1958年4月19日,衛生部副部長朱璉接到通知,要她和洪敏醫生一起去見毛澤東。
1
今天要談的當然是衛生工作。朱璉猜測,也許還是針灸方面的事。
三年之前,毛澤東在杭州和她的談話,現在又一幕幕清晰地浮現在朱璉眼前:
那是1955年4月,朱璉13日午夜匆匆從北京抵達杭州,第二天下午,有關負責人就來通知她和洪敏去見主席。在一小段等候的時間里,朱璉聽這位同志講到了毛澤東關于針灸工作的一段指示。
毛澤東說:針灸是中醫里面的精華之精華要好好地推廣、研究,它將來發展前途很廣。有些同志堅持努力,是有成績的,也證實了中醫政策的提出是正確的。中國醫學的經驗是很豐富的。它有幾千年的歷史了,要有同志去整理它。這項工作是難做的,首先是衛生部行政領導上不支持,去年7月以后可能好一些,但還沒有具體行動。我是支持的。我可以當衛生部部長,也可以把這項工作做起來。不要以為我不懂醫就不能做。這不是懂不懂醫的問題,而是思想問題。
朱璉聽了,印象很深刻。
朱璉被邀去和主席一道吃晚飯,一起用餐的人坐滿了一張大圓桌席,其中葉子龍、田家英,徐濤和洪敏大夫,中南海保健處處長周毅勝等。
在跟朱璉聊天的時候,毛澤東說起了她的《新針灸學》一書。
毛澤東對朱璉說:“巴甫洛夫的高級神經活動學說的理論,對針灸治病的神秘提供了解釋的鑰匙,反過來針灸又能夠給它提供豐富的實際材料。如進一步研究,一定可以發揮更大的效果,豐富與充實現代的醫學。”
毛澤東環顧幾個在座的大夫,自己先喝了口酒,接著說:“你們不要以為針灸是土東西。針灸不是土東西,針灸是科學的,將來世界各國都要用它。”
他夾起一片豬肝,放進嘴里:醫生不叫我吃動物內臟,說是增加什么膽固醇,我已經上了整整兩年當了,今天開戒。
他津津有味地嚼完,又夾起一片:“他們不叫林老(指林伯渠)喝雞湯,說是外國出版的雜志上講到雞湯增加膽固醇經過一段時間,又同意林老喝雞湯了。其所以同意,也是因為看到外國雜志上說雞湯不增加膽固醇,殊不知道外國人是沒有多少蔬菜吃的呀。中國醫學上有的還把動物內臟用來治療人的內臟病,常常用之有效。”
在毛澤東看來,最討厭的事是人云亦云,被人牽著鼻子走。
1955年那一次在杭州,毛澤東是在4月19日晚上回北京的。朱璉回來后,把與主席接觸的這一切都記在了日記本中。
2
在毛澤東的推動下,衛生部的工作很快有了改進。
1955年12月他們就開始組織西醫學中醫的離職學習班共6個班300余人,培植一批在醫療、教學和整理研究中醫方面的骨干。
到1958年4月,中醫研究院創辦的一個班已臨近畢業。對這一切,毛澤東都很關注。
那么,今天我們去,主席也會問到這些情況的吧?朱璉一面和洪敏朝毛澤東的住所走去,一面心里回顧著,想著。
朱璉她們到時,毛澤東已經等在那里,看見她們進來,便站起來迎接。
握住朱璉的手,毛澤東張口第一句話便是:“辦了針灸學院嗎?
朱璉回答說:“還沒有辦,現在只有一個針灸研究所。”心里想,主席今天的話題看起來的確離不開中醫問題了。
果然,毛澤東不談別的,只是關心辦針灸學院的事:“不是還有一個中醫研究院嗎?
朱璉介紹道,針灸研究所就是中醫研究院的一個直屬單位,她又順便介紹了研究院其他幾個直屬單位的情況。
毛澤東用手指記著數,對中醫研究的組織編制很關心,特別問起了中醫研究班學員的學習情況。
聽說在這個班學習的60名學員都是從高等醫校畢業的西醫,眼下臨床實習還沒結束,毛澤東說:“這個班有60名西醫專門學習中醫,好呀,但他們是不是真的誠心誠意地學呢?
朱璉沒法回答這個問題,毛澤東似乎也并不等她的回答。
他接著發表對中西醫的看法:“我看,西醫治感冒就很少辦法,中醫治感冒有時只要一副藥就治好了。替我治感冒的中醫就是用一副藥。”
毛澤東問朱璉、洪敏:“你們知不知道中醫治感冒的藥?”
朱璉隨口舉出一副。
毛澤東的思路跳躍到一個更高的層次:衛生部不懂衛生,農村部不懂農村,你們知道嗎?現在當然改了,尤其農村部改了。
院外,有不少人正忙著打掃衛生除“四害”,一個個干得很帶勁兒,真可謂人人動手。
3
毛澤東的話題轉向“老大哥”:“蘇聯派過三位醫學專家來學習了三個月的針灸。回去開展工作了吧?學習的人太少會忙不過來吧?”
朱璉就把自己知道的這些專家在莫斯科和列寧格勒開展針灸治療工作和科研工作的情況做了簡要的匯報。
“那么,蘇聯專家來北京學三個月針灸就能使用,是怎樣學法的?”毛澤東又問,“她們回去治好一些病沒有?現在做些什么樣的研究?”
朱璉說,主要是教授她們針灸學的歷史原理和基本操作技術,并通過臨床實習有重點地讓她們學會了35種病的治療法。她們回去后,對三叉神經痛之類的病治療效果不錯。至于研究,有中國同志參觀了列寧格勒神經精神病學研究院,那里的針灸實驗室裝備了新式儀器正在進行對針灸的研究。
毛澤東聽得很認真,聽罷,他沉吟片刻,又道“針灸是可以治瘧疾和痢疾的。是可以治吧?你們告訴了蘇聯醫生沒有?他們相信不相信?”
朱璉說,針灸可以治瘧疾,蘇聯醫生相信,但針灸可治痢疾,他們還懷疑。
“他們為什么只相信治瘧疾,不相信治痢疾呢?”毛澤東追問。
“治痢疾,我們只有臨床經驗材料,但不夠系統。至于治瘧疾,1954年針灸所派過一個瘧疾研究組到江西鎢礦為工人治瘧疾,同時有計劃地結合治療做了研究,資料比較系統,而且蘇聯專家在北京也曾親眼看到針灸治好過瘧疾。”朱璉回答說。
毛澤東對朱璉講到的工人患瘧疾的情況很注意,一再問到具體的情形和治療研究的結果。
毛澤東說:“你們研究治瘧疾的根本道理沒有?據我看來,主要是打破了瘧原蟲的生存條件,而且許多原蟲和細菌的疾病這類問題,根本道理都是一樣,你看如何?”
朱璉點頭,說根據針灸治療瘧疾癥狀消失的經過和瘧原蟲變化的科學分析資料,針灸治愈瘧疾的根本原理,正符合主席所說的。
毛澤東笑了:“那么,我也是內行了。”他又要朱璉講一講除瘧疾和痢疾之外,針灸治療過哪幾種傳染病。
朱璉舉出流行性感冒、流行性乙型腦炎,并說針灸和中藥配合,可治小兒麻痹癥、黑熱病,治血吸蟲病時針灸還能解除銻劑中毒等。
說到血吸蟲病,毛澤東打斷朱璉的話頭,問:“銻劑中毒有哪些癥狀?肝脾腫大、腹水,是大肚子吧?你們怎樣參加這個工作的?”
朱璉介紹道,1956年中醫研究院以針灸研究所為主力,組織了血吸蟲病防治隊到杭州工作了半年多,發現銻劑對血吸蟲病有特效,但不論注射與口服都有毒性反應,病人會發生嘔吐、腹痛以及心跳不規律等癥狀,甚至有暈倒的。用針灸治療則可以很快控制這些癥狀。
朱璉說,現在這個方法還沒有宣傳推廣,我們計劃再派針灸組去安徽工作。
毛澤東點頭:“你們這個工作做得很好,也應該那樣想、那樣做。我想,銻劑能治血吸蟲病,也是屬于破壞了血吸蟲生存的條件的問題。防治血吸蟲病是一項極其重要的任務。”
4
天漸黑了,風也更涼。
有衛士走過來勸說主席進屋去,周圍的人也都這樣說。毛澤東卻不以為然,他的談興還很高,他還有問題要問,那就是衛生部的工作怎么樣。
管朱璉說:“在中醫工作方面,過去是定盤珠,現在基本不同了,是算盤珠了。”
朱璉的話說得有趣,毛澤東好奇了:“什么叫定盤珠、算盤珠?”
朱璉說,定盤珠是一撥也不動,算盤珠是不撥不動,一撥就動。衛生部的工作很繁重,但有些工作顯得被動。
毛澤東笑了,他用右手比畫著撥算盤的樣子,說:“對啦,衛生部工作有些被動,他們連除‘四害’也信心不足,不知道政治可以除‘四害’。算盤珠不撥不動,一撥就動,很好,我們大家都來撥。”
話題又轉回到外行與內行上來,毛澤東說:“事情要大家來辦,外行監督內行,內行就可以更加內行。”
頓了頓,毛澤東頗有感觸地又說:“現在社會分工越來越細了,同樣是重工業,做冶煉金屬工作的,對于有色金屬也是外行。現在化學原料就有1萬種。新鮮事物越來越多!”
毛澤東站起來,仰頭看看天,穿上制服外套,邁開步子,向著院外走去,他對大家說:“我們去散散步吧!身體是要鍛煉的。”
等朱璉她們趕上他,他又打開了話匣子:“除‘四害’,要黨的領導,發動群眾大家搞,衛生技術也不是不要,但前提要弄清楚。”
他那帶有濃重湖南口音的話語回蕩在夜色中......
1958年10月11日,毛澤東在《衛生部黨組關于西醫學中醫離職班情況成績和經驗給中央的報告》上作出重要批示,指出“中國醫藥學是一個偉大的寶庫,應當努力發掘,加以提高。”為我國中醫藥及中西醫結合工作指明了前進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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