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是以宗教信仰為核心的全息養生文化系統
反思中醫【1.1】
上篇文章講到四個重要的觀點，一是，中醫不僅是一個治病的科技文化形態，而是一個全息的養生文化系統；二是，中醫全息養生文化系統的核心文化形態也不是科技，而是宗教信仰；三是，中醫的復興關鍵不在醫技的復興，而在于信仰的復興；四是，中國文化的真諦不在“一陰一陽之謂道”，而在“三生萬物”。這幾個觀點歸結在一起，說明了一個道理——中醫是以宗教信仰為核心的全息養生文化。這一篇是對上篇的補充說明。
一、中國的宗教信仰和西方的宗教信仰在本質和形態上都完全不同
我們講中醫文化系統以宗教信仰為核心，必須首先澄清，中國人的宗教信仰和馬克思主義者批評的、基督教那樣的西方宗教信仰在本質和形態上都完全不同。只有說清楚這一點，中國的馬克思主義者和其它革命者才能從根本上了解中醫文化和中國文化。
（一）中國和西方宗教有本質上的區別
中國人被認為有多種信仰，這是基本正確的，但是，這種認識不全面。全面的認識應該是以“道”為終極信仰的多種信仰。這就包含了兩個方面，一是以“道”為終極信仰，二是還有其它非終極信仰。
首先，說說以“道”為終極信仰。中國的道家哲學和孔子時代的儒家哲學都是以“道”為根據的，只是儒家不像道家謹守“道”教，而是很快就偏離和放棄了“道”教，把哲學的根據從“道”那里放到了“禮”上，形成了“禮”教。中國最初的“禮”也是包含有“道”教根據的，后來轉 向以君權意志為主要根據，成為王室統治人民的核心文化形態。沒有對“道”的統一信仰，“禮”就變成一種人壓迫人、人支配人的強制措施，接下來就會成為惡“法”的依據。所以說，中國文化的衰變，是從儒家棄“道”尊“禮”開始的。
其次，說說中國人的多種信仰。中國人有一個終極的“道”信仰，同時還有許多，甚至多到無法考量的非終極信仰。所謂非終極信仰，就是對“有限物”的崇拜。比如儒家的“天”（不是宇宙的本源，只是宇宙的部分）和“孔子”，民間的各種“神”，這些人民塑造的“神”包括祖宗，都是具體的人或物的崇拜偶像，用于寄托人的某種現實的理想和愿望。因為追求現世回報，“信仰”當然多多益善。
中國人的終極信仰和非終極信仰，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就是不僅要求來世的回報而且要求現世的回報。不了解中國歷史的西方人，還把中國人要求現世回報的多神崇拜現象，譏諷為對“神”的賄賂。要求現世回報，使得中國的宗教信仰文化形態，必然地發育出科技、經濟、文藝、政治等實驗文化形態。因為，只有這些實驗的文化形態，才能幫助實現宗教信仰的現世回報。反過來，正因為中國人的宗教信仰有這樣一種現世的要求，所以，中國的宗教信仰，無論是終極信仰還是非終極信仰，其崇拜的對象，都必然地具有超驗和實驗的雙重性質，具有意識和物質的雙重性格，這就是中國宗教和西方宗教的本質區別。
認知這種本質的區別，我們可以得出兩個結論。第一，中國文化的物質和意識是完整統一的，中國人的超驗生活和實驗生活也是完整統一的，所以中國的文化是宗教、科技、經濟、文藝、政治諸形態全息共存的和諧系統。西方文化則恰恰相反。四百年前，西方的文化形態是不完整的，至少其科技、經濟、政治等實驗文化是匱乏的。現在，西方的文化形態雖然齊全了，甚至超越了中國，但是，它的實驗文化和超驗文化是分裂的，沖突的，它的現代科技、經濟、文藝、政治文化帶給人類的，并非都是“福音”，而是無窮的災難和隱患。
第二，古代中國文化是早熟的，而不是落后的。雖然不能說古代中國文化已經達到了人類所能達到的最高峰，但是，古代中國的道家哲學至今仍然占據著世界哲學的最高峰。而西方主導的人類現代物質文化，是畸形發展的。因此，現在下結論，說西方現代文化比中國文化先進過于草率。
（二）中國和西方宗教有形態上的區別
中國宗教和西方宗教的另一個明顯區別，就是中國宗教沒有西方宗教那種嚴密的組織形式，包括唯一的宗教信仰，統一的組織結構，統一的物質基礎。中國宗教沒有固定的組織，也沒有固定的流程，更多是個人的行動。中國這種沒有組織的宗教文化形態，并非從來如此，而是經歷了兩個時期的演變。
中國上古民主共和時期（大致是三皇五帝時期）。那個時期的原始宗教形態是政教合一，也是科教合一，文教合一，經教合一的，部落和國家的政治首領就是宗教領袖，同時，也是科技、經濟、文藝、政治的領袖，因此，這個時期的宗教是有最高組織形態的，是全面參與的，領袖和人民在終極“真理”面前是平等的。這個時期沒有階級分化，社會實行“損有余而補不足”的天道。正是因為有了宗教的最高組織形態，使得中國上古民主共和時期的文化就達到了高度全息的程度，社會文化保持了長時間的穩定和繁榮。
中 國古代 君權專制時期（大致從夏朝以后到清朝結束）。這個時期是政教分離，君權至上的，社會分為統治和被統治兩個對立的階級，實行“損不足而奉有余”的人道。實際上，中國的政教分離，最早可以顓頊帝時期，據《左傳》記載，顓頊曾經進行了一場所謂“絕地天通”的文化變革，就是禁止了人民的宗教權力，就是不讓人民有超限的信仰，從而只能臣服于帝王的統治。這是中國社會進入君權專制的肇端。從此以后，中國的宗教組織，一直成為統治集團防范、打壓、利誘的現實利益集團，失去了組織廣大人民獲得超驗生活和民主權利的根本價值。社會文化在不斷地治亂反復中逐漸衰退。
這種宗教文化形態上的區別，是中國古代文化長時間領先西方的原因之一，也是西方在近幾百年迅速超越中國的根本原因。中國想要重新回到世界文化的領導者地位，光靠發展科技、經濟、文藝和政治文化形態是行不通的，這是宋朝以來的歷史反復告誡了的。唯一的希望，就是從上古民主共和時期的全息文化中找到復興中國的歷史靈感和終極依據。
二、中醫文化是以宗教信仰為核心的全息養生文化系統
中醫文化本身就是一個以養生為主要訴求的全息文化系統，它包含了全息文化所有的五種文化形態：宗教文化、科技文化、經濟文化、文藝文化、政治文化。中醫文化包含著信仰文化形態這個全息特征，維系著中國人對終極真理的崇拜傳統，這一點，既不同于西醫文化形態，也不同于中國的其它文化形態。在上一篇文章，曾經從三個方面簡要地論述了中醫的信仰文化，那是遠遠不夠的。
（一）中醫是唯心主義與唯物主義統一的宗教文化
所謂宗教文化，就是關于世界和人類本源，即“造物主”的認識、揭示和崇拜，并且通過某些崇拜儀式把人類和“造物主”緊密聯系起來，使人類的心身獲得終極的撫慰。具體地說，每個宗教都有一個終極的“造物主”，有一個對“造物主”的“先知”，有一套“先知”對人進行說教的經典教義。這種說教不是辯證的邏輯推理，而是“造物主”通過“先知”傳達的定律和定理，所以，宗教經典很難看到邏輯的論證，全是對問題的直接而肯定的回答。
中醫文化也是這樣一個宗教文化，但是，又與西方宗教有本質的區別。中醫教的“造物主”是自然的“道”，它不同于西方唯心主義的“上帝”，它是“象帝之先”，是物質與意識的混沌合體，是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的統一。中醫教的“先知”是由黃帝和岐伯等圣人組成的一個團隊，他們對“道”的“先知”來自于對自然的反思和對“道”的內證實驗，這也不同于西方宗教的唯一“先知”以及西方“先知”對“上帝”的唯心主義造作。中醫是關于自然、生命、養生、治病的宗教，《黃帝內經》是它的最高經典，和西方宗教經典不同，《黃帝內經》是全息的。研究一下《黃帝內經》就會發現，它根本不是一門現代意義上的科學論著，而是一部完整的全息的宗教經典著作。
（二）中醫文化是一個次級的全息文化系統
西方的宗教只是文化系統中的核心文化形態，它為科技、經濟、文藝、政治等其它文化形態提供終極依據，但是，宗教本身并不包含直接作用于人類生命系統的法（政治）、理（文藝）、術（科技）、器（物質經濟）等文化形態。雖然，基督教也有基督為人治病顯靈的記錄，但是“上帝”只賦予基督一人這樣的神力。中醫文化則完全不同于西方宗教文化，它本身就是一個統一于自然系統的、完整的生命文化系統，是一個次級的全息文化系統。中醫文化不僅有超驗的信仰文化形態，還有法、理、術、器等實驗文化形態。正因為如此，中醫的根本教義，也是最高倫理準則——尊道貴德，反而被人們忽略了，于是，更多地，甚至全部地執著于中醫文化系統中的法、理、術、器去了。當人們開始忘記中醫的根本教義，中醫的法、理、術、器，與中醫的根本——“道”“德”就會漸行漸遠，中醫就會失去能量，就會逐漸衰落。這是中醫的基本歷史和現實。
三、正視中醫的全息文化意義
中醫文化是以宗教信仰為核心的全息養生文化系統，而不是單純的醫療科技文化形態，因此，正視中醫的全息文化意義關鍵就是要正視中醫的宗教信仰。正視了中醫的宗教信仰，中醫才能有歷久彌新的生命力，才不會象中國古代其它科學技術那樣被現代科學技術掃進歷史的博物館。
首先，要改變人們把《黃帝內經》視為“醫學最高經典”的傳統看法，還原《黃帝內經》的真相。我們看《黃帝內經》這個書名，它已經明確地告訴來者，不要把它看成一部醫書，它是一部關于自然和人體生命及其相互關系的全息書。
其次，要糾正人們忽視中醫宗教信仰的歷史錯誤，重塑中醫的宗教文化形態。這要做好兩方面的工作，一是中醫執業機構和執業人員，要把是不是信仰“道”“德”作為能不能吃這晚飯的衡量標準。二是在中醫所有的文化活動中體現“道”“德”的重要地位，包括：解釋《黃帝內經》，要強調“尊道貴德”對養生和治病的決定意義；在現行中醫生理、病理和醫理中，于“君主神明”之上，建立“德主君命”、“德”力決定五運六氣和五藏六府運動順逆的論述；在中醫活動場所，要有中醫講誦經堂及相關設施和文飾。
再次，要讓《黃帝內經·素問》進入家家戶戶，把誦讀經典作為人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內容。這是一件功德無量的大業。養生不是養身，而是體悟生命的完整意義。養生的技術千千萬萬，沒有那個人有本事把所有這些具體技術都記得清清楚楚，用得真真切切，唯有誦讀經典可以不斷地提醒人們按照簡單的養生原則去生活，就可以實現“治未病”的愿望。“治未病”難道不是對中醫信仰最好的回報嗎？
辛卯年五月
關鍵詞：中國文化 中醫文化 宗教信仰 道 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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