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理
——中醫看病（八）
【馬克思說：“徹底的自然主義或人道主義，既不同于唯心主義，也不同于唯物主義，同時又是將這兩者結合的真理。我們同時也看到，只有自然主義能夠理解世界歷史的行動。”中醫文化就是徹底的自然主義和人道主義真理。】
【中醫的“病”和西醫的“病”不同，因此，中醫看病與西醫看病也不同，中醫治病與西醫治病更不同。中國人不需要人人都做中醫，但是，必須對中醫有一些基本的了解，這樣才能更好地了解中國文化，了解做一名真正的中國人有多么值得自豪和慶幸。】
我們說中醫是徹底的自然主義和人道主義真理，是因為中醫首先是一個完整的文化系統。而這個文化系統，從醫的角度，揭示了物質與精神，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的內在聯系，從而表達了世界的真理。若要真正理解中醫，就必須看清楚中醫的真“理”。顯然，一篇短文是不能把中醫的“理”說清楚的，我只是想拎一拎中醫這個“理”的脈絡，力圖把自己所理解的，中醫是真理的這一面表達出來，和學習中醫或希望更多地了解中醫的同志，做個交流。
什么是理呢？理，從玉，里聲。從玉，意指理的珍貴，重要。而理的真義則反映在“里”上。里字繁體寫作“裏”，《說文》曰：裏，衣內也。又曰：“理，治玉也。順玉之文而剖析之。”可見，理的意義，首先是“治”，所以，我們常常把兩者合起來，說“治理”。我在《說治》里講過，治的意義是求陰陽交接，求活。理也是求陰陽交接，求活。比如治玉，就是讓玉“活”起來。其次，就是尋找隱藏在事物內部的本質的來龍去脈。用現代的語言，即西方的語言，叫做發現事物的客觀規律。我們又經常把“理”和“道”連在一起，講“道理”。理就是就是求“道”，并獲得所要的器用。
中國人的道理，是緊密聯系而又不同的兩個范疇。理是人的發現和創造，是文化的范疇；道則是萬事萬物自然而然的樣子，是世界的本源和本體，是自然的范疇。道理的聯系，概括地講，是體和用的關系，是源和流的關系，是本和標的關系，是自然與文化的關系，是先天和后天的關系。以玉理為例。玉是本，是體，是自然，是道，是先天。我們對一個先天的玉進行觀察，對它的紋理進行剖析，并且將它雕刻成一件或若干件對人有“用”的器物，這個利用的過程，以及對這個認識和利用過程的講述，就是理。因此，理就是道體的利用，就是道源的流變，就是根本的表現，就是自然的文化，就是先天的后天。它有四個部分的內容組成，一是對道的認識；二是根據這個認識對道進行有目的的利用；三是利用的結果；四是對這個認識和利用的過程進行記錄，以便在需要時重復或修正這個認識和過程。
中醫的“理”，當然也是道體的利用，道源的流變，根本的表現，自然的文化，先天的后天。也有四個部分的內容組成。但是，中醫的理，比之于玉的理，要復雜得多。因為，中醫文化和整個中國傳統文化一樣，是既以人為體，又以人為用的文化。中醫的理，和整個中國文化的理是一致的，而且是深深地扎根于中國文化的。中醫之所以是徹底的自然主義和人道主義真理，就在于中醫文化對人的認識，并沒有止步于“人”本身，而是將人理解為整個宇宙道體的器用之一，整個宇宙道本的生命表現之一，整個宇宙道源的流變之一，整個宇宙先天的后天之一。古人說，人是一個小宇宙，就是這個道理。因此，中醫的理，既有以人為本，以人的生長衰亡為用的理，又有以道為本，以人為用的理。兩者結合起來，中醫的理，就是以道為本，以人的生長衰亡為用的理。因此，在中醫里，人的生長衰亡都是與天地及其運動一一對應的。由此，我們就不難理解，為什么中國古人對宇宙的認識要比西方人早得多，深入得多，完整得多，而且準確的多。
講到這里，我們要稍稍展開一下，看看西醫文化和西方文化的理。西醫的理，是絕對與人為本的。但是，西醫的“以人為本”，只是以人的物理形態為本。它對人的研究，是止步于人的物質系統的，因此，西醫的整個文化系統，即西醫的理，是建立在人體的物理解剖之上的。西醫的這個根本，必然導致西醫理論的先天缺陷。第一，我們要問，人類對自己的認識，可以僅僅局限于自己的物理結構嗎？生命的物理結構是生命的決定因素，或者是唯一的決定因素嗎？人的精神對生命沒有意義嗎？西醫對人的物理解剖已經深入到分子的層次，基因的層次。應當肯定，西醫的這些發現，使人類認識自身的物理構造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這是事實。但是，它的“以人為本”決定了他永遠不能回答或者回答不了以上的問題。
第二，西醫對人的生命的剖析，到目前，只是研究了人的生命是從父母那里來的。那么，我們要問，父母又是從哪里來的？西醫沒有回答，它不能回答，因為西方文化對這個問題的回答是分裂的。宗教（它們的源文化）說人是上帝制造的，而上帝是超自然的；科學說人是猴子變的，而猴子最初只是水里的單細胞生物，而這個單細胞生物最初又只是一些元素。這些元素哪里來的？科學說是宇宙最初的“奇點”爆炸所產生的。如果科學最終承認世界是“奇點”爆炸產生的，那就必須承認，中國人在幾千年前所發現的“道”，也就是那個“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的“道”就是世界的本源，“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反者道之動”就是宇宙造化運動的規律，就是宇宙的原理。由此，就必須承認以“道”為本的中國文化發現了世界的終極真理。然而，他們怎么愿意承認，先進的科學文化不如幾千年前的中國文化呢？于是，被科學以后的西方文化，就成了一個他們自己所命名的“精神分裂癥”患者，一方面是虔誠的基督徒，另一方面又是沒有靈魂的物理機器，更多的時候是穿著基督袍子的機器狂魔。
第三，西醫對生命的認識，到目前，只是研究了人的生理和病理，暫且不論對錯，他們已經有了一套關于“生”和“病”的理論，但是，他們沒有關于正常死亡的理論。西醫所講的死，全都是病死的。為什么會這樣呢？一方面，西醫不能從西方的傳統文化中找到與科學一致的有關死的理論。在西方傳統文化里，死是由宗教管理的，是上帝或者魔鬼的權力。上帝要你死，你就上天堂，魔鬼要你死，你就下地獄，如果上帝或魔鬼不要你死，你就可以一直活下去，盡管事實并非如此。另一方面，西醫從產生的那一刻開始，就是僅僅為了治病的，甚至只是為了治理外科傷病的，而不是為了養生，為了正常地“活”得更長久。有人考察了西醫的歷史，發現西醫的“發展”是為了保證殖民戰爭兵員的結果，或者戰爭至少是西醫“發展”的重要刺激因素。總之，西醫是完全為了“病”而產生的，是治已病而不是治未病的。
還必須指出，有人說抗生素是西醫對人類的偉大貢獻，甚至說什么抗生素挽救了人類，這是對“無知”的最好注腳。抗生素連內科藥也算不上，它的本質還是外科藥，因為它不能改變人體組織本身，只能殺死寄生在人體組織的所謂細菌和病毒。稍稍有點思想的人都會問，人類延續到今天，難道不是一直都和這些細菌和病毒共生的嗎？所以，生病也好，死亡也好，并非是這些細菌和病毒可以決定的，這是稍微有點正常思維的人都能得出的結論。在這一點上，西方的科學知識，恰恰起到了搞亂人的正常思維的作用，它幾乎讓所有的人都相信了疾病是細菌和病毒導致的。雖然這不是事實，起碼不是全部事實。那么，怎么解釋抗生素有效呢？很簡單，因為它確實殺死了那些細菌和病毒，所以人體的有關組織就暫時恢復了健康。不過，我們應當了解，這種暫時的恢復是以身體的其它組織同時受到傷害為代價的，此其一。細菌和病毒是永遠也殺不完的，就是人類滅絕了，它們也還會存在，因此，抗生素的有效是暫時的，此其二。為什么細菌和病毒永遠殺不完呢？道理很簡單，因為，細菌和病毒的生命形式比人類簡單的多，即使按照西方自己的理論，在地球還不能夠誕生人類這樣高級生命的時候，細菌和病毒就在地球上快樂地生活著，對于細菌和病毒們來說，人類是“入侵”者。人類如果一定要與細菌和病毒為敵，并且一條道走到黑，那么，最后的勝利者一定是細菌和病毒。既然細菌和病毒導致疾病不是真理，那么，旨在對細菌和病毒進行“免疫”的理論自然不是真理。
現在把話題收回來，更仔細地看看中醫的理。前面我們講到，“理”就是系統的人類文化，中醫的理也是一個完整的文化系統。那么，我們怎樣更好地認識一個完整的文化系統呢？或者說，有沒有某種模式來描述文化系統，使其更能被人們理解呢？我們說有的，我們的中國文化，包括中醫文化，本身就是按照這種模式建立起來的。這個模式，我們把它叫做“臺”文化模式。在《說治》這篇文章，我們討論過“臺”的意義，建臺就是求陰陽交接，就是求活。因此，我們借用“臺”的形象和意義，來表達中醫文化或者中國文化，是恰當的。分析地看，中醫文化這個臺，是由道、法、術、器四個層次組成的，下面就分別對中醫的道、法、術、器做個簡單的闡述。
《內經》開篇就說：“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陰陽，和于術數，食飲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故能形與神俱，而盡終其天年，度百歲乃去。”這就表明，中醫要講的一切都是為了人類長生的，為了人類盡享天年的。為了長生，為了盡享天年，首先，必須認知“道”。其次必須法于“道”，即法則陰陽。再次是要和于術數，就是說，要法則陰陽，需要一套技術。最后，還要把這些法則、技術落實到飲食等物質，也就是有形的器上。這就是中醫文化的模式。
道。是中醫文化的本源，也是中國文化的本源。要把握好中醫的這個本源，必須著落在以下幾個要點上：① 作為中醫文化本源的這個“道”，不僅是人道，也不僅是地道和天道，而是宇宙的終極之道，即宇宙的本源和本體，是老子說的“非常道”。惟此，才有人道合一的中醫。世人常說中醫文化和中國文化是“天人合一”的文化，這種說法，是不夠準確的，因為，中國人講的“天”不是世界的終極本源和本體。由此可知，凡是只講“天”的中國人，都是離“道”已遠的。背離了“道”就背離了世界的本源，就失去了終極的依據，就不是真理。
② 老子說的“非常道”，既不是唯物主義的，也不是唯心主義的，而是兩者結合的，是物質和精神統一的生命體。惟此，人類才有形與神俱的完整生命，中醫才有心身同治的根據。也因此，中醫就與“道”同在。熱愛中醫的人可以放一萬個心，只要你自己心中有“道”，或者世上還有識“道”的人在，中醫就不會亡。
③ 老子說的這個“非常道”，是養育天地萬物的仁慈的母親，她“生而不有，長而不宰，為而不恃”，“獨立不改，周行不殆”。她不像西方那個超自然的“父親”那樣，制造人類只是為了主宰人類，甚至為了懲罰人類。她更不像西方那個超自然的“父親”那樣，有一個自己永遠戰勝不了的“敵人”——魔鬼。因此，在“道”的世界里，人類是真正幸福、快樂的，沒有懲罰的，也沒有魔鬼可以傷人的。
④ 中醫文化以道為本源，就是明確，中醫文化所追尋的“理”不是到人為止的，也不是到天地為止的，而是直達整個宇宙的本體為止的。如果沒有這個“道”，中醫的陰陽五行，就沒有根據和著落，就是純粹的形而上學和唯心主義。有了這個“道”，就會有太極，即道生一，就會有陰陽，即太極生陰陽，即一生二。有了這個“道”，就會有地上（土）周行不殆的春（木）夏（火）秋（金）冬（水），就會有五行生克。因為四時的循環，即圓周的運動，是因為有五行的生克。
法。是文化的準則，是本源發生流變的準則。對此，理解起來有些別扭。還是舉例來說。比如，前面說到的，《內經》講“法于陰陽”，這就是中醫文化的最高準則，也是中醫的原則。因為法于陰陽，就是直接以“道”為根據。在這個原則，這個最高準則之下，又會有五行這樣的關于陰陽運動變化的下一級法則，進而又會有辯證處方這樣的更下一級的法則。一個文化，必須包含一系列這樣層次分明的“法”。要把握好中醫的這個“法”，必須著落在以下幾個要點上：① 中醫的“法”，以“法于陰陽”為最高原則，就是以“道”為根本依據，因此，中醫的法，是直達終極真理的法，是永恒的法，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法，是人類文化中最善良的法。不像那些“法比天大”的法。
② 中醫的最高“法”，講“法于陰陽”，就是抓住了變化或者叫生化的根本，“道”只有生出了陰陽，才有萬物的造化，在此之前，只是一片混沌，只是“有物混成”。因此，《素問ž 陰陽應象大論》講：“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沒有陰陽，就沒有我們這個萬千世界。如果不能法于陰陽，那么，我們對這個萬千世界的認識，就會變得千頭萬緒，就會迷失，就會成為“喪家之犬”。就會象西醫那樣，被不斷發現的細菌和病毒搞得無所適從，被基因重組搞到最后“人鬼不分”。
術。是法術的簡稱，因為，任何技術都不是憑空產生的，而是人類根據一定的“法”所發明的，同時，任何技術本身又都是法。比如，中醫根據“法于陰陽”的原則，提出“飲食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這樣的養生技術，這種養生技術，本身又是不能違背的法。而對于病人，中醫則有望聞問切這樣的辨別陰陽的技術，然而，怎么望聞問切本身又有既定的法則，只有按照這個法則所獲得的“證”，才能成為治病處方的依據。要把握好中醫的這個“術”，關鍵就是要認識到，任何技術都不能孤立于法則之外，而且不能孤立于最高的法則之外，否則，技術就可能偏離正確的方向，走到有利于人類的反面。比如所謂的基因技術，如果沒有“法于陰陽”這樣的原則約束，就一定會以此制成象原子彈那樣的大規模殺人武器。又比如所謂的克隆技術，如果沒有“法于陰陽”這樣的原則約束，世界一定會遭受無法想象的災難。
器。是法器或術器的簡稱，因為，任何器都不是憑空產生的，而是人類根據一定的“法”和“術”所發明的，同時，任何器本身又都承載著法和術。比如，中醫有刺激經絡治病的技術，于是就有了針和艾柱這樣的治療器物。而灸穴用艾又是法，刺穴用針，用什么針也是法。又比如，中醫有“氣味歸經”這樣的法和辯證處方這樣的術，因此，就有了藥物這樣的器。而什么要治什么病證又是法。因此，要把握好中醫的這個“器”，關鍵也是要認識到，任何器都不能孤立于法則之外，而且不能孤立于最高的法則之外，否則，器就可能偏離正確的方向，走到有利于人類的反面。比如所謂的抗生素，如果沒有“法于陰陽”這樣的原則約束，就一定會造成對人類的無窮傷害，而且受傷害了還不知道。又比如所謂的放化療藥物，因為沒有“法于陰陽”這樣的原則約束，實際上正在使人類遭受“無法抗拒”的折磨。又比如，藥品的市場化，因為沒有“法于陰陽”這樣的原則約束，正在使越來越多的病人失去治療的機會。
小結一下，中醫的理，即中醫文化，從總體上講，是以“道”為根本依據，以“法于陰陽”為原則，由道、法、術、器四個層次的內容所構成的一個完美系統。由于中醫根據的“道”是世界的本源和本體，而且是唯物主義和唯心主義相結合的世界本源和本體，因此，中醫的理就是永恒的不可推翻的真理。如果要詳細地把中醫的理說清楚，那就是中醫理論家們的事了。
庚寅年十二月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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