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賞花，七月品果，這說的正是我們生活中最常見的桃。桃，隸屬薔薇科李屬，是原產(chǎn)于我國的古老果樹之一，如今已遍布全世界，年產(chǎn)量達2000萬噸。桃在中國不僅有源遠流長的栽培歷史，在文化中更是意義非凡。
中國是桃的故鄉(xiāng)
桃，自古就備受我國先民重視?！渡胶＝?jīng)》作為上古山川地理之書，對植物分布等情況記載詳細，其中對“桃”有16處，如“邊春之山多蔥、葵、韭、桃、李”等，證明在上古時代，我國各地就廣泛分布著野生桃。《詩經(jīng)·園有桃》中說道：“園有桃，其實之肴。”“園”是指栽培果樹林木之所，表明自3000年前起，我國先民就意識到桃味道鮮美，是難得的佳果，并具有經(jīng)濟價值，便在園中人工種植桃樹。
不僅文字記載表明桃原產(chǎn)于我國，近代中國考古還出土了大量桃文物。在浙江河姆渡新石器時代遺址中，有6000—7000年前的野生桃核；在河南鄭州二里崗、江蘇海安青墩、浙江吳興錢山漾、杭州水田坂、余姚河姆渡以及廣西欽州獨料等地，均有6000多年前新石器時代的桃核出土；1973年，河北藁城臺西村發(fā)現(xiàn)距今約3000多年的栽培桃的桃核，和今天栽培的桃完全相同；2010年云南“昆明桃”的發(fā)現(xiàn)，是“桃子起源于中國”有力的化石文物證據(jù)，更是將桃的演化史向前推進到距今260萬年?；蛟S可以認為，在人類出現(xiàn)在華夏大地上之前，桃花就已經(jīng)在昆明山崗上迎著溫暖的春風(fēng)熱烈盛開了。
然而關(guān)于桃的起源，世界歷史上存在爭議。有很長一段時間，桃被認為產(chǎn)自波斯，如桃的拉丁名Prunuspersica，“persica”意為“波斯果”。古羅馬時期，桃被稱為“波斯蘋果”。后來，這個名字逐漸被歐洲各國語言繼承，于是就有了英語中的peach、法語中的pêche、德語中的pfirsich、意大利語中的pesca、葡萄牙語中的pêssego等等，而這些詞的原意都是“來自波斯”。
這是為什么呢？公元前一世紀開始，為爭奪小亞細亞統(tǒng)治權(quán)和東西方商路，位于伊朗高原的安息王國和薩珊王朝，先后與羅馬帝國爆發(fā)了長達數(shù)百年的戰(zhàn)爭。公元前二世紀，備受中國人喜愛的桃樹，沿著“絲綢之路”從甘肅、新疆，經(jīng)由中亞向西傳播到波斯。在幾百年間，桃樹從波斯再次出發(fā)，于公元一世紀到達羅馬，后經(jīng)地中海的沿岸各國，漸次傳入法國、德國、西班牙、葡萄牙。公元九世紀起，歐洲種植桃樹逐漸多起來。公元十五世紀，桃樹被引進了英國。哥倫布發(fā)現(xiàn)新大陸后，桃樹隨歐洲移民進入美洲，成為全球溫帶地區(qū)重要的樹種之一。
如今，中國是世界上桃子產(chǎn)量最大的國家，每年生產(chǎn)1千萬噸桃子，占全世界桃產(chǎn)量的一半。我國知名的桃子產(chǎn)地有山東省、河南省、河北省、北京市、陜西省、遼寧省、安徽省、上海市等地。北京市平谷區(qū)大桃、浙江省寧波市奉化區(qū)水蜜桃、湖南省株洲市炎陵縣黃桃等，已被列為中國國家地理標志產(chǎn)品。
無處不在的桃文化
桃在中國人的生活中有多種“打開方式”，被寄予了獨特的“桃文化”。
桃木寓意著吉祥平安。桃者，五木之精也，故壓伏邪氣者也。傳說夸父追日，臨死前將神木拋出化成了一片桃林。此外還有后羿被桃木棒擊殺的傳說。漢時，刻桃印掛于門戶，稱為桃印懋，《后漢書·禮儀志》中“仲夏之月，萬物方盛，日夏至陰氣萌作，恐物不懋”。李時珍在《本草綱目》中寫道：“桃味辛氣惡，故能厭邪氣。”關(guān)于桃木能避邪的傳說不一，也成就了桃木成為吉祥平安的象征。
春聯(lián)起源于“桃符”。桃符，是長六寸、寬三寸的桃木板。桃符演變成春聯(lián)，起源于五代十國時期。據(jù)史書記載，后蜀主孟昶曾經(jīng)令學(xué)士張遜在桃木板上題詞。張遜寫完后，蜀主認為不對仗，便提筆寫道：“新年納余慶，嘉節(jié)號長春。”于是有了中國歷史上第一副“春聯(lián)”，但此時人們依然稱之為桃符。后來隨著紙的出現(xiàn)和普及，人們便將厚重的桃木板換成了紅紙張，到了明代，桃符正式以“春聯(lián)”的身份亮相。
桃象征長壽?！渡褶r(nóng)本草經(jīng)》說：“玉桃，服之長生不死。”兩漢以后，桃被賦予了養(yǎng)生長壽的寓意。民間年畫上的老壽星，手里總是捧著碩大的壽桃。直到今天，老人過生日做壽時蒸桃形的饅頭，桃尖染成紅色，以祝福老人健康長壽，已成為一種習(xí)俗。
中國文人的精神寄托
四時花映心境，如人生。桃不僅出現(xiàn)在生活中，更深深扎根中國文人的精神世界里。
《紅樓夢》里的名場面“黛玉葬花”中的花就有桃花。“柳絲榆英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桃李明年能再發(fā)，明年閨中知有誰？”之所以在這里讓桃花成為林黛玉的花語，是因為曹雪芹深知桃花寄托著中國文人太多悲歡與領(lǐng)悟，重疊著太多文化意象。他還借薛寶釵感慨“從來桃花詩最多”。
劉禹錫在“二王八司馬”事件被貶十年后，奉詔回京。在這年春天，他去京郊賞花，寫下一首桃花詩。《玄都觀桃花》：“紫陌紅塵拂面來，無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觀里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后栽。”這首詩貌似寫桃花，其實是諷刺無良權(quán)貴，嘲笑他們?yōu)榱烁毁F利祿，奔走權(quán)門，就如同在紫陌紅塵之中，趕著熱鬧去看桃花一樣。這次劉禹錫被外放當(dāng)連州刺史。但他依舊沒有屈服，多年后，他再次復(fù)出，先后任東都尚書和主客郎中。他重游玄都觀，感慨萬千，卻還是執(zhí)著地寫桃花。他在《再游玄都觀》中寫道：“百畝庭中半是苔，桃花凈盡菜花開。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依舊調(diào)侃不屑，展現(xiàn)的是中國文人不屈不撓的風(fēng)骨。
將中國文人對桃花的偏執(zhí)帶到更理想境地的便是《桃花源記》了。作為親身從事農(nóng)耕的士大夫文人，陶淵明熱愛與純真樸實的農(nóng)民相處的田園生活。梁啟超曾說：“他快樂不是從安逸得來，完全從勤勞得來。”正因為他親身參加勞動，從中體會到勞作的艱苦，體會到人民的困苦，體會到饑寒的痛苦，于是美好家園桃花源就這樣出現(xiàn)了：“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自古以來，中國文人所追求的桃花源，正是廣大人民群眾“宜居宜業(yè)和美”的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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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刊載于《學(xué)習(xí)時報》2023年4月28日第7版
本期編輯：翟月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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