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在書中指出古代典籍由于輾轉抄錄流傳的緣故,有些詩文隨版本的不同而免不了文字彼此不同。對此,先生提出三種處理情況:一是“兩種說法都通,不能明顯地分別高下”;二是“兩種說法都說得過去,可是其中一種顯然好一些或好得多”;三是“兩種說法一對一錯”。就后兩種情況,先生所舉例子中有陶淵明的兩篇詩文。
一個例子是,陶淵明的《飲酒》二十首之第五首有兩句:“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另一種版本為:“采菊東籬下,悠然望南山。”對此,張先生認為:“陶澍《陶靖節集》注引蘇東坡的話說:‘陶公意不在詩,詩以寄其意耳。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俗本作望,則既采菊,又望山,意盡于山,無余蘊矣,非淵明意也。見南山,本是采菊,無意望山,適舉首見之,故悠然忘情,趣閑而累遠,未可于文字精粗間求之。’這分析得對,‘見’比‘望’確是好得多。”古今贊同此種看法的人似乎比較多。
《飲酒》之五全詩為: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望)南山。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很明顯,前面四句是說自己之所以結廬在人境卻能不受車馬往來的喧擾,是因為“心遠”。以下則是描述“心遠”的具體表現。“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是說正專注于東籬采菊,無意間一抬頭,看見了遠處的南山,這講的是一次連續的行為,自然是“悠然”的,“心遠”的。然則“采菊東籬下,悠然望南山”,是說有的時候在東籬下采菊,有的時候閑適悠然地在院子里觀望南山,這講的是一段時期里的多種不同行為,更是表明了“心遠”。而且,詩人“結廬在人境”并非三兩天,而是很長時期,其“心遠”的行為肯定是多種的不同的,則“采菊東籬下,悠然望南山”似乎更符合詩人的本意。
另一個例子是,《桃花源記》一文的最后一段說:“南陽劉子驥,高尚士也,聞之,欣然規往。未果,尋病終。”有的版本“欣然規往”作“欣然親往”。對此張先生認為:“‘規往’與‘親往’比較,看下文,可以知道‘親往’是錯的,因為既已‘親往’,就不會有‘未果’的事。‘規往’是計劃前往,想前往,可是天不遂人愿,竟沒有去成,不久病死了,正是合情合理。”這也似乎是主流的看法。
愚以為,“欣然規往”而“未果”自然是講得通的,這里的“未果”是“未實現”、“未成事實”的意思。然而“既已‘親往’,就不會有‘未果’的事”,愚期期以為未必。“果”還有“結局”、“結果”之義,則“欣然親往”而“未果”是說劉子驥親自去找尋了但沒有找到,這也是完全講得通的。再者,那神秘的桃花源是那么好找的嗎?找過一次沒能找到,很是正常。
同時還需注意這段話后面的全文最后一句:“后遂無問津者。”從此以后就再沒有“問津者”了,那么此前顯然是有人去“問津”的。當然先前太守派去尋找的人也算是“問津者”,但“后遂無問津者”一句緊接在“未果,尋病終”句后,顯然理解成劉子驥“親往”“問津”“未果”“病終”之后就再“無問津者”了,在語氣和語義上更為順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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