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什么是“天人合一”?
《莊子·大宗師》,開篇即提:
“何為真人?”
“故其好之也一,其弗好之也一。其一也一,其不一也一。其一與天為徒,其不一與人為徒。天與人不相勝也,是之謂真人。”
——這里,莊子提出了一個極其重要的核心思想,也是儒、釋、道、耶、穆、蘇都欲而且已表達清楚但后世理解偏差偏落的最核心邏輯。
不管是“好,弗好”;還是“一,不一”,都要“一”。但這里的區別在于:
“一”的時候是“與天為徒”;
“不一”的時候卻是“與人為徒”;
終極上都要“一”,兼具“天與人”,且“天與人”各自不相悖不相害,才是真人。
莊子究竟要表達什么思想呢?
首先,必須清楚“人”是如何產生的以及基本組成。
《禮記·禮運》:“是故夫禮,必本于大一,分而為天地,轉而為陰陽,變而為四時,列而為鬼神。其降曰命,其官于天也。”
“……鬼神,其降曰命……”的兩個故事版本:
《舊約·創世紀》:“耶和華神用地上的塵土造人,將生氣吹在他鼻孔里,他就成了有靈的活人,名叫亞當(人)。”
《古蘭經·黃牛》:“眾人啊!你們的主,創造了你們,和你們以前的人,你們當崇拜他,以便你們敬畏。……你們怎麼不信真主呢?你們原是死的,而他以生命賦予你們,然後使你們死亡,然後使你們復活;然後你們要被召歸於他。”
先回顧一下孔子有關“禮和義”關系的闡述:
“故禮義也者,人之大端也,所以講信修睦而固人之肌膚之會,筋骸之束也。所以養生送死,事鬼神之大端也。所以達天道順人情之大竇也。”
“故禮也者,義之實也。協諸義而協,則禮雖先王未之有,可以義起也。義者,藝之分,仁之節也。協于藝,講于仁,得之者強。仁者,義之本也,順之體也,得之者尊。”
也就是說,禮也者,義之實也;義也者,禮之虛也。
“虛”是需要“實”來協的;“實”是需要“虛”指引的。
實,更多的是指“人之肌膚之會,筋骸之束也。”也即源于“塵土”的“眼耳鼻舌身意”這些人的肉體形態——人體的解剖生理系統;
虛,更多的是指“養生送死,事鬼神之大端也。”也即源于“上帝的靈(Spirit)”的人之精神或“生氣”(Soul)或“末那識、藏識”——人體的藏象生命系統。
虛實的結合才是“有靈(Soul)的活人,名叫亞當”,而虛實的完美結合“達天道順人情”。“虛”與“實”不能偏廢:
偏向“虛”,所謂的“人”即是孤魂野鬼;
偏向“實”,所謂的“人”即是行屍走肉。
總之,偏廢的結果使其“人”既不“強”也不“尊”。
其次,關鍵是,兩者的結合及其滿足和顯現,如何達致“天與人不相勝也”?也就必須考察“天”和“人”之間的共存及其溝通機制上。則需參考佛學八識的人之識構成。
諸如藏識或無垢識其本身是“不增不減不垢不凈不生不滅”的,也是無所謂喜好不喜好的,所以有“其一也一”。但它不能受染或遮蔽,這時的“一”之“神識”或“能識”才可以把天道人情的本來面目顯示得分毫畢現,認知正確無誤了,其得益于“天”,所以說“一與天為徒”,這屬于藏象生命系統的范疇;
而屬于人的解剖生理系統范疇的“眼耳鼻舌身意”本身不是藏識或無垢識,所以說,以“眼耳鼻舌身意”為代表的人體解剖生理系統本身是“不一”。但“眼耳鼻舌身意”及其“喜怒哀樂”本來也是人的率真質樸之情義,率性發揮、盡情釋放、至誠相待、至誠無息就是了,也即不抑制、不失真、不扭曲自己的“喜怒哀樂悲憂懼”,該哭就哭,該笑就笑,但不因哭或笑徒增了別樣的煩惱和執著。那么,“不一”也能夠達到“一”的效果,所以有“其不一也一”。而以“眼耳鼻舌身意”為代表的人體解剖生理系統這副“臭皮囊”屬于人之肉身這個范疇下的,所以才有“不一與人為徒”的結論。
之所以出現非“一”的情況,核心的節點在于第六識“意識”之外圍意識。
由于八識中的“意識”處于樞紐的地位,且會由于順轉和逆轉,使得八識之間的信息傳遞出現順暢或執著扭曲與否的可能性是對等的,也即極可能成也“意識”敗也“意識”。發揮“意識”的正向作用,就是要求“意識”不能起妨礙作用,而“意識”又是人自身可以主導和控制的,通過或借助對“意識”的能動性掌控,就可以使“意識”處于“無知也,空空如也”的狀態,這就是“意識”不起妨礙作用的最高境界。林林總總的所謂修煉,也就是傾力打造和不斷保持這種能動性的掌控能力。在這種境界下,所謂的涅槃或大光明狀態就將隨即而至,也就同時完成了“合”的過程。
總之,由于藏象之心神本身是無分別的,本身就是一,所以“其一也一”,但其源于天;
而解剖之身體不是藏象之心神,所以稱之為“不一”。但基于“眼耳鼻舌身意”的釋放本身是自然、率真、質樸的,而率性之謂道,道法自然,自然率真即是“一”,所以有“其不一也一”,但其屬于人。
如此,“天一”了,“人一”了,兩系統就已各復其性并和諧發展——“天與人不相勝也”(勝,超過,占優勢的意思),這就是莊子所謂的真人。其實“其一也一,其不一也一”,終極上講就是“天人本一”。
當然,單純追求“與天為徒”的“一”,其狀態極致,即如有些高僧大德的虹化;
單純追求“與人為徒”的“不一”,其狀態極致,即如嬰兒般的純潔率真之生存狀態。
上述這兩種單純的極致狀態,并不是“人”這種生命形式平衡的、自覺的和成熟的狀態。
游刃有余地自由出入并兼顧“一”和“不一”——“天與人不相勝也”,共同達到“一”的境界,彼此不相害不相悖,也就是“合”的過程,此“一”非數字上的一個兩個之屬,乃是無分別、純真率性之意;此“合”也不是“統一”或“一體化”的意思,乃是“一和不一”的共同處“一”。其狀態極致,即如莊子所描述的“真人”。“真人”即是“人”這種生命形式平衡的、自覺的和成熟的狀態。
至此,“天人合一”這個中國人幾乎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的概念也就撩開了其神秘的面紗。注意,“其一也一,其不一也一”是分別就“天、藏識”和“人、眼耳鼻舌身意”而言的。但,“人”這種生命形式是集成了上述兩者的,那么,實現或達到更高層次上的能力之標準,就是游刃有余地自由出入“一”和“不一”,具備了這種素質則是“人”這種生命形式的最高境界。
子曰:“從心所欲,不逾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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