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晗之死與中國右翼的關(guān)系
――吳晗與黨爭(中)
北宋后,中國文化中的核心命題義利之辯表現(xiàn)為民生與強國之辨,一種沒有結(jié)論的爭辯導致了明理學的庸俗化,思想史學者常常為理學貼上宋明理學的標簽,以之做為時代的符號,但是宋理學與明理學事實上無法同目而語。大明天下,一種空泛的意識彌漫在人間,一種失望的情緒也沉淀在人間,于是導出了明末清初的實學。
滿清之后,義利之辯進一步表現(xiàn)為西學與中學之辨。在西方殖民時代――事實上現(xiàn)代人類社會仍然處于一種變形的西方殖民規(guī)則之中,西學的倡導很難回避民族獨立的問題。從滿清道光年間的官僚徐繼畬開始,西學浪潮涌涌而來,卻廢然而去,其原因在于,一類與我們的民族文化難以融合的文化,即不能解決強國問題,更不能解決民生問題。一些鼓噪普世價值的人們,與其說他們從洋人身上學到了什么,不如說是他們被強盜的富裕和強大驚呆了。
而中學的堅持事實也是失敗的,因為中華民族無法沉緬于過去,落后只有挨打。
西學的異教馬克思主義似乎給我們帶來了希望,但是社會主義道路的坎坷促使人們在堅定信念之中發(fā)生種種方法論上的猶豫和彷徨。
人們陷入新的、多重性的庸俗化中。即使是當代,一個13億人關(guān)注的春晚也透露出文化決策者的無奈,而之前種種運動的盲目性更是一類沒有目的性的空忙。文革,是如同旋渦的激烈的空忙,很大程度上延續(xù)的是晚明黨爭的慣性。沉重的無奈,這就是毛澤東晚年滿懷失望的原因,這就是鄧小平立意不爭論的原因。
筆者寫吳晗,文革中的吳晗就是漂浮在大旋渦中的一個沉船,即使現(xiàn)在來看,也很難說他做對了什么,或者是他做錯了什么,也許他什么也沒有做。
吳晗,對于這樣一個點燃文化大革命的人物,無論是他的百年生辰或者是四十年忌辰,對他的紀念也太冷清了,與其巨大的社會影響相比較也太不相稱了。這種壯烈之后的寂寞因應于一個矛盾的事實,左翼的人們當然不至于懷念一個受到社會主義史批判的人物,而右翼派別卻總能夠記憶起他與舊世界割裂的斗士形象。對于思想者則另有寓意,吳晗是一絲彩色的的布條,系掛在文化史長鏈的一個環(huán)節(jié)上,他是一個時代的標識。這是一個值得深刻化的課題,一些表層性的觀感并不值得認真看待,更需要的是深入的剖析,在混沌與矛盾中去尋覓中國文化演變的脈絡(luò)。
有些人生活在過去的觀念之中,例如章伯鈞、羅隆基,梁潄溟,李敖等等,當中國民眾進入大解放的時代,他們的仍然鐘情于小精英團體的輝煌,于是好夢難全;
有些人則在感受著終極信念的召喚,例如毛澤東,他渴望如同秦始皇一樣為中國奠定一個全新的社會模式。于是我們看到的毛澤東,他總是在超越,而最重要的超越,則在于他希望為中國人民建立一個沒有剝削、沒有壓迫的新社會,他一定以為,只有這樣,才對得起那些歌唱《東方紅》的人們。
以階段性而言,毛澤東沒有成功,我們現(xiàn)在仍然生活在剝削與壓迫的大形態(tài)之中;以終極信念言,毛澤東帶領(lǐng)中國人民向前邁進了一大步,我們已經(jīng)不可能認同加于我們身上的剝削與壓迫的合理性,這是文化上的成功。
在毛澤東與右翼章伯鈞、羅隆基之間有一個廣闊的區(qū)間,是大變革時期中國知識分子認知的區(qū)間。筆者贊同黑格爾的概述,在漫長的歷史演變過程中,人們的思想總是處于“分裂境地”,表現(xiàn)為對現(xiàn)實的服從與對未來的祈盼。論吳晗,是在討論中國知識分子嬗變的苦難歷程,畢竟他們是舊文化的載體;論吳晗,是在鑄造真誠的信念,畢竟這是一代樂于迎新的人們。
吳晗做到了“對現(xiàn)實的服從”,表現(xiàn)在他對章羅同盟的斗爭,以及對毛澤東的追隨。但是,在對“未來的祈盼”上,吳晗與毛澤東存在本質(zhì)性的差異,毛澤東奮力向共產(chǎn)主義進發(fā),而吳晗則在祈盼清官――一種農(nóng)民式的愿望,一個舊文化的想念。我們讀吳晗的《海瑞罷官》,很容易產(chǎn)生這樣的一種感覺:
“為了拉攏人民,貴族們把無產(chǎn)階級的乞食袋當做旗幟來揮舞。但是,每當人民跟著他們走的時候,都發(fā)現(xiàn)他們的臀部帶有舊的封建紋章。”
“清官”,不就是農(nóng)民手中的乞食袋嗎?于是我們不能不哈哈大笑,一哄而散。
不僅僅是吳晗,也同時是現(xiàn)代中國的知識者,就信念而言,都處于黑格爾所描述的“分裂境地”。這一個“分裂境地”作為一個基點,其延伸僅僅區(qū)別于思維的庸俗化還是本體化,或者說是耽于生活的經(jīng)驗之中,或者是在追求信念的純粹。這種精神的分裂有時候表現(xiàn)為命運的殘酷――如同吳晗,但是人們不能不“通過自力以返回它原來的統(tǒng)一”,個人在歷史中消失了,只有思維依然存在,作為根本動力努力“返回這種統(tǒng)一”。知識分子,是否能夠擺脫“貴族們”的思維?揮舞在手中的“民主”,是否“無產(chǎn)階級的乞食袋”?其實,這是“返回這種統(tǒng)一”必須回答的問題,吳晗的命運卻也是一個有益的借鑒。
當筆者作出這樣的討論的時候,是把吳晗的命運看作一類難以逾越的宿命,這種宿命決定于兩點:
其一、中國文化進入質(zhì)變的前夜,人們都自覺或不自覺地作出自己的選擇;
其二、選擇中的人們常常是黑夜中摸索前行的人們,他們常常自覺或不自覺地傷害了別人,有時甚至傷害了自己。
我們至少可以從當代中國左、右翼對吳晗的批判中,看到準備脫胎換骨而成為新社會中人的文化人的困境,正如中國右翼對吳晗的認定:一個誤入歧途的書生。
中國的右翼對吳晗的指責表現(xiàn)于三個方面:
其一、對北京文物的破壞:
應當承認吳晗受知于毛澤東,他以一部《朱元璋傳》換回毛澤東親筆簽名的《毛澤東選集》第四卷,這是一個明確的肯定,從此后,吳晗仕途平坦。如果說吳晗不寫《海瑞罷官》,文革也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如果吳晗不寫《海瑞罷官》,他個人的命運至少能夠支撐于郭沫若和馮友蘭所在的層面,雖然委屈,總能夠平平淡淡地度過那一場大風波。
但是閱讀一些資料,筆者發(fā)現(xiàn)吳晗受到右翼的指責甚至強于右翼對郭沫若和馮友蘭的指責,例如,一些右翼文人寫到:
“發(fā)掘定陵是吳晗一生最大的敗筆。始作俑者,其無后乎?”
這是極端的詛咒了,具有讖緯學的特性,于是吳晗一生沒有親生子女,以及他后來遭遇的批斗、羞辱,最后死于非命,以至于他的妻子被迫害至死,收養(yǎng)的女兒精神錯亂、跳樓自殺等等,都成為一類符讖式的驗證。
即使承受如此許多的非人待遇,仍然不解右翼對吳晗的仇恨,人們譏諷:
“士可殺,不可辱。老舍因此憤而投入太平湖,吳晗卻忍辱負重。因為吳晗心中始終覺得,自己一直緊跟共產(chǎn)黨,怎么會是反革命和反共老手呢?他還幻想著自己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真有點銼骨揚灰的意思。
吳晗是受知于毛澤東的,1949年1月,吳晗以軍管會副代表身份入駐清華,4月任職全國青聯(lián)秘書長,9月選為政協(xié)委員,11月成為北京市副市長,此后吳晗主管北京文教17年。
吳晗任內(nèi),是北京大建設(shè)的時代,但是在舊知識分子的眼睛中,卻也是一個大破壞的時代,而大破壞的責任自然而然落在吳晗的身上,其中包括西單牌樓的撤除,十三陵的挖掘等等。
中國的右翼對中國建設(shè)的抵制的熱忱有時候令人匪夷所思,包括后來如三峽之類的大水利工程。我們有時候覺得思想的交集僅僅只是筆墨官司,但是,實質(zhì)上相關(guān)的大眾立場還是精英立場,在整個經(jīng)濟建設(shè)中也產(chǎn)生迥然不同的觀點。這種唯以派別區(qū)分而一無信念式的黨爭模式實在令人厭倦,難怪鄧平小直言 “不爭論”。
其二、出賣了章、羅同盟:
社會主義制度與資本主義制度最本質(zhì)的區(qū)別就在于實行大眾民主或精英民主。在當代中國,我們能夠十分清楚的明白,精英民主只能導致社會的貧富割裂和固化。中國的精英們,例如章伯鈞、羅隆基,梁潄溟,李敖等等并不否認這一個事實,但是卻拙劣套用掩耳盜鈴的方式,以普世價值論愚弄社會大眾,曲解現(xiàn)象的本質(zhì)。
社會主義道路就在這些民主精英不斷的騷擾下取得進步,社會主義的進步伴隨著相當長時間的與這些偽民主精英的斗爭,從建國時期的“三反”、“五反”、“反右”、“文革”直至現(xiàn)在的重慶新政。
為什么1957年的中國社會,從黨的整風走向反右形成一個大運動?其中的原因就在于中國右派提出三大理論:
章伯鈞的“政治設(shè)計院”、 羅隆基的“平反委員會”,儲安平的“黨天下”。
三大右派理論的核心即要求共產(chǎn)黨讓出政權(quán),也就是變大眾民主為精英民主。明末黨爭文化是庸俗的,這種文化流弊至近、現(xiàn)代,中國的右派文化也是非常幼稚可笑的,這一場運動迅速地轉(zhuǎn)變?yōu)轱w蛾投火式的場景。
剛剛?cè)朦h的高級干部的吳晗全身心投入這一場運動,反右與文革,就其性質(zhì)而言是一致的,都是對資產(chǎn)階級進攻的反攻,吳晗在兩次運動中命運的不同僅僅只是因為反右的涉及面在黨外,而文革的涉及面在黨內(nèi)。
1957年的吳晗充滿激情,他在在批判章羅同盟的大會上,取出1948年羅隆基讓他轉(zhuǎn)交在港民盟領(lǐng)導人的密信,這封信要求香港民盟堅持民盟自主,不接受中共的領(lǐng)導。 現(xiàn)代散文家黃裳為《吳晗全集》所寫的序言,認為:
“這一揭發(fā)給羅以最沉重的打擊,也是人們認為吳晗整人手段狠辣的一例。”
吳晗揭發(fā)章伯鈞,“在1951年五一節(jié),在天安門城樓上和我說,只要我們兩人合作,事情就好辦。我置之不理。”
吳晗在1957年3月加入共產(chǎn)黨的, 7月7日 ,他在全國一屆人大四次會議上作了《我憤恨,我控訴!》的長篇發(fā)言,聲色俱厲地討伐所謂章羅聯(lián)盟。吳晗控訴道:
“章伯鈞、羅隆基的反黨、反社會主義活動是一貫的,有組織、有部署、有計劃、有策略、有最終目的,并且還和各方面的反動分子有配合,異曲同工,互相呼應。”
他最后說:
“他們一伙是人民兇惡的敵人!”
吳晗的激切引發(fā)了中國右翼的仇恨,上述的“始作俑者,其無后乎?”的詛咒,其實不在文物話題上,而是在這一場大批判上。
事實上,在中國歷史劇變的這一些年里,知識分子對于服務主體的選擇是無可回避的。例如社會學教授費孝通被批判后立即“反戈一擊”,轉(zhuǎn)身和吳晗一起,自我批判也批判他人;在之前整肅胡風的時候,受胡風栽培的舒蕪也把胡風多年前寫給他的私人信函拿出來,予胡風致命一擊;同樣受過胡適恩情的周汝昌不止一次批判過胡適。
這種現(xiàn)象是普遍的,反右開始,羅隆基的秘書趙文璧曾要羅隆基主動交代,擔任了八年秘書的邵云慈寫信檢舉,另外一個秘書孫平毅在民盟整風會上聲色俱厲駁斥羅隆基,更激昂的是與羅隆基同居10年的女友浦熙修拿著《羅隆基是只披著羊皮的狼》的發(fā)言稿登臺揭發(fā)批判。
我們有時候覺得,這是高壓之下人性表現(xiàn)出的脆弱,但是并不盡然,反右沒有出現(xiàn)東漢的黨錮案、明末的東林黨人案中仕子們視死如歸的壯烈場面,高壓環(huán)境固不可否認,知識分子的自我選擇卻是決定性的因素。無論是批判者,被批判者,或者是兩者兼之,人們都處于信念的動搖之中。正是這種模糊,也就在證明反右的不徹底性,為后來的文革留下伏筆。
其三、缺乏獨立人格:
海瑞并沒有因為海瑞罷官而死于非命,吳晗卻因為《海瑞罷官》而家破人亡,為什么?中國歷史的這一頁畫上一個令人困惑的問號。
中國右翼把這一罪責歸咎于毛澤東,這一指責并沒有多大的可信度,至多表達了中國右翼對社會主義的仇恨。毛澤東對于罪惡昭彰的章羅同盟尚留余地,對于大庭廣眾之上對立鼎峙的梁潄溟尚可容忍,何以絕情于他的老朋友吳晗?
毛澤東是否知道吳晗死于非命,毛澤東如何看待吳晗的死,不見文章記載,但是與吳晗一起被毛澤東指責為國民黨的翦伯贊的自殺,卻引發(fā)毛澤東的勃然大怒,他把謝富治叫去狠狠訓斥一番,謝富治又臭罵負責軍管北京的某軍副軍長:“你們這些廢物!毛主席知道了,批評了,你們把事情搞砸了!”
排除其它臆測的因素,筆者注意到,海瑞激怒嘉靖,詔命下獄論死,但是海瑞不死,重要的原因是監(jiān)禁他的牢獄是皇帝的牢獄,海瑞仍然生活在秩序中,是秩序保護了海瑞。而吳晗卻生存于群眾專政中,處于一個無序的狀態(tài),在這樣的無序狀態(tài),左派可以置他于死地,右派也可以置他于死地。吳晗是死于仇恨,也只能是死于仇恨。而對吳晗持有如此仇恨的人又是誰?從吳晗一生所做三件大事分析:
其一、《海瑞罷官》不過一戲劇,即使是為彭德懷鳴冤,也不見得引出人們對吳晗的刻骨仇恨;
其二、對北京文物的損壞,雖然引發(fā)環(huán)保主義者的激動,但是如“始作俑者,其無后乎”的詛咒,如果不是別有寄托,卻大可不必;
其三、是吳晗對章羅同盟的背叛,中國極右翼對吳晗的仇恨在這里達到了刻骨銘心的地步
其實就人性而言,左派與右派的稱謂都只是一種政治性的虛設(shè),人類的行為本身只能分為善與惡。無論是康生們的誣陷,還是極右翼的詛咒,都是我們民族性中最為丑陋的一面,也許我們在平時常常為虛假的語言所蒙蔽,但是在激烈的社會動蕩中,所有的一切則暴露無遺,我們實在不必為左或右的虛設(shè)所誤導。
把吳晗置于死地的是左翼還是右翼?準確地說是中國的惡勢力,這股惡勢力與引發(fā) 1960年10月的信陽事件、07年10月的華南虎事件、09年8月的通化鋼鐵廠事件以及近年揭發(fā)的重慶案中的地委書記路憲文、學霸傅德志、資本 家陳國 君和文強勢力,就本質(zhì)言是一致的,他們共同的特點就是表現(xiàn)出對社會大眾的仇視。
正如信陽事件之后毛澤東的評論:
“信陽事件,是民主革命不徹底,壞人和死官僚掌權(quán),要向他們奪權(quán)!”
毛澤東因信陽事件發(fā)動后來的社會主義教育運動和文化大革命,但是,無論是社教還是文革,中國惡勢力的囂張仍然不是毛澤東所能夠控制的。毛澤東去后,中國惡勢力把一桶臟水一股腦兒潑向毛澤東,即使為毛澤東所預料,卻也無法避免,只是引起后人對這一場善惡之爭的更深入的思考。
中國右翼不死,近期右翼頭目賀衛(wèi)方在與文強案相關(guān)的李莊案上發(fā)起對重慶力量的攻擊,賀衛(wèi)方一定自覺得色厲內(nèi)荏,因為他的振振有詞所依據(jù)的無非是章羅同盟的西方價值觀的老調(diào)重彈,是中國社會不齒的西方殖民主義文化論。
因瘋狂而無聊,因無聊而瘋狂,這是中國惡勢力的表現(xiàn)形式。
吳晗的不幸就在于他陷入了無正義的黨爭,在中國極左翼的視野中,《海瑞罷官》是對他們政治權(quán)力的挑釁――在這里沒有正義;在中國極右翼的視野中,《海瑞罷官》是奉旨寫作,于是吳晗成為非獨立人格者受到詛咒――在這里同樣沒有正義。中國的知識分子走在社會主義大路的時候受到太多的磨難,盡管我們常常能夠看到他們對自己的追求的堅定,例如翦伯贊臨終時,在他的衣袋里放了一張字條,上面親筆寫著“毛主席萬歲!萬萬歲!”;例如吳晗去后,他的悲痛欲絕的夫人袁震,仍然頭腦清晰,意志堅強地說:“吳晗是位認真負責的歷史學者而已,他怎么敢反對毛主席,感謝毛主席還感謝不及呢!”
在中國大變革的時代,有許多庸俗和丑惡必須摒除,有許多曲折和苦難值得思考,也有許多崇高與正義應該記取。放棄黨爭,正確對待吳晗其實就是正確對待我們自己。
壺公評論2011-04寫于麒麟山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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