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說：共產主義是行不通的，因為它忽略了人都是自私的這一基本事實。
我心想：這天大的秘密都被你一個人發(fā)現(xiàn)了。
討論社會制度、尤其是討論姓資還是姓社的時候，總有人言必稱人性，大有一副看盡人間百態(tài)的架勢，他們常常略帶遺憾地說：
“人都是自私的，你看看農村公社還有城市國企，不都是‘大鍋飯養(yǎng)懶漢’嗎?共產主義、計劃經(jīng)濟雖好，可是拗不過人性呦。”
言下之意，無非是說順應私心的市場經(jīng)濟才是人類制度的終點。
實際上，任何關于社會制度的嚴肅的討論，都不會將人性自私與否放在核心。
“大鍋飯，養(yǎng)懶漢”
“大鍋飯，養(yǎng)懶漢”在學術上的表述是多人囚徒困境。假如有10個人，每個人手中有10元錢，他們決定要拿出多少錢用于公共事業(yè)——公共事業(yè)將給他們帶來2倍的收益并平分給這10個人。毫無疑問，集體最優(yōu)的結果是這10個人把所有的錢投入到公共事業(yè)中去，每個人最終都將得到20元的回報：
(10元 * 10人 * 2)/ 10人 = 20 元
可是，假設其他9個人都將自己的10元錢投入到了公共事業(yè)，那我的最優(yōu)選擇是什么呢?一分錢都不投入!因為這樣一來，我手中最終就有28元錢了!
(10元 * 9人* 2) / 10人 + 10元 = 28元
推己及人，每個人都不會將錢投入到公共事業(yè)中，所以最終每個人手中還是只有原先的10元錢。他們不能有效地合作以達到集體最優(yōu)的結果。
許多信奉自由市場的經(jīng)濟學者立馬抓住這一理論大棒，打殺農業(yè)集體化和公有制企業(yè)，指責這種社會主義制度“獎懶懲勤”，在經(jīng)濟效率上是極其糟糕的!解決這一問題的藥方只能是私有化，使“權責利統(tǒng)一”，所以分田到戶和瓜分公有制企業(yè)是民心所向、大勢所趨!
然而，這些師從西方人的學者，往好里說，是淺薄無知的;往壞里說，是用心險惡的。
這個世界中存在著數(shù)不清的合作行為，從基因間、細胞間的合作到家庭中、企業(yè)中的合作，無不使嚴肅的學者思考合作行為到底是怎么涌現(xiàn)的，而不是斷言合作行為不可能出現(xiàn)，只有私有化才是出路。
重復博弈
人具有思考能力，會衡量比較短期利益和長期利益。如果人們長期在一起從事同一項工作，合作行為常常會涌現(xiàn)出來。其道理相當簡單：
試想我需要與某個人長期共同重復一項工作。對方“威脅”說：“如果你偷懶的話，我以后就會一直偷懶下去，讓工作進行不下去。”這時我就必須思考，雖然我偷懶坑對方一次可以獲得較大的短期利益，但代價卻是以后的工作無法順利進行，我的長期利益將受到極大損害。經(jīng)過衡量取舍，我肯定希望合作維持下去，我會一直努力地工作。
這種“威脅”在博弈論中被稱為“以牙還牙”，是重復博弈里解決囚徒困境、維持合作的一種策略。
在現(xiàn)實中，朋友之間的交往就符合這一特點。如果我為了小利背叛朋友，我就面臨著永遠失去這個朋友的危險。
多層次選擇
達爾文的學說講到，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在集體中自私偷懶的人總是能比無私奉獻的人獲得更多的好處，更能“適應”環(huán)境，所以自私偷懶的行為會蔓延開來。
但“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在集體與集體之間同樣適用。一個精誠合作的集體總是比一個自私渙散的集體更具有優(yōu)勢，更能存活下來。這在演化博弈論中被稱作“多層次選擇”。
比如，在現(xiàn)實生活中，團體體育競賽就符合這一特點。兩隊拔河，總是勁兒往一處使的隊伍更容易勝利，不會被淘汰。但對其中的個體而言，或贏或輸，省點勁兒似乎總是更好的選擇。
社會規(guī)范和聲譽
人們在相互交往中逐漸形成了社會規(guī)范，做出不符合社會規(guī)范的行為的人會遭到排斥。假如我與某個人交往時，做出為了私利而背信棄義的事情，我的劣跡就會通過人際關系網(wǎng)絡傳播到集體的每個角落，我的聲譽會受到極大損傷，于是我在集體中就再也混不下去了。
現(xiàn)實生活中，口耳相傳“說閑話”就是促使人們珍惜自己的聲譽、遵守社會規(guī)范的機制;在網(wǎng)絡時代，一次在國外諂媚的演講也會迅速傳播到國內，從而使演講者受到同胞的排擠。假若一個人自私偷懶的惡名在集體中傳播，人們自然不屑于與之交往共事，其在婚戀市場中也難找到對象。
市場經(jīng)濟中充斥著背叛行為
重復博弈、多層次選擇、社會規(guī)范和聲譽都是維持一個集體通力合作、解決“大鍋飯養(yǎng)懶漢”的機制，而它們從不要求私有化和自由市場。
其實，純粹的自由市場是最難出現(xiàn)“合作”行為的一種制度。市場經(jīng)濟的背后是陌生人社會，交易常常是一次性的，買賣雙方并不需要互相認識。如果沒有其他機制制約，交易雙方的最優(yōu)策略無疑是坑對方一把、然后再尋找其他交易者。因此，自由市場的整體效率必然相當?shù)拖隆Ｋ裕杂墒袌龅男欧钫咚麚P的教條——“每個人都追求私利，最終反而達到社會最優(yōu)的結果”——是相當荒謬的。我們看一看“淘寶”的假貨率就一目了然了。
為了使市場經(jīng)濟運轉下去，減少坑人的行為，市場的參與者們就必須通力合作建立一系列制度，比如出臺保護物權的法律，維持司法力量懲戒商業(yè)欺詐行為，建立社會信用體系，維持國家暴力機關鎮(zhèn)壓被剝削的工人階級的反抗等等，一句話，必須有管理資產階級共同事務的機關，而維持這一機關就必須有稅收制度——但在幼稚的自由市場的鼓吹者眼里“收稅”扭曲了市場價格，他們對繳稅總是心不甘情不愿。
如果我們相信市場經(jīng)濟的參與者們、也就是資產階級們可以出錢出力精誠合作建立這一系列制度，能夠克服他們之間難以協(xié)調合作的“多人囚徒困境”問題，那么，憑什么斷言共產主義就不可能解決“大鍋飯養(yǎng)懶漢”的問題呢?更何況，在人民公社和公有制企業(yè)中解決這一問題會比利益各異的資產階級解決這一問題容易得多。
結語
人類社會涌現(xiàn)合作行為、維持合作行為的機制不難理解，學富五車的鼓吹“自由市場”、鼓吹“私有化”的學者對這些機制自然也都心知肚明。但他們不會去宣傳這些機制。為什么呢?因為對他們來說，背叛比合作更有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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