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覺得他偉大
——鄧力群老前輩的點滴往事
孟牧歌
今天下午,黃昏時分,與賀老敬之秘書柳湧先生通電話 ,說上午賀老到鄧力群同志家中吊唁了。已經91歲的賀老,在萬木蕭瑟的隆冬臘月,緩緩步入鄧力群同志家中的場面,一下震憾了我,兩位革命老人的深情和相依,讓我想到了很多。
鄧力群同志自己曾說:到老了,還出名了。可我很小時就知道他,在他還沒當上黨和國家領導人前,在絕大部分中國人都不知道他時,我就知道他。因為,我當年在吉林大學法律系任教的表哥孟憲偉,和夫妻同在吉林大學物理系任教的鄧力群大女兒是鄰居。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他們兩家都住在吉林大學在人民大街西側的一棟三層紅磚樓內,樓上樓下住了不少年。這棟樓,現在還沒拆遷,我每次走過時,都會想到當年的一些往事。
1978年,中國剛一進入新時期,我表哥孟憲偉就作為法學精英,被國家公派到歐洲作“訪問學者”,學習回來后,就帶回彩電等那時中國人大都沒有的電器。這樣,鄧老的大女兒就經常帶著孩子,到我表哥孟憲偉家看電視,我和我母親也常去看,這樣,就和她們一家也都熟了。
鄧老的大女兒長得和鄧老一樣,都是特別閃亮、銳利的大眼睛,她和她的丈夫,都是當年典型的中國知識分子樸實形象,穿得平平常常,親切、平易,都知道她是延安老干部的女兒,可一點看不出她高干子弟的優越感什么的。雖說誰也不把她當成高干子弟看,可,她的父親卻越來越成為大家見到她時的話題,因為她的父親在那幾年步步高升。
最初,大院里的人們,雖然都知道她父親是延安老干部,可一般都不知道她父親姓甚名誰、到底當什么官,可后來就不同了,大家都在電視上經常看到她父親,都對眼前這個中央大領導的女兒越來越注意了,也都愿意問問她中央領導父親的情況,特別是這樣中央大高干的日常生活細節。
我們生活的城市長春,是個比較偏遠省份的省會,在我們生活中,出現一個國家領導的子女,那是幾百年碰不到的事。可是,鄧老大女兒一家,該怎么生活還是怎么生活,該到我表哥孟憲偉家借光看電視,還是到我表哥孟憲偉家借光看電視。和我表哥孟憲偉一家一樣,好幾口人,擠在一間半小屋里。有時,我母親就會問她:“你爸當那樣大官,不能說說話,讓吉林大學照顧、照顧你,給調個房子,提提職?”
那個場面,我印象特別深,她總是輕輕晃晃腦袋,撇撇嘴、甚至擺擺地上的腳,笑笑說:“他啊,可正統了,可講馬列了,他可不會干這樣的事。我們借不上他的光,也不想借他的光。”
就這樣,我們常在一起。
有時,鄧老的女兒,看過新聞就走,只留下孩子和我們一起看電視。可能是要忙備課,也可能是怕看電視的人多,打撓我表哥孟憲偉一家老少。
我母親就常對人說:她是想自己父親啊,在電視上看看自己父親。你們看,延安老干部就是要求自己嚴,不然,當那樣大官,說句話不就把女兒調北京身邊了么?或者讓誰幫幫,送給女兒一臺電視嘛……
那時的社會,和現在不大一樣,要是現在,領導人的子女缺什么,不用自己說,早就會有很多人排著隊爭著搶著送上門去。不過那時,已經開始大興辦事就得給領導送吃送喝的風氣了……
在那幾年中,我們從他女兒那里,不斷聽到有關鄧力群的種種情況,他的故事,他的情感,他的健康。記得有一次,他的女兒非常擔心的說:她爸爸的手總是抖個不停,大夫說是患上帕金森綜合癥了,得上這種病的人,恐怕只能活十多年……
可是,一晃三十余年過去了,這樣一個老人,竟然在種種艱難苦恨中,從容跋涉過一關又一關,將越來越長的人生路甩在身后,“盡終其天年,度百歲乃去”,真是一個驚人的奇跡。讓人相信了天道自公、“仁者壽”。這正應了一句古語:“天意憐幽草,人間重晚晴”……
我在這樣大雪小雪一年年的平淡生活中,認識了鄧力群,認識了真正共產黨人的延安老干部和延安精神。
后來,我長大了,在讀大學的時候,我們的老校友曲嘯被宣傳成“生活中的牧馬人”,鄧力群接見曲嘯時,我在電視中看到,鄧力群給曲嘯題了十六個字:“份外之物,概非所取;世上困難,不再話下。”這四句話,我聽了,就想到平凡的鄧老女兒一家,非法感慨、敬佩這樣一位延安老干部的精神世界,深感這樣四句,鄧老不是說給別人聽的,也不是說出來作樣子的,這是他自己的座右銘。
確實,鄧老用百年人生,踐行了這句話,證明了自己是一個真正的人,一個大寫的人,一個絕不兩面作人的人。
當時,我把這四句話,寫在筆記本的首頁,至今,一直激勵著自己,鞭策著自己。
現在,一個這樣的老人走了。
我不覺得他偉大,我只覺得他真實。
因為她的女兒和我一樣普通。
他在我們這些普通人中間,一直是一個真實并且讓我們親切的老人。
他是他女兒的長輩。
也是我們這些普通人的長輩……
柳湧秘書在電話中非常傷感的對我說:“這讓人感到一個時代的大幕落下來了。”
這樣感覺,也正是我兩天前聽到鄧力群同志逝世時的感覺。我和柳湧秘書同樣傷感、失落……
2015年2月12日.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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