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腐敗是一種文化

　　歷史上中國是個有嚴重腐敗傳統的國家，幾千年都是這樣過來的。更深刻一點說，中國的腐敗是一種文化。主要原因是，剝削階級占據著統治地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他們對下層人民有生殺予奪之權，苛征無已，欲壑難填。孔子說“苛政猛于虎”，指的就是這種情況。最上層統治者如此，他們還要驅使一大幫官員，幫他們實行在全國的統治，這些一層一層的官員，也要盤剝百姓自肥。在上位的統治者為鞏固政權，又制訂若干法令，限制這種層層盤剝行為。于是，許多暗中進行的牟利行為就應運而生了。對這些限制性法規遵守得好的就成了“清官”。宋代包拯、明朝海瑞、清朝于成龍，他們都是清官，是官員中的鳳毛麟角。東漢時，博學的楊震，被時人稱為“關西孔子”，數十年做學問拒絕為官。由于朝庭一再召用，后來出任荊州刺史、東萊太守。當他赴東萊太守任時，路過昌邑(在今山東濰坊地區)，昌邑縣令王密，是他在荊州時作為“茂才”舉薦的，王密看到恩公降臨，十分感激，連夜揣了“金十斤”送給楊震。楊震說，我了解你，推薦了你，你怎么不了解我的為人?王密說：“暮夜無知者”。楊震說：“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謂無知?”王密慚愧地把錢拿了回去。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四知”，楊震一生清廉，名傳千載。但是，這些人太少了，而像王密那樣的人，在官場多于牛毛，他們奉行的就是暗箱操作，就是“暮夜無知者”的規則，于是形成了中國的腐敗文化。腐敗是對財物的非正當攫取，是對正常規則的破壞，是社會清正道德的腐蝕劑。

　　仔細分析起來，腐敗和貪污不是同一概念，腐敗的外延更寬，它還包含人浮于事、機構松散、效率不高、瀆職、麻木不仁等內容，貪污只是其中的主要內容。當我們如今說到腐敗時，主要就是指的貪污。腐敗的核心是損人利己，損公肥私。其手法很有“文化 ”味：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兩面三刀、聲東擊西、金蟬脫殼、借尸還魂、處變不驚、走為上策，兵法中的這些手法都是腐敗分子用得很嫻熟的把戲。

　　不過有一點還要說明，其實是另外還有腐敗因素促成了貪污。這很容易了解：如果沒有別的腐敗因素，為什么一個貪污分子動用了幾千萬、上億元資金，無人發現?為什么貪污分子攜巨款逃出境外我們還不知道?這就是說，其他方面有瀆職、機構松散、麻木不仁等腐敗在起作用。

　　人們不要感覺難于接受腐敗是一種文化的論點，我們有酒文化，茶文化 ，賭博文化 ，甚至“盜亦有道”，而中國的腐敗有傳統，有廣度、有深度，當然也是一種文化。這不是為了抬高它的身價，而是為了認識到它是很難對付的一個敵人，我們要協助中共中央完成反腐重任。

　　新中國成立后，共產黨一再提倡大公無私，一心為公，為人民服務，集體利益至上，斗私批修，好不容易在人民中間樹立了好風氣，一旦讓少數人先富有了合法地位，腐敗文化立刻死灰復燃，封建主義也就不可阻擋地卷土重來，不可收拾。這就是30年來社會道德急劇下滑的原因。民間歷來流傳“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的俗話，解放后被批臭了，現在又招搖過市，成了一些不擇手段者的座右銘。舊社會的官員曾被描寫為“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清廉的尚可撈十萬，不清廉的貪污就沒邊了。我們現在的官員大概就是這種狀況，所以人民對他們的清廉沒有信心。中國的腐敗文化是公開上了書的，現摘錄《增廣賢文》(這是被當下很多人奉為做人指南的一本書)的某些語句說明之：

　　描述做富人、發橫財的有：

　　“三十不豪，四十不富，五十臨近尋死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官清書吏瘦，神靈廟祝肥”、“不信但看筵中酒，杯杯先敬有錢人”、“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描述讀書做官發財的有：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書中自有千鐘粟，書中自有顏如玉”。讀書效果既有“千鐘粟”的財富，又有“顏如玉”的美人，所以，解放后形成的“一切崗位都是為人民服務”的新觀念，一夜之間被摧毀殆盡，青年人不愿當農民，不愿當工人，一心要高考，走讀書發財的路，有些老師傅告訴我，木工、油漆工、泥瓦工都招不到徒弟了。為了“千鐘粟”的一紙大學文憑，許多農家子弟花高學費搞得家中欠債累累，傾家蕩產。

　　還有：“近水樓臺先得月，向陽花木早逢春”—— 這確實是某些權勢階層先致富的途徑，因為他們可以優先得到致富信息，優先得到經營許可證 ，優先得到銀行貸款，優先得到土地劃撥，-----

　　其他的還有：“見事莫說，問事不知。閑事休管，無事早歸”、“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都是將社會引向自私、冷漠的說教。

　　所以我說，中國的腐敗是一種文化。這種文化伴隨著資本主義的復辟和封建主義的回潮，現在正大行其道。有誰能從正面批判這些消極東西?沒有!拿不出底氣來。現在的主要問題是革命理想樹不起來，人們對一心為公的共產主義理想，沒有熱情，人們要的就是升官發財，成名成家，當富豪，當寄生蟲。這樣的精神狀態，最適合腐敗文化 的傳播。不但如此，從當下反腐成績看得出，現代的貪腐官員，還發展了、豐富了過去的腐敗文化。如當裸官，過去沒有。過去一旦東窗事發，全家跟著倒霉，抄家、問斬，一起受罪。現在不然，“裸”字當頭。裸，有兩種情況，一種是“裸官”，將妻子兒女事先移民海外，貪污所得也轉移出去。另一種叫“裸廉”，這也是新時代的一種官員，他本身不貪，高官厚祿，不需要貪，形象很好。但他的親屬憑著他的官位，在外面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家產動輒數億元。而這，與他無關，他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清廉的美譽。古代圣人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身修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那些裸廉的官員，是沒有達到這個標準的。

　　腐敗確實是一種文化。除了官員的貪腐，還波及到了整個社會的風俗人情。這都來源于“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不當官的也有取財之道。醫生開刀收取紅包，幼兒園老師 ，經常收取家長的饋贈(家長求他們別虧待孩子，蝕財免災)，演藝界不想著為人民服務，收取高額出場費，大學教授過去一向以清高自詡，現在也淪落得論文剽竊，套取職稱，斯文掃地。如此種種，實在不可勝舉。如果腐敗不構成文化，為什么能如此普及、大行其道呢?讀書就是為了升官，有官就有權，有權就有錢，從古如此，誰說不是文化 ?

　　因此，這里又產生了一個問題，即王歧山等同志在大抓反腐的同時，也有一個新的移風易俗的課題。治貪官，要以法治貪，使他們“不敢貪，不想貪，不能貪”，這本身已經很難了，做到了這一點，他們的功績就將彪炳千秋。而新移風易俗這個問題不解決，社會腐敗的土壤還在。要是連這個問題也解決了，中國夢也就完全實現了!而新移風易俗的任務，就在醫生之中，教師之中，及至各行各業的人群之中，大家一致行動起來，打一場反腐攻堅戰!

　　(2014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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