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安檢局長在交通事故現場的一個無意微笑，就掀起來了一場持續很久的軒然大波，帶來了國人談不完的話題。該局長也因笑獲罪，據說已經丟了來之不易的烏紗帽，正在接受權威部門的調查。歷史有時候也真有點滑稽，我國古代就有褒姒三笑失江山的前車之鑒，時隔兩千多年，在文化積淀深厚的陜西，竟然誕生了這個不吸取歷史教訓的安監局長一笑丟烏紗的現實代掌故。不知這是歷史文脈冥冥中的有意延續，還是中華文化暗角的惡作劇傳承?實在讓人哭笑不得煞費心思，一疊三嘆不得其解了。
平心而論，僅憑局長無意間的一笑，也確實不能就此斷言他是一個心如蛇蝎全身冷血的另類，或者說他身上毫無正常人之悲憫情懷。從“好事者”拍攝的固定畫面中我們可以看到，這個大腹便便的局長竟至于在眾目睽睽之中光天化日之下的凄慘場面里，面對著三十九具被燒得殘不忍睹的遇難者遺體，非但沒有流露出絲毫悲傷，反而雙手叉腰，神情怡然，面帶微笑，無論如何說也會讓人感到他的這種“和藹可親”面孔，與那情那景的極不協調極不和諧。即使民眾都為此眾口一詞說他當時就是懷著幸災樂禍快意他人悲傷之心，對待眼前的民眾死難事件，我看也是不為過的，或者說那也是他活該如此。誰讓他那樣不知輕重不分場合地宣泄自己的感情呢?然而，不管該局長如今如何追心刺骨地罵自己多少個的“悔不該”，也悔之已晚。其實當官服遮掩著他滿身罪惡的時候，他無論怎樣的風光都是平常的或者說也是應該的。可一旦當他皮袍里面藏著的“小”來曝光以后，即便他身上確曾有過的人性光亮也會瞬間黯淡下來。即使他如今一百次后悔一千次遺憾，也無法挽回自己那永難彌補的過失了。那已經定格的瞬間鏡頭也永遠定格在國人的心頭，無論是誰也改之不成揮之不去。那一瞬間流動的畫面，就這樣成了不可更改的永恒了。試想想，如不是如今先進器材所具備的功能，或者這事擱在三十年前或者更久遠的年代，局長大人那一劃而過的可愛微笑不就閃電般一晃就消失了?誰還有機會有條件去指責憤慨他的這般沒“人性”呢?他又何以會招來如此的結果呢?
其實，人不管在任何悲傷的環境里，都不可能讓自己所有表情都永遠固定在一個不可變更的模式里，一成不變地悲傷再悲傷，痛苦再痛苦。可能在某個極特殊的時候，由于極特殊情況的需要，或者極特殊情況下的某個極特殊的心理變化，出現一兩次稍縱即逝的與當時所處環境相悖的表情，其實也是人之常情，原本不值得大驚小怪，更不值得就此大做文章。可偏偏就有“好事者”用現代化的手段記錄下了局長大人剎那間的“和藹”表情，又由此引發出了他的手表風波，并且由開始的五塊演變成十三塊，又有十三塊演變成如今的八十三塊。
就在“表哥”的事情被炒得沸沸揚揚的時候，更讓人稱奇的是有網友順藤摸瓜，把事態進一步向縱深擴展。據有關消息稱“表哥”已經被有關單位查出不僅擁有僅憑自己財力力不能撐的多塊名表，而且家中擁有的近兩千萬巨額財產又讓人咂舌不已。可事情還沒有到此為止，這幾天媒體上又爆出某副省長因庇護該局長，而牽連出了自己也同樣頻繁更換腕上手表的不少珍貴鏡頭，于是輿論更加嘩然。底層賤民們心里直打咕嚕，原來領導尤其是大領導們都有一個共同的愛好，不惜散盡他們所說的有限家產，也要維系自己收藏名表名物的高雅愛好。
說來讓人傷感，這兩天，轟動國內外的王立軍案件終于在人們高度關注下塵埃落定了。王立軍總共犯下了四宗罪性，被數罪并罰判了十五年徒刑。昔日聞名全國擁有無數粉絲的打黑英雄，眨眼之間成了階下囚。不管人們能否很快接受這個結果，可事實擺在那里，不由你不信。尤其讓人們不可理解的是，這個從前全國公安戰線上的一級英模，曾經為維護社會治安身上十幾處負傷，幾乎威震整個黑社會的新時代少有的大英雄，竟然也犯有受賄罪。雖然他的受賄數額三百零五萬元，在今天的貪腐記錄中與他的身份職務極不相符，尤其和那些職務明顯低于他，權力明顯小于他的犯事官員們動輒就是幾千萬甚至上億元相比，太有點小巫見大巫了。可大家心里不由得滑過絲絲悲涼，這樣有名望的好官，這樣頗有人氣指數的英雄，原來也不是一塵不染啊。坊間一直流傳的那句說現在官場無官不貪的話，看來是此言不虛啊。是的，如今凡是官員，不管職務大小，身處在改革開放的環境里，無不恣意運行著市場經濟的法則取名獲利。許多官員，就如那位局長“表哥”，一旦有人反映他們有貪墨之事，幾乎沒有查不出問題的。越是職位高越是所處部門權力大，貪腐數額就越發驚人，這幾乎是不用爭論的普遍的客觀事實。還有人說，把掌握實權的官員和部分權力部門的政府工作人員挨個排在一起，隨便舉槍就打，然后再查他們生活的經濟的問題，保證都不會出現冤案。這話是否有點夸張，據內部人士透露，實際情況遠不止此。據說如今一個有權勢的官員，不僅自己全家可以坐擁巨額財產，就連親屬摯友也會跟著一道鸞鳳和鳴雞犬升天。這些人或狐假虎威收受賄賂，或承攬工程投機鉆營獲取巨額利益。這個群體中，如今沒幾人不是先富行列里趾高氣揚的成功者。看來古人說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不僅適用于昔日，更適用于今日。這可能是任何一個敢正視現實更敢說真話的人不能不承認的事實。
中國的貧富差別位居世界前列，百分之零點三的人，也有資料說是百分之零點二的人占有百分之七十的財富。官員們的家屬絕大多數都在商海里縱橫馳騁并且無不獲得巨大成功，這些人又大多數已把自己在國內斂取的的巨額財富轉移到國外并且持國外有綠卡。中國的基尼系數超過零點五還多，而國際上規定的基尼系數紅線為零點四。財富被少數人通過種種渠道合法或者非法獲取，貧富懸殊越來越大，社會主義制度下的人民當家作主和共同富裕已經成了一個空頭支票。當家做主的人民，早已不知道如今自己的“主”到底由誰來做，這就是我們目前所處的社會現實。
話又說回來，那位安監局長要不是那起突發的交通事故，他就不會到現場去處理善后工作，也就不會無意間露出那個被人抓住的該死笑容，當然也就不會牽連出他腕上變戲法一般頻繁更換的手表，更不會有后來紀檢部門在民意呼聲中對他的審查，他的巨額家產也就不會徹底曝光，他也就不會因此而身敗名裂。反過來說，若不是這樣的事情發生，他今天還依然會以人民公仆的身份和形象，出入各種工作或者交際場合，和那些運氣要比他好得多的公仆們一樣，照樣繼續自己“全心全意”的未竟事業。如果那位曾經試圖保護他的副省長，腕上的手表風波還繼續被人們緊緊抓住不放，然后有關部門和領導迫于各種壓力，在民意絲毫都不放松的呼聲中對他進行同樣的調查，我們可以想象，他的結局不僅不會比這個局長強到哪兒去，甚至還將更為慘烈。
生活歷來就奇譎，榮辱常在一瞬間。安監局長的故事是由他個人一個偶然的微笑帶出了他的必然結果。王立軍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我們難以想象，像王立軍這樣在民眾中曾經有過極高威望的一等一人物，尚且不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你能讓老百姓去相信還有誰能是當代的包拯海瑞?我們不妨在針對王立軍事件也作如下推測，如果沒有谷開來和尼爾•伍德的事情發生，就不會有王立軍徇私枉法的事實發生，事發后沒有王立軍與谷開來之間矛盾的一步步激化，就不會有他鋌而走險叛逃美國領事館的舉動，當然也就掀不起這起震驚中外的驚天大案。王立軍也會照樣以打黑英雄的美名受到老百姓的敬仰和信賴，繼續為百姓創造安定和平的生活環境，繼續給黑暗勢力以巨大的震懾與打擊，他自己不僅不會身陷囹圄，他的生命事業和仕途或許還會有更大的發展空間。
那位局長在事故現場的微笑是偶然的，而局長微笑背后存在的貪腐現象是必然的，如果沒有他那個偶然的微笑發生，他必然的貪腐現象就不會敗露;同樣，王立軍的叛逃是偶然事件導致的看似偶然實則必然的結果，他的收受賄賂本不是一個偶然的現象，卻由一個偶然的現象帶出了這個必然的結果。王立軍和安監局長的人生結局，就其個人和官場的整個現象比較來說，他們均是其中的不幸者。因為熙熙攘攘的名利場中，貪腐的絕不僅僅只有他們二人，只是他們和自己的上下級上下級同僚們相比，自己出了點始料未及的偶然變故，然后就導致了個人人生悲劇的必然發生。其他的許多人，就其罪惡來說或許和他們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可人家就是沒有偶然的事情發生，于是必然的不良后果也就不會暴露。其實生活里頭有太多的“必然”是不大可能為人所知的，都是因為一兩個偶然的事件引發出了某些必然的結果。這就是生活的奇詭與迷亂，這也是生活的豐富與多彩，這更是生活常常跟人開的一個殘酷冷峻的玩笑。
生活在地球強大引力場中，誰也不能揪著自己的頭發離開地球。身在世俗滔滔的洪流之中，太多的不合理帶來了太多的無奈太多的苦樂與酸甜，也帶來了太多的偶然與必然，直把人顛簸得都不知身在何處，不知身為何物，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該走向哪里了。
我想，許多人都可能心存一個夢想，能擁有一個無絲竹亂而無案牘勞形無紛亂爭斗無生計困窘的盡如人意的溫馨家園。可它在哪里呢?
自古以來，人們都在為此思考著，探索著，憧憬著，奮斗著，徊偟著，失望著，又無時不在巴望著。
2012-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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