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崗后生活無著的、40出頭的小老張,突發腦溢血走了,曾經的地方國營百貨公司的“留守人員”按慣例在拮據的房租收入中,拿出一部分,為他辦了一個不很體面、但卻很真情、很溫馨追悼會,生前同事也都趕來送了他最后一程,讓他感受一下最后的溫暖。
百姓是不關心政治的,而政治卻時時刻刻在“關心著”百姓。
——題記
其實,幾千年來,像小老張這樣的人,無論是生來,還是死去,一直都是默默無聞的,生前坎坎坷坷,死后能入土為安已經是不錯的了,“路倒”暴斃或淺埋亂葬崗狼拉狗啃的不在少數。“慎終追遠”只是對那些大人物和有錢人來說的,他們可以請和尚道士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超度他們的亡靈到西方極樂世界。葬禮上,“孝子”也是成群結隊,物質上是極盡豐厚奢靡的,真正做到了生前富貴、死后哀榮。
可是到了1944年,在偏僻的一個叫延安的地方,一個叫毛澤東的人在一個普通戰士的追悼會上告訴人們:“今后我們的隊伍里,不管死了誰,不管是炊事員,是戰士,只要他是做過一些有益的工作的,我們都要給他送葬,開追悼會。這要成為一個制度。這個方法也要介紹到老百姓那里去。村上的人死了,開個追悼會。用這樣的方法,寄托我們的哀思,使整個人民團結起來。 ”這些都在他寫的《為人民服務》里。這以后,團結起來的人民跟著他,在五年的時間里,打跑了日本人,攆走了蔣介石,在1949年建立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時候,又把這個辦法推廣到整個國家,全國人民這才有了身后享受哀榮的權力。
1954年,毛澤東主席領導制定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第一部憲法,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切權力屬于人民。”“礦藏,水流,由法律規定為國有的森林、荒地和其他資源,都屬于全民所有。”,1956年,在全國人民的支持下,成功地完成了對資本主義工商業的改造,實現了公私合營,而后,又實現了集體化、國營化。小老張的父親老張就是在這期間進了地方國營的百貨公司,由于踏實肯干不惜力,不怕吃虧,得到了領導和群眾的一致認可,慢慢地由營業員、柜組長,進而出任公司經理。
這時已經到了七十年代,1972年,隨著美國總統尼克松走進毛澤東主席的書房,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對中國長達22年的軍事和經濟封鎖宣告破產,中國已經有了強大的國防、滿世界的朋友,由一個落后的農業國發展成為世界第六的工業強國,國家產業結構也由以農業為主,農業、基礎工業、國防工業并舉轉向了基礎工業為主。由毛澤東主席批準,國家拿出43個億大批引進大型化肥、化纖生產設備,用以改善民生——這就是“43方案”。這時,小老張剛剛兩歲,當地革命委員會(政府)也及時地抓住這個機遇,自籌資金,土樣結合上項目。為了節省資金辦大事,依然采用五、六十年代“先生產,后生活”的辦法,以“要共產主義,不要加班費”、“八小時內拼命干,八小時外做貢獻”的熱情,從1973——1976年,陸續上馬了制藥廠、果酒廠、絲綢廠、電池廠、水泥廠、化肥一廠、化肥二廠、金礦等一大批地方國營企業,并于當年或第二年投入生產,給當地的經濟注入了新的活力。加上原有的印刷廠、針織廠、修造廠、機械廠、五金廠、電鍍廠、建筑社、汽車隊、螢石礦等集體企業(不包括社隊企業),一時間工廠林立,蔚為規模,實為這一地方工業的巔峰期。
隨著工農業經濟的增長,服務行業也在迅速發展,縣社集體系統的供銷社遍及各公社甚至大隊,服務農村。國營商業系統也劃分出百貨公司、五交化公司、紡織品公司、副食品公司、食品公司、服務公司等,以服務城區為主,與縣社各有側重又互為補充。百貨公司也由十幾人、幾十人也發展到一百多人,不但一年能向國家上繳幾十萬到上百萬的利潤,同時,公司又是一個最基層是社會組織,維系著一百多個家庭,雖不很寬敞、但基本是免費地為他們提供住房(每月0.2元房租,一碗肉絲面的價錢,當時人均工資為三、四十元);公司的職工是享受公費醫療的,大病小災的全由公司負擔了,1990年代,國營企業已被逼入絕境的時候,公司仍拿出幾萬元錢送一個重病的職工到北京治療,并派人陪護,直到痊愈。就是職工家屬生病,也能享受50%的公費(今天聽說,上個月,一鄰居突患胃穿孔,疼的滿地打滾,被鄰居送到醫院,電話招回鄉下礦上上班的丈夫和市里上班的女兒,很快,丈夫、女兒假滿,無奈離去,她和四、五歲的兒子被困在病房里,大放悲聲,還是在病友幫助下才度此難關);而孩子們上學的書費和學雜費合計也就是兩、三元,進入大學則國家全包,有的專業甚至生活費也由國家負擔。不但如此,無論誰家有了紅白喜事,是不需憂愁的,公司領導是一定要到場操辦的。是新人的,為他們致辭、替他們祝福;對去世的人,開個追悼會,領導也要把逝者的一生做一概括的總結,寫進悼詞里,以“寄托我們的哀思”,這在當時確實已“成為一個制度。”使每一個家庭都沒有了婚喪嫁娶的壓力。
就是突發的天災人禍,也由這些基層組織承擔了。有一年,一個亦工亦農(人在工廠、公司上班領工資,在農村依然有一份耕種的田地),春節后回來上班時講了一件事:俺生產隊(即今村民小組,不同的是他們有權有責有公心)有一戶人家,年三十不慎失火,把家里燒個精光,媳婦坐在泥地上哭天抹淚,男人蹲在一邊唉聲嘆氣,三個孩子眼淚巴巴的,左鄰右舍看的都心酸。這時候,小隊長噙著煙袋來了,圍住被燒的一片狼藉的房子轉了一圈,把煙袋往鞋底一磕,發話了:張三,咱隊下場房屋有一座房子的木料,你負責運來,李四,你家準備蓋房的磚瓦,先讓他用了,過罷年隊下還你,副業隊(生產隊的能工巧匠,農閑時組隊出去搞副業)的人全都過來,趕黑把他家的房子翻攏好,王五,缺啥東西,你負責采制。一時,人馬三起卻也秩序井然、各司其責的干了起來,也就是一天一夜的工夫,初一上午,一座新房子竟然起來了,剛歸置好,左鄰右舍也都過來了,東家送個鍋,西家送摞碗,大娘掂瓶油,大嫂提袋面,有的還送來了熟食……整個隊下喜氣依然,就是主家也一掃晦氣,三個孩子的臉也都喜的花一樣,真正做到了大災無大難。
然而,世事總是一喜一悲,一福一禍,不盡人意。1976年的秋天,9月9日,毛澤東主席去世了,全國人民是悲天蹌地、哀痛欲絕。世界各地上至政要,下至平民,大都以不同的方式表示了哀悼。1977年7月17日,鄧小平復出了,真是運來黃土生金,77—80年,工業正是“43方案”獲益的黃金季節,而農業,通過幾十年的興修水利(旱地一畝收麥2、3百斤,水澆地則7、8百斤)、土壤改良、種子改良,再加上化肥生產的投入(畝產能有1千多斤的),也蓄足了能量,可以說是萬事俱備,終于在1979年那個春天 ,“一位老人在中國的南海邊畫了一個圈”,1980年9月專業承包聯產計酬責任制(82年1月改稱農村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一實施,“神話般 ”、“奇跡般”地啟動了中國工農業生產,催生了中國經濟,得了一個天大的功勞,至今還受人稱頌。也為改革營造了一個絕佳的輿論氛圍。以“不許爭論”的霸氣,“摸石頭過河”式的改革開始了。
這時,小老張十歲。當地的工農業經濟發展勢頭強勁,而為此付出了大量心血的創業者的境況則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自從10月里響雷以后,自上至省、地、縣、社、隊,干事的人都成了“三種人”,逐級進行清理。在當地,他們一方面領導生產經營,一方面接受審查,一直到1980年,徹底翻個底朝天,該殺的殺了,該抓的抓了,該清退的清退,該降用的降用,實在離不了的,背個處分繼續留用,戲曰“戴罪立功”。為當地工農業發展做出巨大貢獻的縣革命委員會主任也被抓了起來,當時罪狀之一據說是有幾件棉質軍大衣(貪污),最后也死在了監獄里。
這以后幾年,依靠毛澤東主席幾十年積儲的物質能量、以及營造的穩定的內部、外部環境,國營經濟與個體經濟各自發展,經濟倒也猛增了一陣子。期間,胡耀邦一反中國傳統的“勤儉持家,細水長流”理念及毛澤東主席提倡的“勤儉建國,勤儉辦一切事情”的勸導,豪放地提出“有水快流(人稱斷子絕孫)”的新思路,指導全國人民玩命地消費,禍及全國幾代人,至今尤甚,如今的年輕人要么掙不到錢,要么吃干化凈,甚至借著、偷著也要擺闊綽。1986年,鄧小平提出兩只手:“一手抓建設,一手抓法制”。當地也出現了一些“萬元戶”,時不時地騎馬游街夸富,“誰致富誰光榮,誰受窮誰狗熊”的罵人話也出來了,人們都削尖了腦袋去掙錢。
到1990年,小老張已經20歲,畢業到百貨公司上班,聽說改革以來由于商業價格的“雙軌制”,導致了在國家高層,老子做官兒經商、官倒腐敗,去年6.4,北京的大學生們上街游行反官倒,又聽說是被美國利用反華、反共、反毛、反社會主義的,被鎮壓了下去,趙紫陽也被撤職審查。至此,鄧小平先后拿下了胡趙這兩員改革先鋒大將,改革陷入了困境,人們開始了對改革的反思。6月16日,鄧小平又提出:“我們一手抓改革開放,一手抓懲治腐敗,這兩件事結合起來,對照起來,就可以使我們的政策更加明朗,更能獲得人心。”只是可惜了那一大批莘莘學子、熱血兒郎。
而后,經過皇甫平一年的造勢,1992年的又一個春天,“一位老人在中國的南海邊寫下詩篇”,提出“不問姓資姓社”、號召“膽子再大點,步子再快點”,史稱“第二次解放了思想”,“MBO(管理者收購)被引入中國”并“在實踐層面開始系統發展”。各地開始了“砸三鐵(鐵飯碗、鐵工資、鐵交椅)”,三鐵被砸之后,廠長、經理、CEO們“買”了企業,一切都是自己的了,成“金交椅”“金工資”“金飯碗”。工人被砸爛的工資和飯碗,卻怎么也不能復原。終歸是小地方的人,當地的CEO們不知道MBO是如何操作的,也可能是吃不透高層的想法或是沒那么大的氣魄,玩的不怎么大氣,也不怎么雅氣,并沒人出面收購,而是瘋狂地壓價出賣,然后再從購買者那里得一些可憐的回扣(盡管是拾人牙慧,他們也總算輕輕松松地挖到了第一桶金,躋身有產階級行列),沒幾年工夫,境內大大小小的十幾個工廠被拆賣殆盡,如今,只剩一制藥廠還在慘淡經營。
工廠被他們敗完了,眼睛又盯著祖宗留下來的子孫財產,什么金礦呀、鉬礦呀、螢石礦呀、重晶石礦呀……全部開放了,一瞬間遍地開花,滿目瘡痍,資源流失連帶著水土流失、環境污染,往日魚群嬉戲的山間小溪,如今也水涸魚亡,沒了生氣。據說投資這些礦的大都是民間資本,可財大氣粗的老板沒幾個當地人,全縣五十多萬人的民間,憑資本受益的也不過那么幾百人。就是他們,收入與外地老板比,也不過是吃了點殘羹剩飯,卻把當地的家業敗得所剩無幾。
江澤民總書記有感于國人道德水平的滑坡,對“一手抓建設,一手抓法制”進行了校正,提出兩個文明建設。而校正后的“精神文明、物質文明”與1950年毛澤東主席提出的“文化建設、經濟建設”確有相仿之處。轉眼到了2000年,再次提出三個代表:即中國共產黨要始終代表中國先進生產力的發展要求;始終代表中國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始終代表中國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間接對1949—1976給予了肯定,也喚起人們對那個時期社會清正廉明,人民揚眉吐氣的向往,以期肅黨風、樹民俗、振國威。
可惜此時政出多門,有人開始高薪養廉,國家公務員的工資翻著筋斗往上漲,與企業 “砸三鐵”后工人收入的每況愈下形成鮮明的對比。這時候,當地的工礦企業已悉數破產,錘子又舉向了商業,全縣的國營、集體商業企業都在改制之列,小老張這年30歲,與幾千萬窮兄弟一樣,也被下崗了。下崗后,小老張與幾個窮哥們“豪情萬丈”地去往精彩的世界淘寶,可惜“外面的世界很無奈”,陸續打拼了幾年后,帶著“空空的行囊”,含著“酸楚的淚”,“滿懷疲憊”地黯然返程,只是同行的大個子已留在了外面——被人殺害,另一位同行者——曾經的副經理、多年的勞模,因不適宜偉大的改革,回來后也羞憤自殺了。撐死膽大的,在全縣國營的、集體的商業企業紛紛破產、工人們生活難以為繼的同時,又一批百萬富翁誕生了,又一批經理、CEO們又撈了個盆滿缽滿。
2005年初,兩天內,連續出臺了《國務院鼓勵支持非公有制經濟發展的若干意見》(非公36條)和《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流轉管理辦法》,向國營經濟和集體經濟發起又一輪的沖擊,小老張也回村承包了一片土地,貸款請來了技術員,搭起了大棚,搞起了菌類種植,小老張是很能吃苦的,人也聰明,第一年基本把投資賺了回來,誰知市場難料,第二年價格大跌,賠了個一塌糊涂,本想第三年撈一下本,又遇到人們一窩蜂地跟進賭漲,種植的比去年還多,價錢不漲反降,結果越陷越深,債臺高筑,直把已七十多歲,頭發本已斑白的老張愁的一夜間滿頭銀絲。
俗言禍不單行,當地房地產開發不斷擴張,憲法規定屬于全民所有的耕地,包產到戶20多年后,最肥美、最方便的耕地被房地產商強行征收,謀取暴利,當地百姓多方求告,層層上訪,結果不是無人接狀,就是被人挾持押回。小老張的承包合同還沒到期,也給房地產大鱷們做了一點小小的貢獻。從此,不到40歲的小老張徹底絕望了,整日里惦著廉價的劣質酒不醉不歸。
20多年來,由于官媒指導不力,資媒努力誤導,國外文化侵略,富豪現身引導,社會正氣喪失殆盡,2006年,為尊榮明恥,胡錦濤總書記提出“八榮八恥”來教育和警醒國人:
以熱愛祖國為榮,以危害祖國為恥;
以服務人民為榮,以背離人民為恥;
以崇尚科學為榮,以愚昧無知為恥;
以辛勤勞動為榮,以好逸惡勞為恥;
以團結互助為榮,以損人利己為恥;
以誠實守信為榮,以見利忘義為恥;
以遵紀守法為榮,以違法亂紀為恥;
以艱苦奮斗為榮,以驕奢淫逸為恥。
可惜,幾年下來卻事與愿違,細細思量,現在相當一部分國人特別是有頭有臉的國人,大都是以恥為榮、以榮為恥、榮恥顛倒的。不信可以拿改革開放以來的所作所為、特別是2005年以來頒布的《土地流轉36條》、《非公36條》和《新非公36條》對照一下,無論怎樣吞吞吐吐、遮遮掩掩、掉文玩字、故弄玄虛,可在“八榮八恥”前,總顯得別別扭扭。
小老張這時走了,還能享受一下國有企業最后的一絲溫暖,看看改革后上不起學、看不起病、住不起房、活不起、死不起,看看高官們要死要活的國企私有化,看看私有化企業的工人13跳,也可能是一種幸運。全盤私有化后,百姓們這最后的溫暖恐怕也不會有了。
百姓是不關心政治的,可他們心里明鏡似的,簡單一句話,就把那些謊言和偽裝剝的精光,曬曬那些不怎么光彩的嘴臉,如:農村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包產到戶;民營企業家——資本家……
他們不會永遠忍受無賴們的忽悠和壓榨,他們最終是要團結起來的。
謹以這些文字表示對小老張的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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