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咸平:雷鋒精神能存在于資本主義社會嗎?

經濟學家郎咸平(資料圖)
3月5日是學雷鋒日,媒體積極宣傳弘揚雷鋒精神構建和諧社會的主題。可能令讀者驚訝的是,如何構建和諧社會,也是青年馬克思一直苦苦思索的問題。我在《資本主義精神和社會主義改革》一書中指出,馬克思認為抽象的私有財產和貨幣使得人們之間變得疏遠冷漠,同時也惡化了人際關系,破壞了社會和諧。
1843年,25歲的馬克思取得了耶拿大學的哲學博士學位。一篇提交給自由主義者的報紙《萊茵時報》的文章給編輯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馬克思因此被邀請加入編輯部。但是接下來他為報紙寫的第二篇文章言辭激烈地批評了現存秩序,以至于普魯士國王和俄國沙皇都要求取締這份報紙。接下來,馬克思在自己被強迫休息的這段時間里向自己的良師益友威斯特華倫男爵的女兒燕妮·馮·威斯特華倫求婚,并迎娶了她。這對年輕的夫婦前往巴黎,和其他一些激進分子住在一座公寓里。這些人信奉法國社會主義者傅立葉的烏托邦理念,并且建立了一個以此為模型的公社。接下來的兩年里,馬克思的雜志似乎不斷被警察關掉,他也好像從不氣餒地不斷再辦新雜志。
青年馬克思的兩部著作《論猶太人問題》和《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很快得到發表。但是另外一些作品在馬克思的有生之年一直沒有發表,所以也從未被歸入“馬克思主義”。這些著作在1930年左右被蘇聯的一個研究機構發表,并在馬克思主義理論家中引起轟動,因為這些著作展示了一個與后期老年馬克思革命理論截然對立的人道主義的“青年馬克思”。當青年馬克思在克羅茨納赫與自己青梅竹馬的愛人度蜜月期間,他寫作了自己的第一篇論文。他后來和一些像他一樣激情的年輕人密切地來往,他又陸續地完成了幾篇論文。此時的馬克思處在新婚燕爾之中,仍然很年輕,有朝氣充滿希望。這些作品控訴了現代社會如何使人們之間相互疏離,如何通過構建抽象的體系來剝奪人們生活的豐富性和破壞社會關系的和諧。馬克思,作為一個深刻的思想家,即使在最幸福的時候,仍然毫不留情地批判社會。這些青年時期的作品直接指向了后期的革命的馬克思主義,我們要證明馬克思心目中的“communism”其實就是追求一個和諧的社會。
馬克思認為黑格爾的錯誤在于把老百姓當成了國家抽象規則所規范的個體。而私有財產制度使得老百姓“愿意”被規則所規范。讀者可能不太容易理解這個觀念。我想舉個例子告訴讀者私有財產在黑格爾世界以及現代世界的重要性,而這種重要性在今天的世界已經形成了共識,大家都認為私有財產是重要的,但是馬克思并不同意。
美國是個比較合適的例子,因為美國的私有財產制度是全世界最徹底的。舉個例子,我住在洛杉磯的山坡上。后來一戶人家搬進了山坡下一處鄰近的院子里。這家人的孩子喜歡踢足球,經常把球踢到我的院子里。每隔幾天,我就得把球撿起來扔回去。有一天,我拿著兩個被踢到自己家院子里的足球敲響鄰居家的門,并且禮貌地要求這家的女主人不要讓孩子再把球踢到我家院子里。在大多數社會里,這位鄰居會道歉并且告誡自己的孩子以后要注意,而且會招待我一杯咖啡并開始一段友好的關系,這樣我心里覺得很爽,因此就不會介意以后還要常常來還球了。
但是讓我感到驚奇的是,這家的女主人站在門旁說:“好啊,你可以到法庭告我們。”也就是說,在我對她采取訴訟之前她什么也不準備做。她很自信,但并沒有生氣和辱罵,她僅僅想訴諸法律來解決問題。要么她的孩子有權使用她的私有財產(她的院子)來玩足球,這當然包括有時將她的私有財產(足球)踢到我家的院子里,我有義務還給她。要么我有權禁止她的孩子將它的私有財產(足球)踢到我的私有財產(我的院子)里,那么我就應該提起訴訟。我相信每個讀者都能很快認識到,她的反應僅僅是美國人生活方式的一個極端例子,在這里人們通過私有財產確認個人的合法權利并且運用有關規則來處理各種糾紛。
如果人們已經明確了私有產權,那么社會就可以通過私有財產的交易來適應新的經濟形勢,比如,開發商可以購買農民的私有土地來建造工廠或者住宅公寓。這樣一來,留給法律的簡單任務便是鞏固私有產權,并且當私有產權之間發生沖突時執行法院的判決,其中包括我和自己的鄰居爭吵這件事。反過來,如果數以百萬計的人共同享有各種產權,也就是產權不清晰的話,那就不可能有專門的法律程序來處理他們之間的沖突。
這樣,馬克思批判黑格爾錯誤地用一系列抽象的規則去規范了這個社會,甚至規范了我們日常的生活,包括踢球。馬克思指出:這種規則使得人們之間的關系疏遠了,人們就通過這種抽象的規則而互相來往。舉例而言,我的鄰居從來沒有想過去建立一種和諧的關系,我們兩個家庭本來可以經常聚在一起喝上午茶聊天和處理像踢足球這樣的小事,但是這種和諧的關系卻要透過抽象的法律來解決,這就是人類疏遠和不和諧的原因。我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青年馬克思對黑格爾的批判的著眼點是他的理論破壞了社會的和諧。
馬克思意識到,交換和生產是人類社會的兩大基本要素。事實上,正是這兩大基本要素造就了人類的社會。但是,在馬克思的心目中,私有財產和貨幣都是抽象的東西。經濟學家們包括穆勒特拉西亞當·斯密等對人類社會的描繪使馬克思感到悲痛。他們通過可買賣的私有財產和貨幣這些抽象東西描繪了交換和生產。經濟學家們把這些抽象的東西看作人類社會的本質。實際上,他們破壞了社會的和諧。當用諸如可買賣的私有財產和貨幣等抽象的體系來組織交換和生產時,社會就日益變得疏遠和冷漠了。
馬克思所提倡的是這樣一個和諧社會:在這個和諧社會里,所有成員都把他們的勞動看作是生活所必需的一部分,為了使別人活得更好而自愿地提供勞動,同時得到別人的感謝作為回報。抽象的私有財產和貨幣使得人們之間變得疏遠冷漠,同時也惡化了人際關系。這種情況使馬克思感到悲痛。在資本主義制度之下,工人們把他們的勞作看作是愚笨的苦差事,然而資本家只是把工人看作剝削的目標掙錢的機器。我們姑且不談論馬克思的觀點是否實際,是否符合現實,但無可置疑的是他清楚地展現出他心中對和諧社會的追求。
馬克思認為,在這個和諧社會里,勞動可以在深層次上得以實現,因為勞動允許我們在我們的團體之中為其他人服務。在這個和諧社會中,生產性的活動將不僅僅因為滿足個人物質的需要所進行的生產而被賦予貨幣價值,它同樣會因為加強了團體之間的和諧關系而被賦予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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