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重慶的政局,我沒有什么了解。只想談點基于歷史的感想。革命吃掉自己的孩子,不是頭一回發生的事。要說翻天覆地,他們難道比得上當年的四人幫和紅衛兵?而后者的失敗又何其迅速。有人指著四人幫的照片說:“當時就是這班人把中國翻過來的。”可是,如果大多數群眾本來就不想動,憑這些人又怎么把中國翻過來?到了文革后期,他們為什么又變得如此地無能了呢?到了被抓的時候,全國連一槍都沒有放,這又是為了什么?
這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毛多次跟四人幫強調,是人民群眾創造歷史,叱咤風云的人物不管起了多大作用都離不開廣大的人民群眾,離了大多數人民就必然一事無成,切不可過高地估計自己的力量和功績。我們只是革命洪流中的一滴水,也許是在革命波濤里被推得最高,在陽光下最耀眼的一滴水,但離開了其他水的推動和陽光的照耀,我們就極不顯眼了。
過高估計自己作用的一個可能方向就是認為自己既然有著了不起的力量,歷史既然是自己創造的,那就可以為所欲為,古往今來有不少為人民立了不朽功勛的英雄人物就是這樣迷失方向,甚至成為人民的死敵為歷史所淘汰,他們完全面臨著這樣的危險。
1968年后文化革命已經進入低潮時期,今后要進入大建設高潮。不應該再沖沖殺殺了。雖然毛在九大時提出:“過若干年,也許又要進行革命。”而且一直堅持,在十大還再次強調過。但毛知道,革命不能隨心所欲地制造,必須是社會矛盾發展到一定歷史時期才不可避免地發生的,必須是廣大群眾的要求。
革命者的自我保護意識,必須放在大多數人利益的后面。即使自己受到了極大的冤屈,也不能要求大多數人倒過來為自己。而且這種思想發展下去完全可能向右轉,有的人可能已經向右轉了。既然你要參加革命,就得為大多數人隨時準備犧牲自己,包括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后也得把大多數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要說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毛一生不知受過多少不公正的待遇,但始終把最大多數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王明排斥打擊了他四年,奪了他的兵權,他并沒有因此在紅軍內搞兵變,而是照顧大局,爭取盡可能多數的同志,終于在遵義會議上取得了統治地位。
也不是說對張春橋不能有斗爭,但是要適可而止、要有理有利有節、要顧全大局。抗日戰爭時期,毛對蔣介石不是沒有斗爭,但是并沒有提出要推翻國民政府,沒有要打倒蔣介石,因為那不利于抗日。盡管他明白抗戰勝利后就是和蔣介石斗爭了,但抗戰勝利,他還去重慶和談,并沒有立即提出要打倒蔣介石,蔣介石發動大規模內戰后他也并沒有立即提出打倒蔣介石,而是自衛戰爭。只是在1947年蔣介石表演充分了他才正式提出“推翻國民黨反動統治,打倒蔣介石,解放全中國。”
群眾在一場大革命后回到日常生活是正常的事,但在一些革命左派看來,周圍的人都不關心政治,只知道上班、吃飯、生孩子,然后死亡。其實,上班、吃飯、生孩子,然后死亡,都是人類的最基本的社會存在。正是這些成了人類社會的基礎。不是說僅僅關心這些就夠了,而是說這些里面就有政治,并且出政治。離開了那些的政治都是無源之本。
要革命,就要做好準備,準備一輩子受壓,一輩子艱苦奮斗。即使受了不公正的待遇,有了冤屈,也得把最廣大的人民群眾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自我保護必須服從于大多數人民的利益。即使自己的確有很大的功績也沒有理由要求歷史按自己的要求走,即使自己有很大的冤屈也沒有理由要群眾為了自己而經受“革命”。
永遠記住要向人民群眾學習。不然的話就可能蛻變成人民的壓迫者,到那以后,不管自己以前為人民做過什么好事,人民群眾都沒有義務一輩子對你感恩戴德,該打倒的還得打倒。
革命確實很消耗人的精神甚至體力。到了一定時候,原先的革命隊伍就會分化。原來叱咤風云的人物,有哀嘆的、有消沉的、有頹廢的、也有思想倒退向右轉了的。誰都知道,辛亥革命的元老們,有的消沉了,有的后來成了反動派,汪精衛還成了大漢奸,像蔡元培那樣失去革命朝氣還不算什么。但是中國革命并不因此結束。經過二十八年曲折,三次國內戰爭,一次抗日戰爭,終于建立了偉大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推翻了三座大山,把中國經濟提高到了一個嶄新的階段。所以,英雄人物雖然對歷史發展是不可缺少的,但歷史卻并不是他們造就的,他們消沉后,廣大人民群眾還是要革命,歷史還是要前進,新的英雄人物歷史還是會造就出來。而他們實在是落伍了。既然決定走革命的路,就要做好準備,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要走在歷史的最前列,不管發生什么情況都不要消沉、不要落伍。
必須有這種無畏的精神,才能夠成為工人階級的先鋒隊,才能夠實現工人階級和全體人民的解放。毛在文革前提出“五不怕的精神”,在文革期間又提出建黨五十字方針,要求“黨組織應該是無產階級的先進分子所組成,應能領導工人階級和貧下中農對于階級敵人作斗爭的朝氣蓬勃的戰斗組織。”這些都是反復重申作為平民階層組織者所需要的個人條件:關鍵是他們必須要有為平民階層利益的實現有所擔當和犧牲的思想準備。這是平民階層的覺悟條件(通常情況下是不覺悟的)和集體行動(多數人對于整體利益受損害總是持消極態度)的結果,因此個人必須為本階級有所擔當,否則平民階層的整體利益難以保護,這是毛深刻的歷史經驗和政治認知的體現。
毛從不在政治上抱任何幻想。毛說徹底的唯物主義者是無所畏懼的,指的就是那些真正走出精英主義藩籬的個人所能夠實現的真正超脫。因為有了毛晚年的實踐,中國共產黨才在歷史上首次表現出超出了執政精英集團本身的階級利益局限。因為毛長期主導共產黨的努力方向,在整個人類歷史上,也只有共產黨是唯一的最接近“先鋒黨”理論的政黨。在未來的人類歷史長河中間,毛晚年的這一份實踐成就,雖然備受中國的精英們所痛恨,唯其如此,才凸現出毛晚年思想對平民階層整體利益的重要性,以及對精英階層利益構成“真正競爭”的思想價值。(風之谷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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