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還很小很小,父母常常逗笑著問我:你長大了想做什么?我總是非常認真地回答說:長大了我要當科學家和工程師.因為身為部隊副連職軍干的父親有一天曾指著一個身居單室的上海知青對我說:你一定要好好讀書啊,看別人大學生一個人吃一個西瓜….現在我還經常想起這句話,在那時只在圖片上認識西瓜的我明白了一個淺顯的道理,我們的國家不管什么時候都需要有文化的人,他們受到的尊重那怕是在以軍綠色為無上榮耀的年代同樣被軍人所羨慕!
中國人大部份上推三代都是農民,我們家當然也不例外,母親高小畢業60年代中期16歲就通過考試進入我縣當時最大的企業絲廠工作,父親在部隊也很努力并早早地提了干,當然那時是沒有后門所走的,況且我爺爺又不是李剛,我從未問起父親如何提干的事,反正父親的一個同事曾經說起過他自己提干的經歷時回味悠長:和平年代,部隊提干可不象戰爭中一個沖鋒打好了就成,要么比武中你業務能力好,別人服氣,要么就學雷鋒對戰友充滿愛.因為你的提干是每一個戰士都有發言權的,不象現在領導一說成就成.
那才是一個真正公平的年代,公平得只要你行你基本就能成功,絕不需要你爸是不是***,所以現在我聽到精英們說那個年代的知識份子如何被打成臭老九被人瞧不起,個人能力和個人特性如何受到壓抑我就想笑,大概他們總覺得靠自己努力成功來得是那么慢長,遠不如靠家族的榮威,或往領導家送東西,或站在領導后面溜須拍馬來得快些吧!
那一年四人幫完了,母親和我搖著彩紙三角小旗隨歡樂和不歡樂的人群通過那寫著“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的廠門,踩著很多和我母親一樣年青的女孩和工友一起一車車敲碎卵石鋪就的廠前大道上游行．．．．．．過了幾年“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改成了“改革進取,開拓創新”再過了約十年,終于這個在整個川西北數一數二的為國家曾經創造了大量外匯的絲綢企業在順之者昌,逆之者亡的改革大潮中轟然倒下了.同時倒下的還有數不清的幾代無數工人用汗水甚至鮮血建成的全部國營企業．直到今天，那個所謂的工業園區在霸占了無數的良田建成后不死不活地默默存在著，好多老人仍然搖頭．說實話，要達到八十年代的工業規模和企業研發能力還要幾十年要走．．．．．．
毛澤東他老人家最大的愿望是工業強國，他曾經在天安門城樓上說希望看到整個北京城無數的煙囪．很幸運，現在攻擊他的人還沒有因此說他要把中國人的生存環境故意做上絕路．但是就中國這樣的大國他唯一的出路也只有如此了，不可能是巴西，更不可能是新馬泰！沒有基礎工業和重工業任何大國都是沒有前途的．現在沿海一帶的出口基地除了勞動密集型的組裝工廠和低技術含量的小企，事關國力和推動中國發展的有很強研發能力的有多少？只要不做駝鳥，我們其實看一看國家進出口年報的物品比例就一目了然．
那一年，新調來的副縣長說出來當時舉縣震驚的話：不會跳舞（不改革）的干部不是好干部！于是乎，好多所謂頭腦不靈活不懂改革的老干部下課了。
那一年，國營企業不行了，有本事的到南方去了，沒本事而家里某某是**或有錢的紛紛調動工作，在這種潮流下大規模的走后門和進人腐敗終于在官場形成氣候（當時一個編制多少錢基本也是半公開的秘密）。在所謂公務員法頒布之后這些人終于成為了第一代法律上認可的真正的公務員。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毫不客氣地說，毛澤東時代那樣在你身邊突然發現一身泥汗的工友居然是某大領導的子女，或田間地頭閃現出某大員的家屬這種奇跡永遠不會出現了。
那一年，國企不行了，但那時好象還是多勞多得的年代，沿海一帶的白領和藍領們用加班的汗水還能掙到比內地公務員多一倍甚至幾倍的薪水。
那一年，農村的年青人都到南方去了，某某改革的急先鋒利用他的專家團臉不紅心不跳地高叫：只要中國的經濟上去了，沒有了糧可以去別國買，美國不賣就去東南亞買。。。卻沒有一個人用良心說出在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一個大國的糧食基本上不是自給自足的，美國不是，俄國不是，甚至日本都不是！
那一年，一場世界歷史上最大的搶劫開始了，中國的國營企業成為歷史，又是所謂專家團集體地跳了出來叫喧：憲法要給改革讓路。所以現在當我想起中國憲法中所寫的什么公有制為經濟主體和以工人階級為領導以工農聯盟為基礎的社會主義國家的時候就特別別扭。還說什么依法治國？這里我也真想象孔和尚那樣大罵一聲：SHIT!
憲法是什么法律？？？在利益集團面前呢？算個球！！精英民主派常說中國總是人治而無法依法制國是因為中國的法律不夠精細的緣故，說什么中國是無法可依，我看未必，為什么？我們可以在勞動法的基礎上搞出兩部體制內循環流動人員的公務員法和教師法，我們可以在短短兩三個月的時間由人大常委通過的《游行示威法》不久的將來可能還會出現所謂的《農民工法》但是——我可以負責任地問一句么？國務院什么時候能出個小小的什么《領導干部財產公示條例》？僅僅的條例，最弱性的法律的一種，屁民也是千呼萬呼呼不出來的！法律是統治階級意志的體現，我終于又明白了，我們的憲法該修改了。
那一年，我坐上了南下的列車，除了生活所迫其實從內心而言，卻想要真正知道那個以世界工廠自稱的中國南方到底是什么在創造著奇跡？我從最底層的流水線員工做起，帶著一個個疑問和不解。
南方的確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在這片帶狀城市的神奇的土地上，當時幾乎是摚起了整個中國。但是今天看來，如果當年那位老人家不是南巡而是北巡或西巡講話或許中國的歷史就將重新改寫。精英們說,在這片土地上,南方就是中國的奇跡,其實當你知道了中國真正奇跡的內在,每一個有良知的中國人都會流著淚笑掉大牙.在那個地方,我整整用了六年工作和思考,在我所工作的那所知名的臺灣企業里,我經歷過從藍領到白領,經歷過繁華和蕭條看到過企業組織的美歐反傾銷也看到同樣多得多的企業腐敗……在這兒,工人可以為了下早班而將合格的原料故意搞成廢品,在這兒,工人可以眼睜睜看著一把火將工廠化為灰燼，在這兒工人可以一邊看著時間一邊慢慢地折騰,反正一下班一天工資就會到手……我真的很無言,我不知道資本主義的效率到底在那兒.我總是想起<中國神火>中的國營企業知識份子沖進原子反應爐排險,最后關頭高溫將防護面具熔化在臉上的情形.我總是想起當年我們縣傳聞中的那樣用身體擋住退向懸崖的車輪的人.每一天早上,睜開第一眼我都會看到宿舍圍墻上帶刺的鐵絲網,我知道這是防護我們的,同時也是預防我們的----永遠不一樣的“以廠為家”!
永遠記得上班第一天,課長拿著點名冊臉上的平靜,“一年了,花名冊上一年以上的老員工只留下不到百份之十了…….”當時的震驚或許我一輩子也忘不了,這至少說明了三個問題,1>工人的勞動強度實在是太大了,幾乎超過了大部份人的生理極限.2>如果南方就是中國的未來,我可以肯定地說,從那時起三十年后,熟練工人將幾乎從祖國消失,我國將會在制造業特別是精尖工業永遠被強國所拋棄.3>底層的下級職員對此早也麻木不仁了!至十年后的今天我仍然為當初的發現而興奮,但總有一個疑問忽然間睹在心頭:為什么這么淺顯的道理,那些知識和閱歷都極為豐富的專家卻一個都沒看出來呢?就好象人人都知道哪里有六合彩賣有假證辦而所有警察卻一無所知一樣?
升職前的兩年,我象一頭牛一樣漠然地工作著,每天十幾個小時的量,每個月享受一天的休假,暴雨和臺風也不例外,在那兒我至少要證明一個道理,國營的工人或者說下崗工人不是蛀蟲,不是懶漢!或者說在那時我心里代表著幾千萬和我一樣的人們.
六年后,我決定離開,并非我吃不慣地溝油,也并非我怕幸福南方的槍搶和偷盜更并非我受不了這種艱辛地工作.只是每天看到大道小道上的治安隊員們查暫住證時那輕蔑的表情,我才和大多數南漂和北漂的人們一樣知道我們永遠不會屬于這里,我們永遠都會離開,才知道精英們給我們的擇業自主權是多么的虛偽。我決定離開,在南方那座著名的被稱知為世界工業心臟的城市,我默默無言徘回在燈紅酒綠的都市,南方真正是中國或者世界的奇跡,只是只有少數人看到創造這個奇跡真正勇者.無數的人將青春,鮮血甚至肢體生命永遠地留在了這里,在我所在的企業每月都有工傷,幾乎每年都有人在他們努力著的崗位盡數著職責靜靜地失去生命(我所在的企業是高危的家私加工業).那一年走的時候,我想起了毛澤東他老人家所說的那句影響世界的名言:人民---只有人民才是推動歷史前進的動力.
南方,所謂改革的前沿其實欠中國很多,欠人民很多很多,我總在想:什么時候,在有良知的人民心中,在這座城市的中心要立起那么一座高高的記念碑,用以懷念那千千萬萬不是所謂國家公務員的卻盡職盡責倒在自己工作崗位的真正烈士呢?
今天的我們比昨天過得更好,但老一輩也說過五十年代比解放前生活得好,六十年代比五十年代過得好,七十年代依然.但是,誰能保證我們的明天會比今天更好?
今天的中國,無論是國企還是行政部門或者說事關國家生死存亡的軍工企業,真正做實事拿低工資的是臨時工,不信大家可以去考察一下,所以說按勞分配只是一句上頭騙了三十年的空話.今天的中國,請不要說民族企業是國家的希望,他們除了簡單的模仿和組裝,別的就只會騙上市,騙國家科研經費,這些我不想再舉例.舉國都是一片浮燥和炒作,所以當前的祖國演員/運動員和超女男們才會如此費力地專營,所以有錢了官員們企業家們才努力將自己的財產轉往國外.請不要再說什么資產家們的良心了,看一看溫州債務危機后所謂民族資本家們跑路的表演吧,看看所謂中國經濟專家精英們的吶喊吧,最后,我們再看看美國民眾占領華爾街運動后別國資本家和精英們的自責,兩相對比,這才是中美兩國最大的差距.這才是最實在的國情,這才是最真實的特色.
“中國就有這么一群奇怪的人,本身是最底階層,利益每天都在被損害,卻具有著統治階級的意識,在動物世界里,找這么弱智的東西,都幾乎不可能. ”林語堂的這話曾經被中國精英們奉若神明,我卻感到奇怪, 位卑不忘憂國,當今的中國真正愛國的卻正是精英們所瞧不起的這類最底階層的人們,在他們心里, 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也,先富起來的人們有一天可以成為別國居民,而中國卻是我們唯一的不可改變的祖國!
現在的教科書里寫滿了春暖花開或者無病呻呤,只是不知還有沒有同齡人還否記得我們小學時所學的第一篇課文,它讓我永志不忘:
北京
天安門
五星紅旗
我愛北京
我愛中華人民共和國!
馮土牛
于2012年正月
「 支持烏有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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