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仰：中國模式不同解讀的背后

    “中國模式”日益成為熱門話題，在我看來，在未來很長時間里，“中國模式”仍將是社會話題、政治話題和學術話題。不管有些人多么不愿意，這個事實將無法改變。

    當前對于“中國模式”的討論，大致可以分為幾個層次。首先，有沒有“中國模式”？雖然有些人不愿承認有所謂“中國模式”，但是，中國近幾十年的高速發展，顯然沒有完全遵循西方教科書的方式，并且取得了令世界矚目的成就，這一點難以否定。因此，不承認有“中國模式”的觀點，實際上很無力。那種言必稱希臘的書呆子，面對現實，常常是虛弱的。
    “中國模式”另一個層次上的問題是：如果有中國模式，那么，它究竟是臨時的、階段性的，還是長期的？或者說，中國模式究竟只是在現代化發展的起步階段有效，還是在現代化高水平階段依然有效？有相當一批人雖然不喜歡“中國模式”的說法，但是，面對現實，不得不接受“中國模式”的存在，然而，他們發自內心地不相信“中國模式”是長久性的，而只愿意承認它的階段性，甚至希望這個階段越短越好。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中國模式”已經產生的巨大影響，與西方教科書太不一樣。如果西方教科書要做修正，他們也希望修正得少一點，作為特例，一句話帶過，最終還是要回到西方教科書的經典理論中。
    “中國模式”是臨時性的還是長期性的，還牽涉到另一個層次：所謂“中國模式”究竟是什么？它與西方教科書的差別究竟在哪里？對此，當今世界討論的人很多，給出令人信服答案的不多。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有必要區分一下——誰在說？毫無疑問，有一部分人討論這個話題是從學術和理論入手，比較客觀。他們如果發現“中國模式”的確有價值，會真誠地放棄自己以往的觀點。比方說，曾經以“歷史終結”而聲名大噪的美國學者福山，近來對這個問題就有較大的轉變。對于像福山這樣的學者，客觀討論、客觀研究是可能的，而對于另一些人，則很難。
    當今社會有一些人，尤其在中國國內，只承認“中國模式”的階段性，對于“中國模式”的本質不想做深入探討，只想早早走出“中國模式”的臨時階段，奔向西方教科書的經典設計。不是因為他們不會研究分析，而是因為他們根本不愿意。換句話說，即便從理論上可以得出結論說“中國模式”是可以長久的，是有道理的，他們也不愿意接受。這個現象的出現，不僅僅是感情、信仰等問題，而是利益問題。看不清這一點，很多時候我們將搞不清某些人究竟在說什么。
    中國這幾年抓了一些貪官和奸商，但是，還有一些沒抓出來。對于尚未被揭露的中國貪官和奸商來說，“中國模式”實際上是給他們帶來不少好處的，否則，他們也很難成為腰纏萬貫的貪官、奸商。換句話說，“中國模式”的存在，使得他們發財了。如果沒有“中國模式”，這些人未必能發財，或者未必能發如此大的財。然而，這些尚未暴露的貪官和奸商現在有了一個最大的擔心和焦慮——擔心“中國模式”將會長久。因為，一旦“中國模式”長久，今天能抓鐵道部長劉志軍，明天就能抓張志軍、李志軍。說不定哪天就抓到他們頭上。所以，如果“中國模式”長久，對于尚未暴露的貪官和奸商來說，他們的財產乃至生命隨時都有可能“不安全”。一些專家已經配合他們到處再說：中國富人為何移民海外？因為中國“不安全”。但是，他們要的是什么樣的安全呢？難道是大赦所有貪贓枉法、不義之財的安全？
    對于尚未暴露的貪官和奸商來說，更為嚴重的是，中國出現了一個“重慶模式”。“重慶模式”似乎已經開始在理論和實踐上豐富了和突顯了“中國模式”的具體細節。如果說以往的“中國模式”的確還有種種不合理的地方，致使某些人能夠瘋狂撈錢，大肆進行權錢交易，那么，“重慶模式”似乎正在作出努力，要修正以往“中國模式”的缺陷，使得“中國模式”更加成熟和完善。如果“重慶模式”一旦真的做到去偽存真、去粗取精，變成真正長久有效的“中國模式”，對于尚未暴露的貪官和奸商來說，那就太可怕了。那將不是西方教科書輕描淡寫修正一下那樣的小問題，而是關系到他們身家性命的大問題。所以，為了他們自己的利益，他們必須反對“中國模式”，雖然他們曾經利用“中國模式”的缺陷發了財，但是，當“中國模式”開始彌補自身缺陷、有可能讓他們重新一無所有的時候，他們絕不愿意看到“中國模式”長久地持續下去。
    尚未暴露的貪官和奸商希望怎樣的政治制度？當然就是美國式的。美國式的政治制度對于他們有什么好處？舉幾個例子。美國總統可以是商人，然后做總統，例如布什一家；美國副總統也可以是商人政客兩不誤，例如切尼；美國軍隊的領導人，也可以在商界和軍界任意轉換，例如前國防部長麥克納馬拉，曾經是通用的總裁，前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也利用軍權從商業中發了大財；美國政府經濟領域的官員，也可以在政府高層和華爾街自由跳躍，例如前財長保爾森；甚至美國農業部，也可以同孟山都這樣的跨國公司建立暢通無阻的“旋轉門”；……換句話說，美國的政治制度保證了資本家與政界、軍界、經濟界的密切關系，隨時能夠轉換。上述人等有多少錢，誰去追究？如果這種制度進入中國，尚未暴露的中國貪官和奸商，基本上就徹底安全了。
    如果中國快快變成美國那樣的政治制度，尚未暴露的貪官和奸商就可以大搖大擺地既賺大錢又掌大權了。因此，面對當今中國某些資用文人不遺余力地攻擊中國的現政府，把一切社會問題都推到“權力濫用”、“體制弊病”，我們應該多一個心眼。說這些話的人，或者支持說這些話的人，其中一部分正是得益于“權力濫用”、“體制弊病”，而又擔心“權力濫用”、“體制弊病”會反過來傷及他們自己。等于是說，他們曾經利用“權力濫用”、“體制弊病”而攫取了巨大的資源，如今，他們開始不安。尤其是，當他們看到權力和體制的改革方向不是他們所希望的那樣時，他們便迫不及待地希望趕緊換一種權力方式、換一種體制方式，從而把自己目前不便公開的巨額財富合法化，并進一步獲得權力和財富的雙豐收。所以，對于“中國模式”是否存在、是否長久、如何改進等等問題，我們不光要從理論上探討，還要充分注意，是誰在說話。當巨大的利益牽涉其中，看起來像是客觀的理論研究，常常也是用心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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