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0
記者:你一直告訴公眾,在反腐敗的問題上對中央政府要有信心。但你遭遇到這種情況,你對中央政府的信心有沒有過動搖?對你向來主張的大政府主義有沒有過懷疑和反思?
郎咸平:我更加堅信大政府的重要性。因為這種時候,只有一個開明的中央政府才能真正解決問題,想靠民間的力量,輿論的力量,根本靠不上,腐敗勢力根本不讓你從這方面突破。這時候就需要一種更高的權力,像鐵掃帚一樣的把腐敗勢力掃掉。
記者;但如果你所說的鐵三角不限于上海,那時怎麼辦呢?
郎咸平:那中國就會跟現在的菲律賓一樣,那對人民就是滅頂之災了。但我清楚地知道現在中國不是這個情況。
記者:你把自己看做一個鄉勇,相信中央軍,所以要站出來協助中央軍圍剿腐敗勢力,可做這樣的比方嗎?
郎咸平:情況正是這樣。我這樣做是對的,只是當初我有些輕敵。不過后來我比較穩健,隱忍不發,等待時機,等到中央政府的大軍上來了我再出來配合。
記者:我注意到你的思想變化的軌跡。最初討論中國問題的時候,你的鋒芒所指主要是商人,但從去年開始,你有了一個轉折,主要挑戰腐敗利益集團,也就是你所說的鐵三角。這是不是反映了你對中國問題的認識過程,由淺入深的一個變化過程?
郎咸平:關注中國問題需要經驗。我對中國問題的觀察和思考,實際上是一個經驗積累的過程。從一個商人開始,漸漸的我發現不只是那個商人的問題。他為甚麼能賤賣國有資產?抽絲剝繭之后我發現,背后的原因,往往都是官員跟商人勾結,內部人瓜分國有資產。上海是最經典的案例,我原來沒想要批評上海的政府官員,因為我沒想到官商勾結。但結果我發現,談商人腐敗,必然牽涉到政府官員。腐敗的官員,腐敗的商人,腐敗的學者,這個腐敗的鐵三角,是未來中國改革開放最大的阻力,是人民公敵。
我今天這麼晚了還不辭辛苦地從香港跑到深圳來見你,就是想通過你們,呼吁警惕鐵三角。
記者:你對鐵三角體驗最深就在上海?對鐵三角問題的系統思考就從上海開始?
郎咸平:是這樣的。剛到上海我確實沒想那麼多。節目組開張之后,接觸信息的機會大得多,我沒想到看起來那麼光鮮的上海,背后會有那麼多事情。
知識分子要敢于打破潛規則
記者:你捅的三個滬上名案,社保基金已經水落石出,周正毅案看來也是水到渠成,但詹氏游醫集團案仍很微妙,你還打算跟他們較量下去嗎?
郎咸平:我還在跟他們較量啊,兩個禮拜之前我還在曝光他們的黑幕。
記者:這樣的勇氣確實難得。很多專家學者做不到。
郎咸平:我們的民間是一個墮落的民間,道德勇氣太少。
記者:我注意到,你最近一直強調要警惕體制內腐敗與民間墮落的互動。你所說的民間墮落,主要是這個層面上的墮落嗎?即主要指專家學者嗎?
郎咸平:那當然。我說的民間墮落,不是說老百姓墮落。老百姓沒有責任。尤其是弱勢群體,他們在掙扎中求生存,不能對他們搞道德高標。我說的民間墮落主要指專家學者,主要是指那些有話語權的人,也就是精英階層。他們的墮落可能表現為直接的尋租,也可能不直接尋租,但他們的主張客觀上服務于腐敗鐵三角。
記者:實事求是地說,對中國問題的解剖,內地的專家學者其實貢獻很大,比如秦輝,比如孫立平,他們的思考可能比你更系統更深刻。但他們只在思想界講,而你不一樣,你越過精英,直接對普羅大眾發言。所以你成功了,公眾知道你而不知有其它。
郎咸平:我第一天起就沒有對普羅大眾發言的心理障礙,因為我相信智能在民間,公理在民間。只要把真相告訴老百姓,很多問題可以迎刃而解。所以老百姓的知情權是最重要的。
記者:內地學者不是不清楚這一點,但他們很難走出小圈子。這里可能有多種原因,一是某些學者總以策士自居,對老百姓缺乏信任。看起來新潮,實際上傳統,就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因此眼睛永遠只向上面看。另一些學者有思想,有良知,但缺乏道德勇氣。愈是面向普羅大眾發言,風險愈大,他們不敢承擔這種風險。還有一些學者不僅有思想有良知,而且有道德勇氣,但他們不會講話,不會用普羅大眾喜聞樂見的語言對普羅大眾講話。真正敢對普羅大眾講話,也會對普羅大眾講話的思想家,內地是不多見的。
老百姓需要真相,但難得有人講真相。實際上存在一個潛規則,關起門來怎麼講都可以,但不能對老百姓講。誰要對老百姓說出真相,誰就是游戲破壞者,就是害群之馬,就只能出局。你不一樣的地方,就在于你不理這套潛規則,你敢講,你愿講,你也會講。
郎咸平:是的。比如我講國企領導人的信托責任問題,我一個比喻,老百姓就聽懂了。我用保姆做比喻。我只愿意直接對老百姓講話,不理會精英的唧唧喳喳,他們怎麼議論我,我都不在意,因為他們不是我講話的對象。
像我這樣隨便講點公道話就成了鳳毛麟角,這其實很可悲。我郎咸平有甚麼了不起?沒甚麼了不起。當然我的學術背景跟別人不一樣,但很多事情別人也看的到,而且可能比我看的更透。但為甚麼就沒人講?我們那麼多精英,對真問題視而不見,同流合污的反而不乏其人。一直這樣惡性互動,最終受害的是誰?最終受害的只能是無權無勢的老百姓。
我為甚麼特別關注上海社保基金?就因為這是鐵三角的一個經典案例。老百姓的養命錢借給一個小個體戶,讓他拿去收購兩條高速公路,然后他又拿兩條高速公路去圈錢。腐敗官員跟腐敗商人彼此分贓。媒體膽敢披露,他們就封殺媒體。良心學者膽敢站出來批評,他們就組織御用文人圍攻良心學者。
這種鐵三角能量太大了。他們控制了媒體,控制了地方政府,甚至通過控制媒體,給中央政府提供錯誤的信息,以此來誤導中央政府。
記者:這里有一個問題,你對大陸的腐敗問題特別關注,但臺灣陳水扁的腐敗也是駭人聽聞的,你又是怎麼看的呢?
郎咸平:我認為臺海兩岸人民對反腐問題已經取得了新的共識。我現在就想通過你們,提請大家注意兩個新的共識。一個是臺海兩岸人民都致力于清除自己內部的腐敗。一個是在內地,中央政府公開向鐵三角宣戰,在這點上與民意達成了一致。現在需要民意對中央政府的這個舉動予以積極回應,擴大中央政府與民間的共識。中央政府與民意共識越大,社會就越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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