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普通桉樹說起

1.普通桉樹記事　　

最近看到聲討“桉樹”的“四大危害”，即：　　　　

〖1、桉樹是“抽水機”，2、桉樹是“抽肥機”，3、桉樹是“霸王樹”〗，〖4、桉樹施用的化工產品毒性強、毒效長，桉樹氣體有刺激和毒害作用。據說種植桉樹時將施用某些毒性強、毒效長的化工產品，該產品一旦施加在土地里，將很難清除干凈，對水質污染極大，人畜飲用后將造成不可估量的危害。另外，桉樹發出的氣味對人體有刺激和毒害作用，將威脅當地人民的身體健康。〗。　　　　

筆者沒有多少調查研究，只是比較奇怪，聲討一種“重大危害”的植物，怎么能用“據說”？按“理工科思維”，應該說“不知道”比較合適。　　　　

筆者是80后，既然對桉樹沒有多少調查研究，就說說筆者從小至今，在家鄉見過的“桉樹”。　　　　

筆者記事起，就對“四旁”——路旁、渠旁、村旁、宅旁——生長的桉樹印象最深：樹皮松軟厚實，比其它樹都高大。喜鵲和鐵靈嘎——黑卷尾——喜歡把巢做到最高的樹上，因此，只有高大桉樹，喜鵲和鐵靈嘎才會去做巢。父老們肩挑背抗又挖又砌弄出來的“堰塘”，總是建設在丘陵之間，C形地形，除了從遠處江里抽水補充，“堰塘”能匯集全部高地的雨水，還只需要做一條堰，因此稱“堰塘”。每個生產隊的“堰塘”名字幾乎都一樣：大堰塘、小堰塘、新堰塘。每個堰塘的每條堰——也只在堰上——都有高大的桉樹。　　　　

桉樹葉有特別的氣味，治療疥瘡的時候，就用醫用硫磺和桉樹葉、苦連子樹葉等強刺激氣味的樹葉熬水洗澡，殺滅疥蟲。　　　　

“留得青山”砍柴燒，高大的桉樹最經砍，可以把大小枝椏全部砍下來做柴，只留雨傘大小的樹冠，第二年桉樹的新枝條抽出來，遠看還是像光桿，幾年就又可以砍成真光桿。外婆家的對面，越過種水稻的梯田溝壟，曾經就是“黑蓊蓊”桉樹林，包產到戶后，公共的都已經砍光，只剩下各家的幾棵，不時砍點柴火。　　

2.桉樹的引進　　

記事完了，搜索資料：　　　　

《桉樹在四川適合種嗎，適合那種桉樹品種》http://zhidao.baidu.com/question/100325402.html　　　　

【四川省在上個世紀50～60年代曾大量發展大葉桉等，主要是以“四旁”栽植為主。】——筆者小時候去掏喜鵲、伯勞、黑卷尾等鳥的窩，爬過的高大桉樹，原來叫做“大葉桉”。　　　　

【桉樹的樹冠小，透光率高，有利于樹叢下草的生長，也就有利于昆蟲，也就有了鳥類。樹冠小，水的蒸發也小是節水的樹。】——筆者以為，這個論述的科學素養是不及格的，這個因果關系要筆者說，就只能說一個“不知道”。但描述事實就是，桉樹只能叫樹林，筆者小時候爬的河邊、堰塘邊的桉樹，下面都是長草的，樹上是能住鳥的，桉樹也是長有蟲子的。　　　　

3.森林與降雨　　

百度“濕潤、半濕潤、半干旱、干旱”，得：　　　　

【一個地區的干濕程度決定于水分收支平衡狀態，即干濕狀況同降水量和蒸發量都有密切關系。反映各地區干濕狀況的概況，習慣上用干燥度來表示。年干燥度指長有植物地段的年平均蒸發量除以年平均降水量。年干燥度小于1.0的區域為濕潤區，年干燥度在1.0－1.49之間的區域為半濕潤區，年干燥度在1.5－4.0之間的區域為半干旱區，年干燥度大于4.0的區域為干旱區，并且年干燥度和我國自然景觀的分布是相當一致的。】【濕潤地區，我國干燥度＜1.00的地區。降水量一般在　800mm　以上，空氣濕潤，蒸發量較小。自然植被是各類不同的森林，耕地以水田為主,水稻為主要糧食作物。主要分布在秦嶺—淮河一線以南的廣大地區；其他分布在青藏高原東南部邊緣及東北三省的北部和東部地區。】——也就是說，大西南是降雨量大于增發量的地區。　　　　

蘇拉密的力作：《制度性干旱——論中國北方惡性水源危機的社會成因》，《第二章：對大旱荒成因以往結論的終結三、“森林崇拜”可以休矣，“退耕還林”應當緩行！》【70年代末，有人去了一趟美國，回來就大加推崇森林，大力貶低梯田；至此，中國盛行起“森林崇拜”的“類宗教”觀，似乎只要有了森林，就要水有水要云有云。學界也相呼相隨，開動豐富的想象力，把經常伴隨森林出現的潺潺流水看作是森林的結果，說是江湖術士的“五行相生”學說吧，但連業余的術士也知道是“水生木”而不是“木生水”的啊！】——“把經常伴隨森林出現的潺潺流水看作是森林的結果”，對有這樣認識的人，蘇拉密認為持“五行相生”學說的江湖術士也比他們水平高，他們連“水生木”都不知道！蘇拉密雖然在此比較刻薄，但筆者仍然表示支持。　　　　

〖不久前去宜賓竹海講學，看到滿山都是溪水，問當地農民才知道，是竹子從空氣中吸收水分后流到根部，再通過根部注入土地，匯集成為無數條溪水。〗——這個說法比“把經常伴隨森林出現的潺潺流水看作是森林的結果”更不堪，編輯刪除筆者的評論，筆者就不指名道姓，就只說筆者的見解：植物的“蒸騰作用”筆者學過，吸收空氣中的水“再通過根部注入土地”這樣完全跟“蒸騰作用”相反的植物生理過程，筆者今天第一次聽說，不知道竹子這么干對它的生命活動有什么好處？違反基本科學常識的“聽說”，最好聽說完了就完事。　　　　

蘇拉密在《三、“森林崇拜”可以休矣，“退耕還林”應當緩行！》講了幾個森林與降水的關系，筆者越俎代庖，再說一下：　　　　

【由于森林的蒸發，來自林區的全年流量小于同等條件的非林區。】在半濕潤半干旱地區大規模造林，將得不償失——但筆者強調一下，這并不表示要砍光防護林，“量變”“質變”是有區別的！　　　　

降水的主要控制因素是“水氣循環總量”，即海陸水氣循環總量，森林既增加不了多少降水，同樣，也減少不了多少降水——簡單說，森林對大氣對流的影響有限。　　　　

【通過對比，我們認為：梯田在水土保持、水資源形成、糧食安全方面的優越性都是森林無可比擬的。】筆者以為，這個結論適合半干旱地區使用，西南地區屬于濕潤地區，森林消耗的那點水跟流走的徑流量比起來實在不算什么，犯不著為了那點水把樹砍掉。　　　　

4.“林漿紙一體化”的問題在什么地方　　　　

筆者不但反對謬種流傳的“文匪論”，也反對目的正確手段不正確的“論證”。　　　　

“林漿紙一體化”的問題，不在于桉樹是“抽水機”造成了大旱，那是胡扯。筆者生于四川，知道自1996年以來至今，老家每年都有干旱，至少有半年因為干旱而欠收，要么是小春作物要么是大春作物。當地品種中生長期長的藤蔓類蔬菜，如南瓜、八月瓜，因為要求“五日一風，十日一雨”的“風調雨順”才能生長良好——從而在96年以來，逐漸滅絕，種不出來了。1996年以來至今15年，是不是以四川為中心的地區，局部氣候系統已經改變了？人工降雨的科學技術30年來進步得怎么樣啦？實施人工降雨的人力物力組織得怎么樣啊？筆者以為，問題這么問問，對屬于外行的筆者就可以了，大旱讓大江都快斷流，小流域的地面水全部干涸，人禍即便大得很，筆者以為，也不能說是干得好就能勝了天，還是古人說的合適：【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應之以治則吉，應之以亂則兇。】——農業不能全靠天，天干旱與否非人力能控制，屬于人事的“應之以治”的辦法就是修水利。過頭的天譴論和修了水利就能勝天論，都要打一點折才比較好。　　　　

“林漿紙一體化”的問題，也不在于桉樹是“抽肥機”，竹林里面才是真不長草，竹林長過的土地要恢復肥力那也是相當難的；也不在于桉樹是“霸王樹”，桉樹生長再快，也是能控制的，它的繁殖不是如水葫蘆一樣不可控制，筆者甚至從小到大就沒有見過一顆桉樹苗，也就是說桉樹根本不具備生物入侵的特點；至于說“桉樹施用的化工產品毒性強、毒效長，桉樹氣體有刺激和毒害作用”，筆者的反駁就是從哪里調查得來的？　　　　

“林漿紙一體化”的問題，在于森林單一化。只要是因為要“效益”，就需要將森林單一化，這就不是樹種的問題了，都是毀滅生態平衡和物種多樣性。松樹、柏樹的單一森林，也不值得歡呼。森林單一化后自身的問題是容易發生病害，比如松樹有松毛蟲，桉樹抗病強，沒有自身的種植害蟲的問題，只是效益更容易保障而已。　　　　

筆者不以為“林漿紙一體化”有多么錯，就像筆者不以為壟斷有什么問題一樣。問題在于誰的壟斷，誰的“林漿紙一體化”，什么樣的“林漿紙一體化”。如果桉樹的種法仍然是筆者小時候見到的路旁、渠旁、村旁、宅旁“四旁”種法，生物多樣性就得到了保護。造紙原料也不一定要砍桉樹，而是把農民組織起來砍桉樹樹枝，才是“可持續發展”，年年有樹枝可以砍——雖然這樣可能增加了人工成本，可要是砍樹枝僅僅是“副業”，那也不見得。并且即便就算增加了成本，不正好是新農村建設么？　　　　

筆者不以為需要“語不驚人死不休”，似乎生態平衡和物種多樣性不足以否決為了“林漿紙一體化”單一種植桉樹，非要莫須有地說桉樹造成干旱和遺留化學毒品，以為這樣的害處才夠說動人。筆者以為，反對大面積單一種植桉樹的最好論據，只在生態平衡和物種多樣性。　　　

5. 桉樹的蟲害和呋喃丹的使用　　

【swicol】網友指出：〖桉樹施用的化工產品毒性強、毒效長===這個我看到一個報道說施用了高毒農藥呋喃丹〗　　

通過百度，筆者找到了附表幾個資料，論文雖然下載不了，但能看見的正文部分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見附表。表中的事實說明，白蟻就是桉樹的害蟲——王充說的“藝增”，叫做【世谷所患，患言事增其實；著文垂辭，辭出溢其真，稱美過其善，進惡沒其罪。】——說桉樹林中“沒有任何活物或生氣”，就是王充說的“藝增”，“進惡沒其罪”，不是事實。　　

呋喃丹這個東西筆者比較熟悉，圓形顆粒，藍幽幽的。80年代至90年代初期，父老用了不少：一用來殺害蟲；二在秧母田里撒播，毒殺吃種子的老鼠和鳥類；三也用來搞群眾斗群眾，在自己的包產地下毒，毒殺鄰居糟蹋自己莊稼的雞鴨，增加大家的矛盾，促進傳統美德的瓦解。——筆者直到初中，還以為那三個字是寫作“腐爛丹”的。　　

筆者繼續百度，得【呋喃丹屬高毒農藥。對環境生物毒性也很高，在各種環境生物中，呋喃丹對鳥類的危害性最大，一只小鳥只要覓食一粒呋喃丹足以致命。受呋喃中毒致死的小鳥或其它昆蟲，被猛禽類、小型獸類或爬行類動物覓食后，可引起二次中毒而致死。……呋喃丹的另一個環境行為特點是它在土壤中的殘留期較長(降解半衰期為1～2個月)、在土壤中的移動性能較大(水溶解度為700mg/L)，在降水量大、地下水位淺的砂土地區易引起對地下水的污染，為此美國對呋喃丹使用作了一些地區性限制。】——呋喃丹是高毒農藥不錯，但還不是難降解的“六六六”一類農藥。　　

把桉樹說成今日西南大旱的主因，筆者認為是胡扯，最簡單的就是，去年云南就發洪水。把桉樹說成是危害環境的罪魁禍首，欲滅之而后快，筆者只提出，筆者家鄉所有“堰塘”堰上的桉樹都是集體化時代種的，已經跟當地的生態環境和人民的生活溶為一體，物有所用。說什么桉樹葉泡過的水牛都不喝，不知道就算是竹子葉或樟樹葉或臭椿葉等等泡過的水，牛也是不喝的——總之，一系列的聲討都沒有基本的常識。即便不能去現場調查，筆者這樣的“百度”資料，恐怕是不難作到的。掌握兩方面的資料后再下結論，恐怕才是基本的科學精神。　　

真正的禍首是單一化種植。只要是單一化種植，為了速生和效益，就需要施用農藥除害蟲，因為不入口，所以就施用效果最劇的高毒農藥——高毒農藥的用處就是這個，快速徹底地消滅一切害蟲，種棉花也是用高毒農藥，就是這個道理。單一化種植任何一種速生喬木，包括不屬于木本植物的竹子，那林地都是可以做到寸草不生的，肥力耗盡的。　　

更大的禍首是林地被公司“買下”，租期幾十年，農民成了“工人”，林地被集中到資本手里。在資本生產邏輯之下，“植樹造林”采用外來物種而不是本地物種，采用單一化“經濟種植”而不是“生態恢復”式的科學種植，都是“理所當然”的。　

“亡國樹”的術語發明，是又一個“進惡沒其罪”，屬于王充講的【譽人不增其美，則聞者不快其意；毀人不益其惡，則聽者不愜於心】——但最重要的，土地私有和資本生產邏輯的本質，卻沒有抓住。

6.算是常識吧　　

西南地區如廣西云南種植的“速生桉樹”是不是“轉基因速生桉樹”，筆者沒有確切資料，只對此回答為“我不知道”。要聲討“轉基因速生桉樹”，筆者以為，應該先給出確切資料。　　

因此，筆者前文，算是說“普通桉樹”吧。　　

但筆者以為，若“速生桉樹”確實是“轉基因速生桉樹”，聲討“轉基因速生桉樹”的時候也應該與普通桉樹和“速生桉樹但非轉基因”，作一個區別，以做到“有理有利有節”，避免言過其實。　　

筆者以為，用種植“轉基因速生桉樹”的辦法——即單一化、大面積——種其他速生樹種，比如速生楊樹、速生桉樹、普通桉樹，甚至是松樹和柏樹，危害都是大同小異的，都是生物多樣性喪失——即便是“轉基因速生桉樹”，它也不可能違反植物基本生理活動的特點；即便是單一化的“轉基因速生桉樹”森林，號“綠色沙漠”，它也不可能與普通森林的生物學生理特點完全相反，可以“約等于”真正的沙漠。　　

劉仰先生說〖我覺得，沒有真憑實據，“漢奸賣國賊”的說法還是不提的好，橫幅上的字應該改一改。多擺事實、講道理，多傳播一點知識，讓大家多了解關于轉基因的真相，才是真正有益的事情。〗——筆者以為，這個見解，對“亡國樹”的提法，照樣是極合適的：多擺事實、講道理，多傳播一點知識，讓大家多了解關于單一化種植——綠色沙漠——的真相，才是真正有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