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住北角麗東軒酒店的門前，是一條形似湖州衣裳街的老街道，隱藏在繁花似錦的維港高樓的陰影里。已有百年歷史的“噹噹車”，依然沿著舊時的鐵軌行駛著，下車的多是平民或菲傭，她們是來此地趕早市的。街道兩邊有許多家肉鋪，屠戶多為中老年人，他們個個背對街面，似“解牛庖丁”般技藝嫻熟地割肉斷骨，豬肉被分門別類，掛在桿子上待價而沽。除了肉鋪，臨街有鮮魚攤、蔬果攤、年貨攤、雜貨攤、小吃攤、衣裳攤，還有許多藥店，公立醫(yī)院排隊，私立醫(yī)院錢貴，有病只能買點藥自己“扛”著，這就是我們將要受用的“醫(yī)改”，真是同病相憐。余不羨富亦不嫌貧，倒也很喜歡這帶點“咸腥味”的平民街區(qū)，知道百姓需要的是廉價實用的小商品。萬難“忍”、結善“緣”、夢發(fā)“財”，店鋪的門口都貼著這類紙條，對百姓而言發(fā)“財”永遠只能是個夢，除非男女都變“壞”。
元月30日，屬自由活動日。三口之家起早到街頭覓食，尋得一家小館入座，見有許多特色粥與交頭面，點了3碗鮮蝦云吞面，也就是餛飩煮面，相傳已從唐宋吃到現(xiàn)在。見碗中五顆鮮蝦云吞上蓋著面，再配以柴魚蝦殼熬出來的海味湯，趁熱快吃，味鮮無比。其實，最普通的美食是百吃不厭的，就象蘇州陽春面、蘭州拉面、江南米飯、東北大餃。簡簡單單才是真，花天酒地是違背自然法道的，中醫(yī)謂不通則病，余宴后常不通，故尚粗茶淡飯。近年來內(nèi)地由港臺傳入所謂“只進不出”的貔貅熱，真是愚不可及，這倒使人想起曲阜孔府內(nèi)宅門后警示照壁上的怪獸“貪”，傳說它不僅能吞下金銀財寶，還妄想吞下太陽。“進”了要“出”，才是為人的根本所在，所以要戒“貪”！只進不出，自取滅亡。
由麗東軒去往北角地鐵站，不過幾分鐘就到。坐地下鐵過3站就到銅鑼灣，出站口抬頭就見大名鼎鼎的“崇光百貨”、“周大福”金店，所有高檔次的時尚潮流物品都可以在這里找到。相對于帶點農(nóng)耕色彩的北角的“春秧早市”，那么此地要11點半開業(yè)只能是“銅鑼午市”了。虎年將至，老虎登堂，“虎虎生威”成了店家招財?shù)闹黝}詞。在香港家喻戶曉的卡通明星小豬麥兜的工作室也在銅鑼灣一帶，“時代廣場”商廈就有個開間很袖珍的“麥兜專賣店”。此間還有日資的百貨公司，店堂的布置是清新淡雅的“和式”，原木架上的貨物，以黑白灰為主，竟無半點紋飾。相對與花團錦簇的中國文化，“和式”常扮演著睿智旁觀者的角色，以至于有同行者發(fā)出還不如“浙北大廈”繁華的感嘆，但搞過收藏的都知到青瓷的品位高過粉彩，而禪宗恰是中國的真寶貝。鬧市中隨處可以找到茶餐廳或酒店食肆，匯集了各種類的中西美食。街道兩旁爭奇斗妍的“店招”，也傳承著中國古代商肆文化的余韻，見有“東方紅”、“太湖”的招牌，很感親切。中午，就在小飯館用中式餐，點了4盤特色菜，先品茶繼喝湯再吃飯，倒也別有粵港風味。
接著再坐地下鐵轉(zhuǎn)道去中環(huán)，出站就是皇后像廣場。此地是香港的政治及商業(yè)中心，香港的政府總部、立法會大樓、前港督府（現(xiàn)稱禮賓府），還有許多跨國金融機構及外國領事館都設在中環(huán)。舊立法會大樓頂部的泰美斯女神雕像啦！女神蒙上雙眼，右手持著代表公正的天秤，左手持著象征權力的劍，表示法律精神不偏不倚，公正嚴明。但余以為，不無諷刺意味的就是這個“不偏不倚”的老牌殖民者，不僅為“毒販”發(fā)動罪惡的炮艦戰(zhàn)爭，不久前還恬不知恥地為“毒販”求情。
在廣場旁有中國銀行舊樓，也是受到保護的歷史建筑，石牌顯示典基于1950年。門口有對石獅，側(cè)翼有對石辟邪，旁邊還有中式小花園，湖石古榕，綠蔭環(huán)罩。曾任中國銀行常務董事的香港已故“金融大亨”莊世平，是港英殖民時期香港的“地下黨”領導人，新中國成立之時，毛.主席、周總理委任他接受國民黨在香港的金融產(chǎn)業(yè)。一生管錢而不愛財?shù)那f世平，不置家業(yè)，不營企私，將創(chuàng)辦的幾家銀行的股權都捐給了國家。他有4子2女，都不在政界和商界，連當小老板、做小生意的都沒有。而人們常說：“不管大事小事，莊世平來者不拒，有求必應，他才是香港的‘黃大仙’。”而這輩子令他最欣慰的事，是50年代初在銀行做經(jīng)理時，協(xié)助國家購回一幅有書圣王羲之十七個真跡的墨寶。他16歲追隨共產(chǎn)黨，并不為官為利，而是因小時候就覺得中國人太受氣，洋人看不起中國人。他說：“資本的力量很強大，但如果沒有了國家和民族，你再有錢也就是買辦”。當年選擇共產(chǎn)黨，今天選擇毛.澤.東，都是人格與品德的選擇。唉，好漢不提當年勇，如今權高位重的心里沒有國家和民族，一個個都成了美利堅褒獎的“買辦”，后梁太祖的云來云松更是令人不恥！本不想問“意識形態(tài)”，但港人非得要“在港言資”，那余也回敬一句：“高風亮節(jié)勝過醉生夢死”。
今天正好是周日，皇后像廣場上人山人海，這就是傳說中的“菲傭大聚會”。來港謀生的菲律賓女傭們，或游戲、或休息，或唱歌、或跳舞……抒發(fā)對故土家鄉(xiāng)的思念之情，從早到晚，周周如此。東南亞早先是英語國家殖民的天下，菲傭的最大優(yōu)勢是能說英語，過去有大量英國僑民的香港自然是重要的勞力出口地。“全球化語境”就是發(fā)達國家主導游戲規(guī)則，掌控虛擬經(jīng)濟，貧弱國家被鎖定在產(chǎn)業(yè)鏈的最低端，所以，大學生做保姆、擦皮鞋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改革開放真是自甘墮落，停掉被波音稱為“大學已畢業(yè)”的大飛機項目，自告奮勇地去做血汗工廠，買飛機簽大單洋洋自得，“全世界都笑中國傻”！在廣場附近的大街小巷里，滿是印巴裔的青年在賣碟片和小商品，真得趕快離開這亂七八糟的地段。
因旅游常常是結伴而非個人出行，只能相互遷就著點，所以，余總是主動放棄看博物館、逛書店的愛好，但香港有個名揚全球的古董集散地與交易中心，自是不能放過。步行前往上環(huán)去看點啥？先“只走不說”吧，因為目的地——荷李活道并不是人人喜歡的地方，那兒沒有手表、香水、時裝、煙酒、箱包……只有散發(fā)著霉味的“奢侈品”古董。作家王安憶近年反思道：“我們似乎有一個標準：一切現(xiàn)代化都是好的。包括小說，文學上的評判標準也是要現(xiàn)代化。東西好不好就在它現(xiàn)代化不現(xiàn)代化，落后不落后。就是這樣一種評判，這標準非常單一。其實他們所謂現(xiàn)代化就是美國化。現(xiàn)在有很多國人到歐洲旅行。回來以后非常失望地說：‘歐洲很落后的’，他們覺得現(xiàn)代化就是摩天大樓、高速公路，大家都有汽車，吃得好、穿得好，就是現(xiàn)代化”。行至域多利皇后街，登半山自動扶梯而上，旁觀有華洋雜陳的古舊街坊，還看到北京同仁堂的牌匾。與中環(huán)廣場的東南亞裔族群遍地不同的是，穿梭于荷李活道的都是“落后的”歐洲游客或僑民的面孔。中國古玩在西方是財富與文化的象征，這得歸功于老祖宗當年以外銷瓷給他們“洗腦”而留下的烙印，所以就古玩而言，美國人在老歐洲面前也不敢放肆。余當然不能說是去看古董，只能推說前面有個廟。呵呵！由于近年來大陸成了全球收藏品市場中心，再加上金融危機的拖累，荷李活道古玩街的邊緣化現(xiàn)象較為明顯，許多店鋪都關著門。因是參觀而非買賣，只能沿街看看，櫥窗里舉凡陶瓷、玉器、石雕、牙雕、銅器、銀器、漆器、家具、屏風、字畫、古籍、服飾等無所不有，東西的真贗當然也是魚龍混雜。小街兩旁的高樓象春筍般密集，間或還有盤根錯節(jié)的參古榕樹。香煙燎繞處就是供奉文昌關圣的文武廟，建于1847年。荷李活道自開埠早期起就已經(jīng)是低下階層華人的聚居地，香港特首曾蔭權幼年時便曾在此生活。
去荷李活道美食區(qū)看看，有許多洋人酒吧，于是，決定打道回府，從上環(huán)坐地下鐵6站到達北角，一路快如風。晚膳就選在北角英皇道鬧市區(qū)的“金皇朝海鮮酒家”吃套餐，透過窗戶看到斜對面的十字路口有家“新光戲院”，今天正好有新戲開演，許多老戲迷也在就近的酒家里用餐。這家戲院是香港碩果僅存的“粵劇殿堂”，過去有“看大戲，到新光”的說法，是北角最值得懷念的景點。去年曾面臨歇業(yè)的危險，后得港府及各界的扶助才得以續(xù)約3年，接下來還是前途未卜，就保護非物質(zhì)文化而言,靠私有制很難解決問題。在英國殖民主義近百年的統(tǒng)治下，形成一批黃皮白心的所謂“香蕉華人”，也就是內(nèi)地現(xiàn)在所謂的上流精英。中華傳統(tǒng)文化就是靠底層的平民百姓來傳揚的，而傳承文化的載體就是宗教、戲曲、武術、中醫(yī)，也就是香火、粵曲、功夫、藥膳以及現(xiàn)代化的影視傳媒，所以，我們今天來到這個號稱多元文化并存的港灣，仍能感覺到中華文化依然故我并當仁不讓地唱著主角，而最深入人心的是易經(jīng)風水學說，可謂樹大根深，無所不在。
香港民間很注重中醫(yī)藥養(yǎng)生，與荷李活道“古董街”近在咫尺的“藥材街”，仍然保留著批發(fā)中藥和涼果的店鋪，“參茸燕窩海味店”也非常集中。燕窩、海參其實也是藥材，被盛在透明玻璃瓶里，顧客可對貨色一目了然。香港街頭各種以中藥為原料的涼茶鋪、龜齡膏鋪等都很受百姓青睞，但中醫(yī)藥一直不被原港英當局衛(wèi)生部門承認和注冊，靠的就是中國文化在民間根深蒂固的影響力。百姓一直保持著看中醫(yī)、服中藥的傳統(tǒng)，而香港及南洋產(chǎn)的白花油、紅花油、千里追風油、保嬰丹……更是家居必備的特效藥。吾從酒家出來邊走邊想，忽見前面有家“商務印書館”，古老店名令人想起舊時的上海灘。店里有許多讀者在瀏覽圖書，進去買了本《中醫(yī)藥材速查彩圖典》，其實余也不懂中醫(yī)藥，只是看著喜歡，中醫(yī)藥真奇妙，寫成藥方有詩情，拍成照片有畫意。在抗擊非典的過程中，香港上流社會對中醫(yī)藥才開始刮目相看，中醫(yī)長期被排斥在公立醫(yī)院醫(yī)療體制外的處境將會得到改善。實在是我們太崇洋媚外了，所以才會數(shù)典忘祖，中醫(yī)藥千百年來一直是中華民族的保護神，生在福中不知福啊！中華傳統(tǒng)文化最偉大的傳承者，正是口傳心授的廣大底層百姓，而千方百計妄圖打壓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恰是所謂留過洋的學者、買辦，當下“漢奸遍地”皆源出于此。
試看天下誰能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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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燈照我永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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