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對自焚這事有概念,還是在小時候,我曾看到一張越南和尚在越南廣場上自焚的照片,和尚寶相莊嚴地盤腿坐在地上,身上烈焰熊熊。越南和尚之所以自焚,是為了抗議美國支持南越政府打內戰,據說此照片在美國引起巨大震動,直接加快了美國從越南撤軍的步伐。
我因此對和尚非常佩服,和尚是信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宗教信仰的人,是能夠舍身飼虎的人,自焚這事兒,非一般人所能為,需要大勇氣,大決心,大憤怒,可能也需要大絕望!
再后來,是過了10幾年后,幾個信了邪教的中國人,跑到中國的廣場上自焚,當時也是舉世震驚!這幾個人,有燒死的,也有沒燒死的。于是就讓沒燒死的上電視接受采訪,做反面教員。我看著電視上那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可憐人兒,心中的驚訝和恐懼是難免的,一個人的思想一旦被邪教或宗教所控制,真是不得了!邪教太邪惡了!我堅決支持政府嚴厲打擊邪教!我想:有電視上這幾個燒得不成人樣的人現身說法、懺悔,人們應該能夠認清邪教的本質,往后應該沒人再自焚了吧。
然而不曾想,雖然中國現在已經進入盛世,最近幾年,自焚的現象竟然多起來,自焚的人也早已五花八門,不再是信奉邪教或名門正教的信徒,而是什么樣的人都有,什么樣的原因都有。甚至昨天廣西百色又有個人在區政府門口自焚,他死倒是死了,可沒人知道他自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按他專門跑到區政府門口自焚看,他應該是為了抗議什么才自焚,但抗議什么呢?他沒有留下只言片語,所以無人知道?!粋€人,竟可以自焚得如此莽撞、輕易!竟可以如此輕生死!實在讓活著的人難以理解。于是乎,像“惡意討薪”一樣,“惡意自焚”這樣的名詞似乎也就要呼之欲出了。自焚的多了,我等觀眾自然“審美疲勞”,逐漸麻木,恍恍惚惚,竟讓人覺得自焚似已蔚成風氣。這世道,今夕何夕?
我對歷史沒什么研究,不知道歷史上那些著名的盛世,是不是也如今天般自焚成風。我只記得一句古話: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但現在有誰在“以死懼之”嗎?似乎沒有,好像沒有,因為這些自焚的人死就死了,事后公安什么的好像也沒找出什么“以死懼之”的人,也就是說沒什么人為他們的死負責任。自焚似乎成了一次毫無價值的行為藝術表演,中國這些最普通的人似乎個個成了最前衛的行為藝術家。
一次次看著自焚的新聞和視頻,一次次使我驚駭莫名,到底是什么,讓這些普通人竟然產生了如此這般的大勇氣,大決心,大憤怒,或者大絕望?站在個人的立場,將心比心,我常常禁不住想:自焚難道不痛嗎?如果我要自殺,首先我會考慮吃安眠藥,其次是割腕、上吊,再其次是跳樓。我原本一直認為自焚是最笨最痛苦的死法,現在這些接二連三出現的自焚事件,卻使我對自焚的這種看法變得仿佛不那么確定起來。那么,在某些人眼里,自焚就更加像是一次次煙花表演了,它的作用,只是使得富貴風流、花團錦簇的盛世之夜的容顏,顯得越來越美麗而妖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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