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計官員揭GDP這么“煉”成
在網上，我看過不少有關“保8”的文章，特別是看到一些人寫的今年保8問題不大的文章后，總有一種如骨鯁在喉、不吐不快的感覺。我總是在想，保8，真的是那么重要？？真的是那么體面？？真的是那么實在？？
在這里，我給大家還原一段我和一名統計官員在辦公室的一段對話。因為某種考慮，我隱去了該統計官員的相關信息。
某日下午，因為工作的關系，我去某地統計局官員辦公室公干。當我們按照正常程序辦理完相關公務后，我就和這位官員閑聊了一會。因為彼此很熟悉，知根知底，所以,我們的之間的談話顯得特別放松,沒有一點拘謹或者相互防備的感覺。
“我了解到一個這樣的情況,某廠自去年金融風暴發生后，一直處于停產狀態，而目前該企業的總產值卻已經突破億萬，這是為什么呢？”我首先發問.
“今年不是要保8嗎？如果都按照企業的實際情況上報總產值，上面下達的經濟增長指標怎么完成？保8的目標怎么實現？”他也拋給我這樣一個問題。
“實現增長目標，總不能依靠數據注水吧？”
“GDP增長8%，這是一項硬任務，也是一項硬指標。在硬任務、硬指標面前，我們不僅只能這么做，也必須這么做，有時還不得不借助于‘挖潛’的方式，來實現這個目標。”
“挖潛？”
“所謂‘挖潛’，說白了就是使用一些特殊的技巧。我給你舉個例子。某廠雖然正常生產,但產值卻增長不多,或者沒有增長,怎么辦呢?我們就按照既定目標,乘上我們認為保險的增長系數就行了。”
“難怪某廠今年的產值還沒到8000萬，而你們上報的產值卻已經高達2個億了。這也太離譜了吧？你們這樣報,總要得到企業認可并蓋章吧?如果用填上這些虛假數字的統計表去企業蓋章,企業會認可嗎？要是企業拒絕，咋辦？”
“怎么會用填好數字的統計表去企業蓋章呢？一般是由工業部門或者轄地的鄉鎮企業辦派人去企業事先在空白統計表上蓋好企業的公章，然后再由他們在空白統計表上填好數字，經我們審查合格后,就可以錄入電腦上報了。再說，即使我們拿著這樣的統計表去企業蓋章，企業一般也不會拒絕的。”
“為什么？”
“企業要生存，要發展，就必須獲得當地政府的支持和扶助，企業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
“企業也愿意配合造假？”
“并不是企業愿意造假，更不是統計部門非要這么做，而是……”
“而是什么？”
“我告訴你一件事,今天上午我又被領導找去批了一通。他對我說，某地的發展本不如我地，可經濟增長速度卻高出我地很多，你讓我在上級面前怎么做人？怎么說話？我看，你的思想還要更解放一點，膽子還要更大一點，步伐還要更快一點，辦法還要更多一點。具體怎么操作我不管，但任務你一定要給我完成好！”
“看來，領導給你施加了不少的壓力，你確實很難。我想知道的是，在法律和領導這二者中，你選擇什么？”
“我倒想問問你了，現在到底是領導大，還是法律大？”
“理論上，當然是法律大了。呵呵！”
“是啊，可理論和現實是嚴重脫節的，因此，我們有時屈服于權力，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是一種無奈的選擇啊！”
“你就不為這種選擇擔心嗎？”
“我怎么不擔心?你以為我愿意這么做嗎？我的職責、我的良心告訴我不能這樣做。但上面考核領導的GDP，領導要面子，要政績，就只好拿我們出氣，把我們逼到了墻角，我們沒辦法啊！我們沒退路啊！”
“你所講的這種情況，我以為屬于考核體制中的一種弊病，而且還很嚴重；你所講的前述情況，顯然屬于嚴重的統計造假。對于這類統計造假行為，國家的《統計法》是絕對不允許的，懲治的力度也是非常之大的，我國已經有過統計官員因此而丟帽子的前車。你難道就不顧忌翻船？”
“其實，統計人受到處理的，只是個別現象。地方人辦地方事，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所以，我們不擔心地方來查，也不顧慮上級來查。”
“為什么不顧慮？”
“地方上的相關部門都意會這樣的事，因而不會查；那么，就剩下上級的抽查了。為了應付上級的抽查，我們早就采取了一些預防性措施。”
“什么措施？”
“譬如，考慮到上級可能會打電話去企業核對數字，我們事先就已經把這些企業的電話號碼改成我們內部科室的電話號碼，或者是某鄉鎮企業辦的電話號碼，或者是某些絕對信得過的人的電話號碼。這樣，上級的抽查電話無論怎么打，都會打到這些地方去，而這些人的回答自然就不會出紕漏。再說，上級單位如果派人下來抽查，一般都會事先發通知。當我們接到通知后，當然也會提前通知了被檢單位的負責人怎么應付檢查人員，怎么回答檢查人員的問題。”
“萬一出了紕漏怎么辦？”
“這樣的問題太小兒科了。你還以為真的是以前啊？現在，只要將抽查人員招待好，吃好，玩好，送好，一切都會OK的！”
“不是所有的人都這樣吧？堅持原則的還是大有人在，不能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喲。”
“我說一個與此無關的話題吧。你睜眼看看我們身邊，那些坐在重要位置上的官員，有多少是屁股干凈的？那些不干凈的官員，又有幾個是受到主動查處的？別說主動查處，就是被動查處，也微乎其微。你不是也聽到這樣一件事情嗎？某局的干部舉報了該局局長嚴重的經濟問題，可還沒等檢察院立案調查，幾位重要領導的電話就已經打到了檢察長的辦公室。最后的結果你也知道，他照樣當一把手，還調到一個油水更大的單位。我如果因為統計問題而受到責任追究，或許是福，也未可知。你說呢？”
……
我無語地離開了這位統計官員的辦公室。在返回的途中，我久久地思索、體味著這位統計官員的話。
原來，GDP就是這樣統計的，就是這樣“注水”的，也是這樣放大的！
被這樣“注水”而虛脹的GDP，到底有多大的可信性和可靠性？它能為我國的科學發展提供準確的宏觀決策依據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在國外，GDP純粹只是一個用于學術研究的素材，而我們卻成為度量經濟發展和綜合國力的重要指標。對于官員而言，有了GDP，面子呀、政績呀、位置呀什么的，就全有了，這也許就是人們的GDP情結為什么這么濃厚的緣故吧？！
我在這里大聲呼吁，徹底拋棄GDP情結吧！徹底結束GDP考核吧！人們要的是實實在在的民生增長，實實在在的國力增長，實實在在的國際威望增長，而不是GDP這樣的注水式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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