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早就想點東西紀念我的同學陳君,可是寫起來總覺得鉆心地痛,所以就一拖再拖。
陳君是我在清華大學讀書時的同班同學。我對他的最深印象就是此人極其聰明。我見到的聰明人是多了去了,但是此人是最聰明的。當年我們班同學興起打橋牌,別人在玩,他到圖書館借了一本打橋牌的書,看了3天,然后跟大家打,打遍全班無敵手。除了橋牌之外,他的象棋,圍棋水平都是我班最高的。經常是別人下棋到了殘局,一方馬上要認輸了,陳君給他參謀,竟然反敗為勝。學習上當然是不用說了,他的功課非常好。
陳君是個正人君子,從來不占別人便宜,也不在語言上欺負別人。但陳君的語言很犀利,說話常常是一針見血。我最深的印象是此人常常說:“社會主義必然滅亡,資本主義必然勝利”。我們讀書的年代,資改派如日中天,他們的話就是真理。其實他們的話根本不值得推敲,但那個年代,你講話寫文章,可以引用任何人的話,什么尼采,什么貓什么狗的話都可以引用,唯獨不能引用毛澤東的話,否則大家會哄堂大笑。清華的大學生,那是有獨立思想的,怎么可能相信毛澤東的極左思想呢?
陳君畢業以后去了浙江某個職工大學教書。據說不是很得志,然后在兩年以后考研究生上了浙江大學,浙大畢業以后,在一家公司混。90年代嘛,人人想下海,膽子大的自己辦公司,沒膽子的給別人打工。那個時候在國營企業工作,好像低人三等似的。可是在公司干了幾年也沒有干出個什么名堂來,后來那個職工大學又把他收了回去,算是有個安穩的地方了。職工大學什么地方?那些領導學術水平不行,斗起心眼來,水平還是很高的。他在那里是郁郁寡歡,不討領導喜歡。當他還在掙扎求存的時候,別的同學在國內一個個蹭蹭蹭地冒上來當了大官。他還找過另一個同學看可不可以幫忙,那人倒是滿口答應了,但他回到杭州,又沒有消息了。
又過了一年時間,從他父親那里知道,他已經去世了。細節不祥,只說得了憂郁癥。終年41歲。
他當年的語言神奇地應驗了,資本主義確實是勝利了,可是他死了。一個才華橫溢的人,沒有結婚,沒有發財,沒有出名,甚至到谷歌上都找不到他的名字,默默地離開了這個殘酷的世界。
最新的消息:浙江大學海歸博士涂序新自殺,終年32歲。他從美國回國剛剛3個月時間。如果這樣的人都會絕望自殺,那么普通的杭州市民,農民工還有什么希望?
讓這種百年盛世見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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