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個是奶農？——關于破產的沉重話題
照理說，我堅持反對政府救房市。但房地產又是當前整個產業鏈的終端產品，在嚴峻的內外經濟形勢下，似乎一時很難找到房地產的替代產品。本人堅持認為農村新型城鎮建設能夠取代房地產成為推動產業轉型的一大經濟增長點，又似乎遠水不解近渴，故房地產問題必然成為影響當前經濟鏈條的一個棘手問題。筆者同樣堅持認為，解決房地產問題的方案并不是唯一的，中國經濟轉型的時機確實已經到來了，關鍵在于選擇根本性的發展方向。解救房地產的深層考慮，也許仍然指向全社會的基本民生。就基本民生而言，目前更應直接解救的，當是破產企業職工和廣大奶農們，別讓奶農成為第六個破產對象。
之所以要談這個沉重話題，在于本人長期積攢了一些感受。就個人說來，農村已經嚴重影響到了本人工作、生活和世界觀，是自己無法排遣的一大心病。自己的雙親、自己的妹妹、自己的弟弟、也包括自己在農村的部分遠親，成為自己經常接濟的對象。尤其是身在農村的父母和弟妹們，如果說沒有自己勉力支撐的話，他們幾乎全都難以維持下去，這個說法應當并不過分。并不是說他們好吃懶做，并不是說他們的處境只是當地極個別的現象，也沒有必要糾纏于日常生活的細節了。但是這個讓人感到十分沉重的話題，仍然必須從他們身上首先展開。
就在我們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到南海邊畫圈之際，本人也純屬偶然地到中國的南黃海之濱轉了一圈。當時的農村是我有生之年所看到的最為風光之時，蘇中地區的農民生活狀況幾乎不亞于身在城里的我。但之后情況急速變化，大約是在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江蘇中部漁民在經歷改制之后遭遇海荒，首先陷入破產境地。當年我的妹夫與原漁業大隊的同船漁民四人合伙買了大約100匹馬力的機帆船，由于當時買船成風，漁汛看好，故漁船銷售行情相當火爆，每條船的價格都在七八十萬元上下。我的妹夫與合伙人各自從私人處告貸二十萬元左右。
不料買船之后漁汛惡化，隨著灘涂圈地風起（前期CCTV7臺的致富經欄目中曾有相關報道），一方面是原先靠海吃海的人們失去了各自下海捕澇海產品的權利，另一方面是灘涂海產品資源破壞和近海掠奪性捕撈成風，電網等漁具把蝦苗、蟹苗、魚苗等一掃而光，令國家不得不規定了漫長的禁漁期，漁民們也就相繼陷入絕境。每次出海半月左右，柴油冰塊等費用上萬，捕獲少量海產品，漁船漁網每次回港還得接受專業維修。當時的私人貸款每月三分利，即年利率為36%，漁民們已經失去每年的付息能力，這就無法維持下去，只好紛紛地以不足十萬元的低價拍賣漁船，之后各自走上逃避債務和外出謀生之路。
很顯然，漁民處在當代中國最先破產的一個行業，之后輪到農民了。由于土地承包后的農業無法維持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甚至越來越難承受開支日益增大的日常生活，青壯農民就從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起外出打工。當不斷擴張的建筑等行業受到地方保護主義的嚴重影響、外出民工又越來越多時，部分打工族大多轉向從事小本買賣，同樣走上了向私人借款經營的一條艱難道路。一方面由于打工初期中國的品牌意識比較強烈，小本經營的個體戶只好從事假冒偽劣產品經銷，也偶爾受到工商打擊；另一方面由于私人貨款利息始終居高不下，許多個體經營者很難承受還本付息壓力。他們必然地也在漁民之后，扔下農村房地，成為又一個以逃債和打工為出路的破產者。
破產漁民和農民外出，實際有種大的背景：即農村集體積累興辦的社隊（鄉鎮）企業也在這一期間處于日薄西山的凋敝之中。這種本來要有人才、資金和管理支撐的社隊（鄉鎮）企業的興起，實際上主要由于管理混亂和肆意揮霍，才快速地陷入困境。在消耗完企業所得和集體積累之后，也便到了破產邊緣。盡管有的企業的產品銷路仍然不錯，但最終都以無資產狀態自然轉向私有化，實際也就成為中國第三個破產者。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說，集體企業的自行破產，也標志著中國社會的農村集體組織——人民公社，必然地壽終正寢了。這個話題應當是一言難盡，本帖只好就說這些了。
就在人民公社壽終正寢期間，城市的步伐也同時邁開，國有企業慢慢掀起破產潮。即使本人所在的邊遠地區，烏魯木齊市內原新疆生產建設兵團艱苦創業興辦的國有企業，除八一鋼鐵廠僥幸存活下來以外，其余幾乎是在不長時間內紛紛破產（有的是以類似破產的方式改制），它們大概成了新中國歷史上的第四個破產者。而第五個破產對象則是后起的有一定規模的私有企業，它們顯然受到了外國資本的刻意壓制。有關這類破產話題，大家應當比較熟悉了，也就不再細說。
蹊蹺的是，不管出于何種原因，經濟災難總是禍不單行。當毒奶粉事件出現后，筆者確實一開始就感覺到了問題的極端嚴重性。但真正需要引起關注的，則是破產企業的職工出路問題，以及破產企業背后可能面臨的奶農破產問題。要不是這些問題的真實存在，人們懶得關注那些出口導向的私有企業、那些牟取暴利的房地產陷入困境，也懶得關注政府采取哪些治標性的應急措施。而最為值得關注的，則是究竟采取什么樣的根本性措施，去解救那些無論過去還是現在發生的，曾經和正在陷入破產境地的每一個中國人？
產能、資金、人才等如今都不缺，中國人愛勞動的本性沒有變，全國人民想消費的愿望都很迫切，新廠子新品牌新市場也許能夠快速地打造起來。那么奶農們，他們會是中國第六個破產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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