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說《炎黃春秋》雜志文章《五個不幸早逝的人》的“代表性”
本文認為《炎黃春秋》雜志2008年8月號《五個不幸早逝的人》是濫竽充數的文章,其所敘述的五個不幸早逝的人的“代表性”,遠不如當今"不幸早逝"的人,并且舉例對比,讓人自思.
《炎黃春秋》雜志2008年第8期刊登了一篇題為《五個不幸早逝的人》的文章。按照《炎黃春秋》雜志的自我標榜,其作者趙友慈應該是《炎黃春秋》所擁有的一大批“高水平的作者”,也就是所謂“資深的革命家”、“革命和建設重大事件的親歷者”、或者“學有專長的專家學者”之一。但是看完該文章全文,怎么也看不出他所謂的“高水平”;更看不出他文章所寫那五個不幸早逝的人所“很有”的“代表性”?! ?/p>
作為“對古今中外、重點是當代革命和建設的重大事件和重要人物”的紀實月刊,《炎黃春秋》刊登如此平庸的文章,實在愧對讀者?;蛘呤侨狈λ鑱砀澹庉嬜浇笠娭猓坏靡讯靡猿鋽担参纯芍?。反正不管怎么說,刊登此種濫竽充數的文章,要象該雜志自吹的“具有較高的權威性和史料價值,在海內外讀者中享有很高的聲譽”,恐怕是很難的。另一方面,其猛往后看、勇向“前”看、就是不敢直看當面的嫌疑也是大大的。
為什么這樣說呢?因為就拿這篇文章來說,現在而今眼目下,擺在當面的可以“悼念”的“不幸早逝的人”遠比其所寫的那幾個“很有代表性”多啦!實在是難以計數?。∵@里不妨舉幾個隨便從網上就可以找到的例子,大家(包括《炎黃春秋》的讀者)可以比較一下誰更有“代表性”。
先看當官的:
曾經是全國人大常委會原副委員長的成克杰,在職期間多次接受建筑承包商的大額賄賂,包養了一個情婦,并通過情婦更加大肆收受財物。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以受賄罪判處其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沒收個人全部財產。經最高人民法院裁定核準,2000年9月14日 成克杰被執行死刑。
從成克杰開始,大小貪官越來越多,數不勝數。從為有關企業在獲得相關許可證、藥品進口、注冊、審批等方面謀取利益,多次收受賄賂,嚴重破壞了國家藥品監管的正常工作秩序,危害人民群眾的生命、健康安全,造成了極其惡劣的社會影響的原國家藥監局長鄭筱萸,到收受工程承包商賄賂共計2226萬元(相當于所在縣年財政收入五分之一)的重慶市巫山縣交通局原局長晏大彬,貪錢數額越來越巨,罪行駭人聽聞。這些被判處死刑的“公仆”真是前腐后繼,其“代表性”不知道超過“特殊年代”多少倍?! ?/p>
這些“早逝”的“公仆”還把他們所身處的官場當成生意場和戰場。例如:
廣東湛江遂溪縣海洋與漁業局局長宣雄將副局長陳振華殺害于其辦公室,據他交待,殺害陳振華的動機是因為陳多次在公開場合稱要接替自己局長的位置,故心生憤怒,最終下了殺陳的決心。
原黑龍江齊齊哈爾市的長青鄉教育辦公室副主任,僅僅因為兩個鄉教辦主任都離退休年齡太遠,就雇兇殺人?! ?/p>
河南舞鋼市委書記也雇兇殺死該市八臺鎮鎮長?! ?/p>
網載,天津市政協主席宋平順自殺身亡后又一個官場驚天新聞:中共呼和浩特市委副書記王志平于 2008年2月5日 (農歷臘月二十九)“不幸遇害,犧牲在工作崗位上”。行兇者系呼市公安局經濟技術開發區分局局長關六如。案發時,關某在王志平辦公室內槍殺王某及一名與王某“關系密切”的女稅務干部后,飲彈自盡。據傳,關六如此次行兇,源于買官不成,遂起殺心。亦有傳言稱,事發前關六如職務被撤,心懷不滿,故報復行兇。更有傳言稱,關六如欲行兇的對象并不限于王志平一人,其自殺前曾留下遺書及買官的送禮列表,涉及當地多名高層官員。
不僅高層,最低的村官也有被殺的:2005年6月21日上午8時許,昆明市宜良縣云南宜良縣的 劉 女士早上去上班時,發現滿大街都貼著‘告白書’,就仔細地讀了兩遍。據 劉 女士回憶,“告白書”的大致內容是:“我是路美邑鄉清水塘村委會村民,我叫姜某某……被我殺的村主任當過兩年保安后,開過賭場,替人收過債,參加過黑社會等不正當職業?;氐酱謇?,一邊出錢拉選票,一邊威脅群眾一定要選他,才得以當上村主任。隨后,村主任就讓自己的表弟、弟弟也擔任了村干部,把村子搞成家族式的;村主任還亂收費,村民蓋烤房(烤煙草用的),每平方米收10元,畜牲圈每平方米收6元,縣上撥了3萬元現金,也全被村主任私吞,村民沒拿過一分錢;村主任還利用村子修路用的水泥、沙子、混凝土建了一棟新房子。有一天,我去挑水,遇到村主任,他用石頭砸我的頭,砸得我暈暈的,還說:“等我洗完澡再來收拾你?!碑敃r,我在村里的一家診所看了醫生,剛回到家,就見村主任拿著一把刀,氣勢洶洶地說:“老子不把你全家殺了就不是人?!蔽耶敃r很害怕……為了避免女兒受傷害,我故意往外跑以引開村主任,他拿著刀追了出來,首先在我的大腿上砍了一刀,接著又砍了一刀。不知村主任被什么絆著了,我才得以反身抓住他的刀,為了自保,在他的腰上砍了幾刀,就這樣把他殺死了。村主任在村里橫行霸道,其妻子因為屢勸不止,也服毒自殺了……”
這一些殺人者和被殺者,這樣的身著“公仆”外衣的貪官,一個接一個“早逝”,確實是很“不幸”的;其層出不窮,確實是是黨、國家和人民的不幸。
再看平頭老百姓:
咱們只說說礦難。近年的礦難實在太多了,動不動就死上百人?! ?/p>
例如38歲的聶清文,是湖南漣源市七一煤礦的一名安監員。2003年他遭遇礦難身亡。他的遺言是用粉筆寫在安全帽上的:“骨肉親情難分舍,欠我娘200元,我欠鄧曙華100元......”?! ?/p>
僅舉這一個就“很有代表性”了吧?要把動則幾十上百“不幸早逝”的礦工都寫一寫的話,夠《炎黃春秋》出版多少期?《炎黃春秋》文章所批判的“史無前例的年代”,礦難也達不到近年這種水平,確實是“史無前例”的,連總理也為之落淚?! ?/p>
之所以如此,私有化是一個很根本的原因。君不見廣東興寧市大徑里公司負責人曾云高在礦難發生后,稱要拿出3億元“擺平”事故。他是興寧市、梅州市兩級人大代表。興寧市人大常委會還授予了他“發展興寧經濟突出貢獻者”稱號。他公司的股東及家族中還有政協委員和當地稅務官員。曾在1999年廣東省屬國有四望嶂礦務局破產倒閉后順利接盤,并獲得四望嶂煤炭資源最好的“一礦”。知情人說,當時“一礦”的生產總值“上億元”,但“在官商結合下被曾云高以500萬元買斷”。經過幾年的運作之后,曾云高迅速發跡。知情者稱,曾云高在買斷“一礦”的經營權后,成立大徑里公司,并在近幾年實施“大兼并”。而所謂“大兼并”即是以金錢和權勢強行買斷其他煤礦的經營權,大興礦和永豐礦(即這次發生透水事故的“主井”和“副井”)就是“大兼并”過程中歸到曾云高名下的?! ?/p>
我們還可以看看學生和知識分子:
18歲的云南女孩鄧欣(化名)終于跨進了大學門檻。然而,沒有喜悅,只有痛悔;鄧欣說:“我寧可沒有考上,寧可永遠在家里種地種田,寧愿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是我害了媽媽。”鄧欣的家鄉云南省沾益縣盤江鄉大興村是個貧困村,“很多人家除了種地,沒別的收入來源。有的人家連買鹽巴的錢都沒有?!编嚰乙彩浅3]錢買鹽的人家之一,鄧欣的媽媽李粉香一個人挑著全家的生活重擔。鄧欣的爸爸鄧云華在花山鎮煤礦上給人打工裝煤車,2002年5月的一天,這個消瘦的漢子在干活時突然暈倒。醫院診斷是腦血管梗塞,搶救過來的鄧云華半邊身子不能動彈,完全喪失了勞動力。媽媽李粉香患有嚴重的風濕病,一直在吃藥;倒下的鄧云華讓這個年收入不過幾百元的家雪上加霜,李粉香到處借錢給丈夫治病,外債欠了1萬多元——對一個常常連買鹽錢都沒有的家庭,這筆錢簡直是天文數字。奶奶70歲了,妹妹15歲,剛上初三,哪兒都得花錢?!皨寢寜毫μ?!”鄧欣說。 6月28日 ,她查到了自己的高考分數,510分,遠遠超過所報考的昆明醫學院公共衛生事業管理專業去年的錄取分數線。不出意外的話,她將在昆明醫學院完成4年的本科學業。從知道女兒高考分數開始,李粉香就天天嘆息?!皨寢尣恢涝趺唇o我籌集學費,一年好幾千元??!還得供妹妹,至少要讓她念完初中吧?”外債累累的鄧家現在要借50元錢都成了大問題。李粉香越來越絕望。 8月1日 早晨9點多,奶奶發覺不對勁:“她起得很早,給我倒了水,放好藥,還把柴劈好擱好。可這時屋里好一陣沒有動靜了。我起來突然看見,她已經……”談起那個刻骨銘心的早晨,奶奶也泣不成聲。
據 2005年9月20日 《新京報》報道: 9月14日 晨,天蒙蒙亮,中科院高能所28號樓下,茅廣軍的尸體被人發現,警方排除了他殺。很多人難以相信,這個人緣極好,前途光明的中科院理論物理所的博士后,會選擇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36歲的茅廣軍,不獨是中科院理論物理所的博士后,而且是德國洪堡學者和日本STA學者,在32歲時就成為了正研究員。根據新聞的透露:茅廣軍的人生失意有兩端,一端是婚姻的破裂,但更令人不能容忍的一端,是體制的壓迫,是中科院人事制度安排對于茅廣軍心靈空間的擠壓,——“中科院三年一次的考核,茅廣軍沒有通過被解聘,據說是文章數太少了,中科院高能物理所讓他把房子交回,并一年內另找單位離開?!?/p>
再看看討要工錢者:
《燕趙都市報》2007年7月22日報道 多次向開發商索要工錢未果后,河北省景縣景州鎮元小王村的包工頭曹勇17日服毒身亡,其家屬將其尸體抬到開發商家里抗議。景縣公安局20日零時30分以曹勇家屬“非法侵入個人住宅”為由,出動五六十名警察,將曹勇尸體強行拉走。曹勇的弟弟曹蕾與妹妹曹建軍當場服毒,曹勇的叔叔下落不明。曹蕾20日凌晨因警方強搬尸體也服毒。此前他曾向記者介紹,他哥哥是個包工頭,去年麥收的時候,與金壇公司簽下協議,承建該公司開發的溫馨家園6號住宅樓的清工,協議工程款60多萬元。后哥哥在當地找了幾十名老鄉干了起來,本來今年五一就交工了,但開發商支付了部分工程款后,仍欠了20余萬元,哥哥多次討要未果。哥哥為給老鄉墊付工資,賣掉了家里糧食,還借遍了親朋好友。20日3時10分左右,記者在景縣人民醫院內看到曹蕾、曹建軍和曹偉偉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輸液,醫護人員還給曹建軍輸上了氧氣,3人的表情看上去都很痛苦。主治大夫告訴記者,他們被送來的時候,神志都比較清楚,曹蕾、曹建軍兩人都拒絕進行洗胃治療,現在還在觀察之中?! ?/p>
農民工掙錢不容易,賣淫女也是不幸的:
發生在2008年4月5日凌晨的東風廣場一年輕女子半裸從30樓墜下。事發后廣州市公安局表示女死者可能是自殺,并推測其為性工作者,死者名叫“譚靜”。東風東路東風廣場內的清潔公司蕭姓女工第一個目睹了懸掛在該樓橫梁上的女尸。據蕭姓女工事后回憶,死者20余歲,“只穿了粉色內衣,沒有穿鞋子,流了很多血掛在橫梁上”。另有保安說,女死者是5日凌晨和3名外籍男子(可能是韓國人)一起到東風廣場的,他們均非該小區住戶,3名外籍男子中的一人租住在麗豪閣T7棟。麗豪閣一名王姓住戶向媒體提供一個重要信息,5日凌晨3時聽到樓上男女吵架的聲音,其中一個女聲叫喊:“3個人怎么只給一個人的錢?”正是根據上述消息,當時民眾及媒體推測該死者是一名性工作者,疑因嫖資問題和3名男子發生爭執并被對方從30樓扔下致死。
趙友慈的文章說到“特殊年代缺醫少藥的問題,不妨也看看當今的例子:
網上有一篇《誰來幫這位河南農民工討回公道》是這樣寫的:
“我叫劉豐祥,男,現年58歲,漢族,現住寧夏銀川市,原籍河南省淅川縣大石橋鄉西嶺村?,F就我堂弟劉長三(男,病逝時52歲,漢族,河南省淅川縣大石橋鄉西嶺村人,系老紅軍后代,屬當時在湖北省十堰市的外來務工人員)2005年因病送往湖北省十堰市東風汽車公司總醫院,該院見死不救、拖延致死(二年來一直冰凍在東風汽車公司總醫院太平間)和十堰市衛生局副局長袁曉明玩忽職守私自銷毀十堰市人大批示材料及十堰市公安局人民路派出所劉所長和龍警官違規違紀插手《十堰晚報》社侵犯名譽權賠償經濟糾紛向社會公眾進行反映,希望得到你的關注和支持?!保ㄈ穆裕 ?/p>
另一篇《生命被慢怠 受傷民工死在醫院》的文章。說的是“福建連江出了一單因為沒有交上110塊的輸血費,一位急診病人得不到及時治療導致死亡的事兒,最近福建省衛生廳通報了這個事件,這家醫院的院長副院長都被撤了職。最近在山西省靈石縣又出了一單類似的事件,一位農民工負重傷住進了縣人民醫院,晚間病情加重,家屬和護士多次敲門,哀求值班大夫前去看看,卻因影響值班大夫睡覺,引起這位大夫的強烈不滿。從病人入院到死亡近22個小時,家屬心急如焚,主治大夫卻滿不在乎,一直說“沒事、沒事”,結果病人到死都沒來得及進入手術室?!?BR> 還有一篇《又一個見死不救――來自四川廣安的報道》:“2006年 11月7日 下午16時40分:在東方小學幼兒園上學的熊洪徽被其爺爺熊澤榮接回家?;氐郊液?,因家人疏于照看,熊洪徽誤服熊澤榮剛買的用于浸泡麥種用的劇毒農藥"3911"。18時30分:將其送到廣安市第二人民醫院進行搶救。醫生對帶來小孫子的爺爺要求先交800元洗胃費才可以開始洗胃救護,但是這位老爺爺的身上只帶了100多元。小孫子的爺爺懇求醫生先救人,他馬上去湊錢。但醫生因錢不足不予洗胃。2個多小時后,4歲的小孫子死亡。11月9號,小孫子的父母回到了廣安。當日,鄉鄰和小孫子的父母把花圈擺放在二人民醫院的大門外。因為圍觀的人太多,交通警察及110到了現場。 11月10日 ,沖突升級的日子。越來越多的人圍住了第二人民醫院,交警的禁止通車的范圍越來越大。二人民醫院附近有廣安市重點中學-友誼中學高中部及育才中學,周末圍觀的學生也越來越多。(具體沖突的原因筆者不知道)雙方沖突從晚上開始一直到11號凌晨。沖突的結果是共有20名左右的學生或者群眾受傷,重傷數和有沒有學生死亡暫時不清楚。第二人民醫院門窗被砸壞,大門都不見了,里面的設施及儀器基本被砸壞,連被子等都被燒光,沖突升級到最后,人門圍住了第二人民醫院附近的廣安市交通警察第一支隊,被交警及武警用人墻擋住,人群在交警人墻的外面砸壞了警車,并且用鞭炮點燃扔進了車里面,警車被當眾燒毀。人群在附近用同樣方法點燃了另2輛警車,并阻擋119火警進行滅火,直至最后警車爆炸。10晚開始,廣安全城武裝戒嚴,武裝警察像市民投放數10枚驅散彈,這段時間內,廣安地區對外通訊設備(電信,移動,網通,聯通)完全關閉。學生和警察沖突,學生死二人,警察死一人,被焚毀警車三輛?! ?/p>
例子實在太多,新鮮的就不舉了吧。趙友慈的文章不是說他悼念五個“不幸早逝”的人是要“中國人永遠不要忘記那段歷史,并從中吸取教訓”嗎。看了以上一些當今年代也可以稱得上是“不幸早逝”的人的例子,趙友慈會“永遠不要忘記,并從中吸取教訓”嗎?《炎黃春秋》的讀者會“永遠不要忘記,并從中吸取教訓”嗎?中國的老百姓會“永遠不要忘記,并從中吸取教訓”嗎?
附文:
五個不幸早逝的人
趙友慈
2008年第8期 炎黃春秋雜志
《炎黃春秋》今年第1、第3期先后刊登了《被迫自戕的我的七位老上級》和《我們連里的七個“反革命”》,讀后感觸頗深。不禁使我聯想起上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我在五七學校短短的三四年中,我們僅有百十人的連隊,竟有5個人凄慘地離開了人世,實在令人痛惜。為了緬懷故人,激勵生者,憶往鑒今,現憑記憶所及,將彼時的景與情記述于后。
老紅軍邱蘭標
邱蘭標,長征時在紅四方面軍,解放后長期在中央機要部門工作,文革前是我們機關的負責人之一。文化大革命一開始,機關另兩位負責人被中央點了名,上了紅頭文件,罪名是“竊取中央機密”,被打成“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邱沒被點名,有人猜測:傳說長征途中葉劍英得悉張國燾企圖謀害毛澤東,葉要將此信息告知毛,那時邱蘭標在紅四方面軍當通訊員,此信息可能是邱傳遞的,立了功,中央現在要保他。可是隨著運動的發展,邱的處境艱難了:一些人要揪,一些人要保,爭論不休,形成對峙。到了1967年初,戚本禹代表中央文革小組來到我們機關,在大會上宣布:邱蘭標是楊尚昆的人。一句話給邱定了性,成了“三反分子”,對他未來的命運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1969年初,機關全體人員來到江西五七學校。邱已年過五旬,經過了兩年“黑幫分子”的生活,身體已很虛弱,又經兩天兩夜的旅途勞頓,到干校后的第二天就到寒冷的筑堤工地參加勞動,回來就病倒了。他臥床兩日,病情加重,急送南昌醫院,但為時已晚,加之醫生得知他是“走資派”,不盡力搶救,當日就停止了呼吸。這位十幾歲參加革命,經過出生入死兩萬五千里長征的洗禮,經過千難萬險的考驗,對革命事業做出過貢獻的老紅軍,就這樣凄慘地離開了人世。臨終時,他身邊沒有一位親人。
部主任吳善昌
吳善昌,50歲上下,身體結實,為人正直,生活儉樸,口碑很好,過著單身生活,是我們機關一個部門的主任。文化大革命他在劫難逃——既然機關負責人因“竊取中央機密”被打倒,他作為保管中央機密部門的主任,自然是“幫兇”了。
在小組批斗會上和寫交待材料時,吳不說假話,不亂“咬”人,不承認“罪行”,因而遭到嚴厲斥責。他頂住巨大壓力,不低頭,不屈服。在當時情況下,這種堅持實事求是的態度實在難能可貴!從他身上我看到了彭德懷的影子。
到五七學校后,吳仍過著“黑幫分子”生活,沒有行動自由。約1972年冬,突然聽說吳善昌死了。情況是:某日夜,吳突患急病,未能及時搶救,遽然去世。我們連隊地處農村,方圓幾十里一所簡陋的醫院也沒有,去縣城或南昌,每天只有一次火車,連隊唯一的交通工具是一臺手扶拖拉機,去南昌要顛簸幾個小時。得了急病,束手無策,只能聽天由命。嚴重的缺醫少藥和長期的精神折磨奪去了這位本應受到人們敬重的老干部的生命。
壯年木工老李
李某,30多歲,木工,身體健壯。原來我們不是一個單位,由于我住他們單位的宿舍,經??吹剿嶂ぞ呦涞礁魉奚嵩盒蘩黹T窗。來五七學校一年后我們兩個連隊合并,但對他的情況知之甚少,連他的名字現在也想不起來了。在連隊,他主要做木工、瓦工活兒。可能是1971年春,某日,突然聽說:李××死了!又是窮鄉僻壤,交通不便,缺醫少藥,造成了這一悲劇。噩耗傳到北京,他愛人急來江西,料理后事,在五七學校住了很長時間。
高材生羅敬賢
羅敬賢,1965年中山大學歷史系畢業,分配到我們機關。當時我們機關選調干部條件高、審查嚴,各高等院校也首先將優秀畢業生輸送到中央機關。小羅來機關僅半年,文化大革命就開始了。到五七學校后,我們曾同住一個宿舍。他給我的印象是:思維敏捷,敢于發表意見,生活節儉,對家庭情感很深。后來知道,他幼年喪父,家境貧寒,全靠母親含辛茹苦把他撫養成人,又不知克服了多少艱難困苦,供他上學直至大學畢業。約1972年夏,聽說小羅怕干重活,還經常請假。又過了一段時間,得知小羅病了,腿都腫了,得的什么病也不清楚。某日兇訊傳來:小羅死了!小羅的死在連里引起很大震動,因為他太年輕了,才二十六七歲,太可惜了!不祥之感籠罩著連隊,小羅這么年輕,說走就走了,這種厄運不知哪一天會落到誰的頭上。
噩耗傳到廣東羅家,羅母、妻子攜一歲多的幼子火速趕到五七學校。婆媳二人整日淚水洗面,悲痛欲絕。在追悼會上,婆媳哭得撕心裂肺、肝腸欲斷,站立不住,要兩個人架著。這是我參加過的追悼會最悲慘、最讓人難以忍受的一次。事后很長時間,人們還在談論:羅家孤兒寡母,祖孫三人今后的生活出路在哪里?他們在未來的生活道路上要渡過多少道難關啊!
小姑娘馮元秀
馮元秀,小名小六兒。來五七學校前,我和她家同住一個宿舍院。那時,我們每周回家一次,周六下午,小六兒和她的哥哥姐姐與我的兩個孩子結伴,到公交車站接她的爸爸和我。見到我們,孩子們高興極了,簇擁著我們回家。我對小六兒印象最深的有兩件事,今天想起來猶如昨日,歷歷在目。
一件是:某年“六一”,機關組織各家屬院的孩子聯歡,小六兒和我女兒(她們同齡,當時約四五歲)報名參加演出,合唱《太陽照在金山上》。聯歡會那天,我帶著六七個孩子,很早步行前往。一路上孩子們蹦蹦跳跳,有說有笑。聯歡開始,輪到小六兒她們演出了。二人從未登過臺,當她們看到臺下黑壓壓的一片人時一下就蒙了,張口要唱卻忘了歌詞。越緊張,越想不起來,呆呆地站在臺上。我十分焦急,在臺下又無能為力,多想主持人能提醒一句,她們就會順利完成演出。遺憾的是,尷尬的局面持續了幾分鐘,主持人說:“那你們就下去吧。”兩個孩子垂頭喪氣走下了臺?;丶业穆飞希瑳]有了歡笑,聽不到歌聲,真是偃旗息鼓、鎩羽而歸。
另一件是:我們到五七學校兩三年后,在北京沒有工作的家屬陸續來江西安家落戶,小六兒一家也來了,全家團聚,其樂融融。她大哥元松到我們排當小“五七”戰士,與我同住一個宿舍。某日午休,只見房門輕輕地開了,小六兒躡手躡腳走到哥哥床前,用小手摳哥哥的腳心。元松被弄醒了,睡眼惺忪地尋找惡作劇者。小六兒躲在門后,作著鬼臉,得意地笑了。此時她那俏皮、天真、活潑的樣子,好像定格在我的腦海中。
過了些日子,我去馮家串門,一進屋,就感到屋內被悲涼、凝重的氣氛所籠罩,全家人都在,只是不見小六兒,我不禁問道:“馮嫂,小六兒呢?”沒想到,經此一問,馮嫂再也無法控制心中的悲痛,放聲痛哭。原來,前幾天小六兒被蚊子叮咬,得了急性腦膜炎,由于附近沒有醫院,去縣城、南昌又沒有交通工具,沒能及時搶救,病魔無情地吞噬了她那不到7歲的生命。
小六兒如果還在,該是四十多歲了。
今天重提這些令人傷感的往事,不僅是悼念逝者,也是讓人們知道,這些不幸的人都是在那史無前例的年代逝去的,且很有代表性:既有為革命做出過貢獻的老紅軍、老干部,也有剛剛走上工作崗位、才華未展的青年知識分子;既有正值壯年的普通工人,也有花朵般的小姑娘??梢娔菆龊平俚奈:χ畯V,災難之深。中國人永遠不要忘記那段歷史,并從中吸取教訓。從這些不幸人的遭遇,也暴露了我國長期構建的城鄉二元社會的嚴重弊端:廣大農村缺醫少藥、交通不便,……因而造成種種不公、歧視甚至悲劇。慶幸的是,國家已決定花大力氣解決這個問題,以使曾對社會做出過巨大貢獻的億萬農民得到他們應該得到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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