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五十年代，對于國內一些地方出現(xiàn)的工人、學生群眾鬧事，毛主席在多次講話中指出，當新中國的社會主義改造基本完成后，中國急風驟雨般的階級斗爭就已基本結束，群眾鬧事基本上是屬于人民內部矛盾。他說：“官僚主義是鬧事的直接原因。因為官僚主義不肯改，群眾就會鬧事。”“鬧出了事，我們怎么看？應該看成是普遍的事情，不應大驚小怪。應該看成是在特殊情況下調整社會秩序的方法。如果按照正確方法，問題長期得不到解決直到群眾一鬧才解決了，那么群眾為什么不鬧呢？在這種特殊情況下，鬧一點事有什么要緊呢？”他老人家還說：“如果在客觀上有事非鬧不可，讓鬧反而比壓著不讓鬧好。”對于鬧事，“應當看有理無理。如果有理，黨員應該站在群眾方面，對十分壞的官僚主義，要反對。如果無理的，就不卷入。”
這些話反映了毛主席對待群眾鬧事的態(tài)度。再看一看今天的當局者是怎樣對待群眾鬧事的。
公元2008年6月28日，貴州省翁安縣發(fā)生了一起群體性事件，或者說是群眾鬧事。就是這樣一起典型而又不足為奇、偶然而又實屬必然的群體性事件，我們的各級黨政機關領導說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事發(fā)不久，貴州省委書記石宗源對此事的定性是：“6.28”事件起因簡單，但被少數(shù)別有用心的人員煽動利用，甚至是黑惡勢力人員直接插手參與，公然向我黨委政府挑釁的群體性事件。事件驚動了黨中央，總書記有指示，政法委書記、公安部長都有批示，武警總部的副參謀長、武警總隊的總隊長親臨一線指揮“清剿”。后來，石書記又覆手翻云、故作姿態(tài)，三次向群眾道歉，指責翁安縣委縣政府官僚主義嚴重、忽視群眾利益、行政不作為，導致民憤、民怨積壓。再后來，縣委書記、縣長、縣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都成了替罪羊，一一遭貶。再往后，強力機關開始了強力行動，共抓捕鬧事群眾一百多人。事態(tài)暫時“平息”。
中國社會發(fā)展到今天，如何對待群眾鬧事問題，已經成為當前各級黨委政府不容回避的問題，也是一塊檢驗政府是否真心服務人民的試金石。想想毛主席說的話，再看看對于翁安事件的處理，筆者以為當局存在以下不足：
首先，思路不清，沒有抓住主要矛盾。地方當局分不清什么是敵我矛盾，什么是人民內部矛盾。錯把人民內部矛盾當作敵我矛盾來處理。什么樣的矛盾是敵我矛盾呢？主要是指階級矛盾，是對抗性的，是不可調和的，是你死我活的。說翁安事件不是敵我矛盾而是人民內部矛盾，原因有三：其一，群眾的目的是很明確的，就是向政府要一個說法。群眾只沖擊黨政機關，而沒有涉及工農商業(yè)、金融業(yè)、服務業(yè)等產業(yè)。群眾的行為不是階級矛盾激化，而是一種大民主運動，不是推翻政權的動亂暴亂，而是一種民意表達的特殊形式。其二，群眾的行為是相當克制的，整個群體性行為沒有死人。數(shù)萬人行動，如果是敵我矛盾，不可能不死人。事實并不像石書記所說的，群眾受黑社會指揮、唆使，公然向我黨委政府挑釁。其三，群眾的要求是合理的，矛盾是非對抗性的。翁安事件所暴露出來的政府官僚主義嚴重、黨的基層組織無力、黨群關系緊張、群眾利益受到較大損害長期得不到糾治等等。這些問題都可以通過非暴力的手段來解決，都不需要一個階級對另一個階級采取暴烈的運動。所以，翁安事件是人民內部矛盾不是敵我矛盾，這一點在事發(fā)初期，貴州省委的認識是膚淺的，思想是混亂的，所作的判斷和定性是錯誤。
其次，措施不當，對群眾采取專政手段。對待手無寸鐵的群眾，政府調集大批公安武警“清場”，事后又大批搜捕鬧事的群眾。這樣的處理方式，讓人難免想起段公的北洋政府，想起蔣公的民國政府。你請愿，打！你示威，抓！你游行，關！你鬧事，死！熟不知，事情往往是某些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抓了一百多個群眾，就把一百多個家庭推到黨委政府的對立面上去了，每個家庭又都有很多親朋好友，這些人對政府又會是怎樣的態(tài)度。抓了一部分人，其實逼得更多人反對政府。什么樣的政府喜歡抓人呢？蔣介石的政府最喜歡抓人，抓共產黨，結果越抓越多，越是剿共，共產黨勢力越大，最終自己被人民拋棄。美國政府喜歡抓人，抓外國總統(tǒng)，抓自己國民，抓來抓去，草木皆兵，結果美國的犯罪率全球第一，監(jiān)獄人滿為患，人民最沒有安全感。抓人是不解決問題的。治得了標，治不了本。在翁安事件處理中，除了對群眾采取不當措施，對基層官員也采取了丟卒保帥的策略。翁安事件，難道只是翁安縣委、政府、公安局的事嗎？貴州省委政府就沒有責任嗎？當然，將縣委政府領導免職是應該的，但責任絕對不只應由他們承擔。
再次，結局不容樂觀，民怨未必消解，存在誘發(fā)更大范圍沖突的可能。雖然貴州省委在事件發(fā)展的后期改變了開始的論調，但是這種逢場作戲、欺騙群眾、政治做秀的手法也太不高明了，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群眾要的是真正解決問題，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如果幻想僅靠這樣一些低劣的兩面派的欺騙手法蒙混過關，是不可能的。政府如果不放下架子向群眾真誠道歉，如果不真心實意為群眾解決問題，那么民怨不會消解，靠高壓壓出來的穩(wěn)定下一次的暴發(fā)將更為猛烈。改革開放三十年，社會積怨已經到了群眾難以再忍受的地步，中國老百姓是最老實的，不到活不下去的時候，誰會與政府作對呢？這樣的大勢下，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可能形成星火燎原之勢。看不清這一點，不把這類發(fā)生在初級階段的鬧事處理得令人民滿意，當局必然喪失一次絕好的自剜腐肉、洗心革面的機會。事情發(fā)展下去，到那時，一個小小的、此前聽都沒有聽過的翁安小縣都能成就的事業(yè)，有多少大中城市不可能成事呢？
正確處理群眾鬧事，首要的問題是分清鬧事的是群眾還是反革命分子，群眾鬧事是敵我矛盾還是人民內部矛盾，是反革命罪行還是人民群眾特殊的批評方式。如果是敵我矛盾，那就應該采取專政的方式，比如拉薩事件，那是赤裸裸的反革命犯罪；如果是人民內部矛盾，那就應該用民主的方式而不是專政的方式來解決。翁安事件是人民內部矛盾，所以不應該采取抓捕關押的專政手段來處理。
那么，到底應該采取什么樣的態(tài)度對待屬于人民內部矛盾的群眾鬧事呢？ 簡單地說就是“三不三要”：
不怕，不壓，不抓。“不怕”，就是像毛主席說的，不必大驚小怪，“不要盡是怕亂，出一些小亂子有好處，我們可以取得經驗。”這是群眾反映、求解問題的特殊方式，并不是違法犯罪，也不是反革命活動，不危害國家安全。要相信群眾最終是能分清是非，分清敵我的，也要相信真正的共產黨人是不怕群眾鬧事的。共產黨就是靠鬧事起家的，還怕鬧事嗎？ “不壓”，就是不能靠高壓政策統(tǒng)治人民、控制群眾，壓迫只能換來反抗。壓是壓不住的、壓不服的，“壓服就是壓而不服，不可能壓服。”即使表面上服了心里也不服，真正的共產黨人是掌握真理的，不可能靠壓服政策帶領人民、服務人民、解放人類、解放自己。“不抓”，就是要端正對群眾的態(tài)度，把群眾當成自己的親人，那是執(zhí)政基礎，不是階級敵人。要用批評、辯論、勸解、說理的方式來宣傳教育引導群眾。“無產階級實行的專政只適用敵對分子。”“我們現(xiàn)在有些同志對待人民內部問題動不動就想武力解決，這是非常危險的，必須堅決糾正的。”抓起來關進監(jiān)獄他的思想就改造過來了嗎？他就不再反對你了嗎？不是的。當然，這里說的“不抓”是絕大部分不抓，對于極個別的混在人民群眾中的犯罪分子還是應當依據(jù)刑法處理的。
要整頓，要親民，要鳴放。“要整頓”，是因為群眾鬧事的主要根源在“上面”不在“下面”，所以要解決群眾的問題，先要解決領導的問題。也就是說，黨委政府要多從自己的身上找原因，要整頓我們的黨、整頓我們政府。群眾已經起來用大民主方式批評你了，你是虛心接受批評、多作自我檢討、真心實意改正呢？還是依然我行我素、自以為是、執(zhí)迷不悟呢？聰明的領導、正直的領導、為民服務的領導應當敢于向自己動刀子。“要親民”，就是要深入群眾，密切聯(lián)系群眾，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真正傾聽群眾反映的問題，設身處地為群眾著想。要善于把壞事變好事，把群眾鬧事當成自己改正錯誤的好機會，只要領導能夠虛心接受批評，認真改正錯誤，群眾還是會原諒你的。“要鳴放”，就是要允許群眾說話，允許群眾罵人，允許群眾批評，允許群眾上訪，讓群體有表達自己意見的渠道，讓群眾的不滿和怨氣有發(fā)泄的地方。就是要通過各種途徑把人民群眾最關心的問題收集上來，把人民群眾最切實的利益維護好，把人民群眾最不滿意地方糾正好，把人民群眾的對黨和政府的怨氣疏導好。
隨著改革進一步深入，各類矛盾也會進一步加劇，群眾鬧事會越來越多。社會根本問題一天不解決，群眾鬧事就一天不會熄滅。如果矛盾是客觀存在的，不去解決它，它自己不會消除，只可能積累，量變到質變，變成更大的矛盾。也就是說，矛盾是可以轉化的，人民內部矛盾處理得不好，就可能轉化成敵我矛盾。所以，各級黨委政府應當清醒地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緊迫性。
然而，到目前為至，我們仍然沒有看到有關部門拿出對待群眾鬧事的正確態(tài)度。前不久，中央政法委書記、公安部長反復強調，為確保北京奧運安全穩(wěn)定，各地要嚴防各類人員進京上訪鬧事，如果在奧運期間發(fā)生哪個地方的人員進京上訪鬧事，要就追究當?shù)仡I導的責任，甚至要丟烏紗帽。這是一種什么態(tài)度呢？就是不讓群眾鬧事，就是壓制群眾鬧事。群眾上訪是一種解決問題途徑，是正當?shù)臋嗬菦]有辦法的辦法，為什么要嚴防死守呢？不允許個別群眾上訪，難道非要讓大批群眾集結鬧事，才能引起領導重視嗎？這些錯誤的做法是典型的把人民內部矛盾推向敵我矛盾的愚蠢的做法。
群眾鬧事，有時并不是什么人有意組織的，事態(tài)的發(fā)展有時也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而是受社會發(fā)展規(guī)律支配的。我們寧愿相信當前的群眾鬧事大部分都是人民內部矛盾，解決這樣的群眾鬧事問題，要像毛主席那樣端正對群眾的態(tài)度，這樣才能把握群眾鬧事的規(guī)律，抓住問題的根本所在，妥善解決好問題。當然，如果有一天，人民內部矛盾得不到解決轉化成敵我矛盾，那時群眾起來鬧事了，我們應該怎么辦呢？還是按毛主席說的辦，群眾鬧事有理，就要站到群眾方面去。這便是真正的共產黨人對待群眾鬧事的態(tài)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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