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人(組詩)
曹朋枝
街頭擦鞋工
一把高腳椅子
一個盛著各色鞋油刷子擦布等木質盒子鞋把
便是你在街頭全部營生行當
你坐在一個低矮的島上
腳下的大街便是海
顧客是走向你的浪花
2元，擦一雙皮鞋的勞動抱酬
在這個物價飛漲的冬天處處顯得昂貴的城市里
很單薄很蒼白
顯然不能購買一張通往岸的船票
于是你，寒冬里的一株臘梅
在歲月的枝頭，和凄冷的北風砥礪
瘦小的模樣硬是在嚴寒這個磨刀石上
磨出一臉地鮮紅與芬芳來
下崗工人
曾是小草
大地上浩浩蕩蕩綠色行進隊伍中的一員
享受陽光，沐浴春雨
如今在一列列車上
被當作貨物途中卸下
落在異鄉
篝火的碼頭
孤零零的，一塊鐵躺在地面上
內心要燃起怎樣的火焰
才能抵擋迎面風浪
撲上來留下的蒼黃渾濁的銹跡
城市的失業者
被貧困攫取
與失業為伍
行走在城市的邊緣地帶
蜷在角落里
屋子每天都在下雨
下的是孤獨失落寂寞與迷惘
沒有陽光
來溫暖你心頭一個冬的嚴寒與凄涼
走在陰暗的潮濕里
晴朗的岸在哪里
在鋼筋混凝土叢林里
一群背負沉重的綿羊
被時光，歲月深處里的一只鐵鞭
追趕著走向生存之戰場
在小商品市場擺攤
小商品市場
一個青青的海
小百貨商品四處放濫四處奔突的海
一個狂暴無序的海
在粗放型市場擺攤
生存在夾縫中呼吸
擺攤謀生
是蘆葦地站立
街頭的擺攤者
早晨是一個渡口
那么多菜葉一般的小販
搬運著貨物
駕著一條船 從這個渡口出發
裹著一身的漆黑與寒冷 在海上航行
一莖蘆葦擎起的小油燈啊
微弱的光亮
在粗暴的歲月大風面前
頑強地抵抗抑或無奈地裸露
這一切不為別的
都是為了自身在這個城市邊緣的生存
與身后養活一家老少的愛情
顧客，從空中下來的雨滴
你落下來
一只亮著漁火的小漁船
便走在春的蔥籠里
傍晚是小漁船停靠的港灣
在一家人圍坐在熱氣騰騰的飯桌前
吃著豐盛的晚飯時
在桔黃色的燈光下
疲憊死去
幸福雄起
天亮了
洗碗工
雖然離海有一米高的距離
雖然在一條船上
在不見風不見雨溫暖的船艙里
你這個從鄉下來到城里這家豪華酒店打工的36歲婦女
洗水池就是你的田地
一個個塑料盆堆著小山高的眾多食客吃完飯后
留下的盛有油污漬垢的瓷盤碗碟筷子酒杯湯匙......
就是你要下地耕耘的一大片莊稼
清洗液洗潔精水龍頭不斷流動的水是肥料
擦布鋼絲球是鋤頭
油污漬垢是雜草
你彎下腰在田地里不停地勞作
你用勤勞的雙手拔弄出一壟壟整齊茁壯的莊稼
向那個有著一雙貓眼大腹便便的老板說話
一個月800元工資
是你這個善良勤勞的女人在一個又一個日子鎖鏈上
爬行的勞動所得
這閃亮的所得能否讓你那蜷在偏遠山村低矮的老屋
不再在這12月的寒風里吞咽疾苦與凄涼
擺攤的母親
早上7:30
是一個始發站
傍晚6:30
是一個終點站
母親的一天
是乘著生存的列車
從始發站
駛向終點站
途中十幾個小時
母親是一個鐵釘
釘在小商品市場
4平方米經營面積的
小百貨攤鋪上
街頭遇見的
遠遠的，一個黑影
披一身暮色
裹一襲曠野之風
從大街的另一面
迎面走來
城市的簡潔與明快
都紛紛給這
襤褸之艦 異域的山村
上世紀悠遠寂廖的鐘聲
騰開一片空闊干凈的視聽
聲音潮濕翅膀
小河嘩嘩流淌
在都市簡明流暢的風里
一個身影遠去
一個漆黑之星
亮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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