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慕容秋忽然有點兒后悔,自己也許真不該來參加這么一場
注定會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的“慶典”的。
木蘭湖是一個不怎么出名的風景區,除了本地人,很少有外地游客光顧,湖邊草木叢生,蜂飛蝶舞,頗有幾分野趣。湖水倒還清澈,波光瀲滟,水天一色,但整個景區顯得有些荒涼,除了零星的幾棟省市機關修建的療養院,幾乎看不到什么像樣的建筑,如果不是節假日機關團體組織的活動,來這里的游客寥寥無幾。幾首游艇孤零零停泊在碼頭上,少有人光顧。湖面上灰蒙蒙的,依稀能看到幾只漁船撒網,間或有幾只魚鷹在空中飛過,發出哇哇的叫聲,聽上去像烏鴉叫。風從湖面上吹過時,挾帶著一股死魚爛蝦的腥臭。即使在賓館的房間里,也能聞到這股氣味。
在木蘭湖所有的療養院所中,省財政廳療養院的檔次和條件算是最好的了。長委會附中68屆初中畢業三十五周年慶典包了整整一棟樓。
大廳里人來人往,每一張面孔都似曾相似,卻又那么陌生。彼此的目光從對方臉上從匆匆相遇,又慌亂地掠過,留下一片記憶的空白,讓人想起蘇軾的那首《江城子》:“……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慕容秋不忍心在這種場合徒增感傷,她在簽到處簽上匆匆自己的名字,領了鑰匙和禮品袋,就直奔樓上的房間去了。
房間雖然陳設簡單了點,但很寬敞,而且一人一間。隨著年齡的增長,慕容秋對住宿環境來越挑剔,平時出差或開會,她最怕兩個人住一間。兩個素不相識的人生活習慣各不相同,卻被安排住在一起,橫豎讓她覺得別扭。如果碰上對方打呼嚕,哪怕服用安眠藥,她就別指望睡上一個囫圇覺了。
從裝在禮品袋里的一份長委會附中68屆初中畢業三十五周年慶典活動名錄中,慕容秋看到了一串熟悉的名字,她知道,每個名字后面都有一張曾經稚嫩的面孔。在時間的帷幕后面,每個人的故事都蒙著歲月的灰塵,它們的厚度,又豈是一場同學聚會所能拂去的呢?
慕容秋忽然有點兒后悔,自己也許真不該來參加這么一場注定會乘興而來敗興而歸的“慶典”的。
既來之,則安之。慕容秋從手包里拿出一摞打印稿,放到茶幾上。整個暑假她都在審讀研究生的畢業論文,自己的研究課題也暫時放到了一邊。但她剛翻開稿子,就有人敲門。
門沒有閂,進來的是潘小蘋。她就住在慕容秋的隔壁。
“慕容,你看看誰來了?”潘小蘋笑盈盈地說,往旁邊一閃。慕容秋這才看見她身后站著一個人,一個穿著黑色長裙,皮膚白皙,很有氣質的女人。與裝扮濃艷的潘小蘋相比,她身上有一種近乎冷艷的美感。
那矜持的氣質,冷傲而略帶憂郁的目光,都讓慕容秋覺得眼熟。但她就是一下子想不起來是誰了。
“她是劉蓓呀!”潘小蘋夸張地拍了一下巴掌說,“當年,劉蓓可是咱們附中的校花啊!”
慕容秋記憶的黑箱一下子被照亮了。“畢業后咱們就沒再見過面吧,一點也認不出來了……”她一邊說,一邊伸出手去。當兩人的手相握時,她覺得劉蓓那雙纖細的手異常冰涼。
“是呀,這么多年,一直沒有機會見面。”劉蓓嘴角綻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不過,慕容,我經常在媒體上看到你的報道。你現在是名教授嘛!”
慕容秋聽出了幾分妒忌的味道。她記憶中的劉蓓冷傲,自戀,敏感。尤其那副睥睨的眼神,似乎總在對人顯示著某種優越感……
當年,在長委會附中68屆初中生中,劉蓓可是個引人矚目的人。她不僅長得漂亮,而且能歌善舞,天生一副明星氣質,學校組織文藝演出,她表演的芭蕾舞《紅色娘子軍》和獨唱《紅莓花兒開》都是保留節目,而且被選送去參加省市中學生文藝匯演,拿過名次。有人還給劉蓓取了個綽號“吳清華”。劉蓓的父親是武漢軍區的副政委,因母親轉業到長委會工作,劉蓓跟著轉學進了長委會附中。有人曾看見一輛掛軍隊牌照的小轎車經常來學校接送過劉蓓。漂亮的容貌、出眾的才藝,再加上顯赫的家庭背景,使劉蓓成了當之無愧的“附中之花”,不論老師還是同學,都喜歡跟她接觸,似乎只要能看見那張天仙般美麗的臉龐和聽到他那百靈鳥一樣清脆的笑聲,就是一種愉快的享受。劉蓓本人也習慣了這種眾星捧月的地位,驕傲得不行,對人總是愛理不理的,很少拿正眼瞧人。但即便這樣,劉蓓剛轉學來那會兒,班上喜歡跟她套近乎的男生女生還是絡繹不絕。當然,慕容秋是個例外。慕容秋是班上公認的尖子生。不僅每門功課名列前茅,課外活動也很出色,她普通話講得格外標準,是附中廣播臺的播音員,在市少年宮舉辦的全市初中作文比賽中得過一等獎,給她頒獎的是省里的一位著名作家。慕容秋是那種秀外慧中的女生,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樣下了課就在教室內外到處亂竄,嘰嘰喳喳的,一刻也閑不下來。每次下了課,一群男女同學爭先恐后地圍著劉蓓說說笑笑時,慕容秋總是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捧著一本小說,看得聚精會神,連頭也很少抬一下。所以劉蓓來了半個多學期,慕容秋跟她連一句話也未曾說過。初二上學期清明節,學校組織同學們去解放公園蘇軍烈士墓掃墓,那天下著微微細雨,他們初二(三)班的全體同學穿著整潔的校服,排列在莊嚴肅穆的蘇軍烈士幕前,合唱《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然后由慕容秋和劉蓓朗誦蘇聯詩人馬雅可夫斯基的詩《迎接未來》。
為了朗誦這首詩,慕容秋和劉蓓事先練習了好幾天。從那以后,她倆成了班上最要好的朋友。慕容秋課余時間喜歡看小說,劉蓓也喜歡。兩個人經常交換對方看完的書,還在一起交流讀后感。有一次看完《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后,劉蓓滿臉認真地問她,保爾的三個女友冬妮婭、麗達和達雅,你喜歡誰?她略略思忖了一下說,達雅。她樸實、溫柔,善良,是保爾真正的愛人。劉蓓不以為然地說,達雅只是保爾的一個保姆,他們之間沒有愛情。保爾真正愛的人是冬妮婭和麗達!慕容秋不同意,反駁說保爾在筑路工地上對冬妮婭那么鄙夷,他怎么會愛冬妮婭這樣的資產階級小姐?劉蓓堅持說,每個人都愛美,冬妮婭那么漂亮,保爾當然喜歡她,要不怎么會為了她打架呢?男女之間的愛情是超越階級和政治的!兩個人激烈地爭論起來,但直到快放學時,誰也沒有說服誰。最后,劉蓓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說,慕容,難怪同學們都說你像一個人的。慕容秋問:誰?劉蓓笑了笑說:林道靜。林道靜是小說《青春之歌》的主人公。班上的同學幾乎沒有人沒看過這部小說的。對于自己是不是像林道靜,慕容秋以前沒想過。但劉蓓這么一說,她心里倒有幾分高興。但讓慕容秋不解的是,劉蓓生在一個革命軍人家庭,卻像那個渾身沾滿資產階級臭氣的冬妮婭一樣,滿腦子資產階級的思想和小布爾喬亞的情調……劉蓓沒讀完初中,就被特招進了解放軍海政文工團。離開長委會附中時,劉蓓給班上的每個同學都送了一件紀念品,慕容秋得到的是一本小說,《青春之歌》。她想起劉蓓曾經說過她像林道靜的那句話,心里涌起一股特別的滋味,仿佛自己跟劉蓓之間藏著一個什么秘密。后來,慕容秋跟劉蓓再也沒有聯系過,關于她的許多傳聞也是從潘小蘋那兒聽說的。潘小蘋有個綽號叫“小廣播”,經常在班上傳播各種各樣的的小道消息,畢業后依然如此。劉蓓的經歷充滿了只有在小說和戲劇中才有的傳奇色彩。據說,她被特招到海政文工團后不久,就被“副統帥”林彪的兒子林立果看中,調到了空軍歌舞團。有一段時間,社會上風傳過許多林立果選妃的軼事,但長委會附中68屆的初中生們怎么也沒想到,劉蓓竟然也是林立果眾多候選的“妃子”之一。“九一三”事件發生后,劉蓓自然也受到牽連,離開了空軍歌舞團,被“發配”到西南的一個大三線軍工企業工作,一待十幾年,直到八十年代后期才調回武漢。大概因為這種頗具神秘色彩的經歷,再加上劉蓓依然故我的清高和孤傲性格,盡管她回到武漢這么長的時間,但很少有同學見過她,對于許多人來說,劉蓓始終像一個傳說中的人物……
此刻,看著劉蓓那張盡管因歲月磨損而顯得憔悴和暗淡,但看上去依然美麗的臉龐,慕容秋心里充滿了難以言說的歡悅,她一改平時的矜持和沉靜,親熱地拉著劉蓓那雙纖細而冰涼的手,面對面坐下來。在長委會附中度過的時光從她們的話語間汩汩流出。她們都不約而同地提到了那次在解放公園蘇軍烈士墓的祭奠儀式,她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合作朗誦馬雅可夫斯基的詩《迎接未來》。當然,還有劉蓓離開附中時送給慕容秋的那本《青春之歌》。“當時,你為什么要送給我一本《青春之歌》呢?”她終于把心里壓了幾十年的疑問提了出來。劉蓓沒有回答,一臉茫然。很顯然,由于時間太久,她忘了。慕容秋本來還想告訴劉蓓,她把那本《青春之歌》一直帶在身邊,在沿河縣農村插隊時一度丟失過,不久前又奇跡般地失而復得了。但現在見劉蓓好像一點也記不得送給她那本《青春之歌》,就把涌到嘴邊的話咽回去了。她忽然意識到兩人之間的鴻溝。這種鴻溝不僅僅因為時間,還因為她倆之間原本就有的隔膜。是啊,當年她倆雖然是同窗,可彼此之間很少交流,歸根結底,除了那次在蘇軍烈士墓朗誦詩歌,以及那本《青春之歌》,她對劉蓓其實一點也不了解……
正當兩人都不知說什么好,覺得有些尷尬時,剛才趁慕容秋和劉蓓在房間里說話,不知道又去哪個房間串門的潘小蘋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后面還跟著兩個男人:一個高大魁梧,滿臉絡腮胡,板刷頭,一個身材瘦小、斯斯文文,戴著近視眼鏡。兩個男人故意不吭聲,含笑地望著慕容秋和劉蓓,似乎在說:“猜猜我們是誰吧!”
慕容秋和劉蓓都努力地從記憶中打撈和搜索著當年同學的影子,試圖找出兩個來“對號入座”。
潘小蘋被她倆的認真勁兒逗笑了:“算了,大陳小莫,你們倆就別為難我們的‘吳清華’和‘林道靜’了吧!”
一聽到 “大陳小莫”,慕容秋腦子一亮,終于想起來了。大陳叫陳光,初二時就長到一米七,是長委會附中男球隊的中鋒。小莫叫莫少懷,初一時就在《長江日報》發表過詩歌,是長委會附中文學社的社長。莫少懷的父親是武鋼的技術員,母親在長委會做會計,父母都是上海人,武鋼籌建時才調到武漢的。
莫少懷的目光透過厚厚的鏡片打量著她們,帶著濃濃的上海口音說:“慕容秋劉蓓!你們認不出我們,我們可是一眼就認出你們的啦!”
“是呀是呀,你倆還是那樣漂亮……”不善言辭的陳光一臉憨笑,“我們一眼就認出來了。”
“兩位都是班上的大美女,還能認不出來?”潘小蘋故作酸溜溜地叫道,“他們唯獨見了我像路人一樣,男人都這么副德行啊……”
“哎呀潘總,當初你可是長委會附中出了名的‘小廣播’,誰能不認得你呀!”莫少懷不無奉承地說。
話音未落,大家都笑起來。慕容秋發現,劉蓓一臉漠然。嘴角那一絲淺淺的笑意,看上去像是硬貼上去似的,顯得有些勉強。
莫少懷從挎包里拿出幾本書,送給慕容秋和劉蓓,一邊說:“二位美女,這是鄙人最新出版的詩集,請多多指教哦!”
潘小蘋抱著手臂站在一旁,半是夸獎半是調侃地說:“小莫現在是我們市的著名詩人,已經出版過好幾本詩集了。”
莫少懷說:“老同學你就別笑話我了。要不是你慷慨贊助,我這本詩集也出不來的呀!”
這當兒,陳光把莫少懷送的詩集又還給了他:“我是個大老粗,看不懂這些唧唧咕咕的玩意兒,你還是送給別人吧,免得浪費了。”
“大陳,你這哪像老同學說的話?”莫少懷生氣地白了陳光一眼,“懂不懂是你的事,送不送是我的事!”說著,把詩集又塞給了陳光。
兩個人你推我搡的,房間里更顯熱鬧了。一直到吃晚飯,慕容秋房間差不多變成了聯絡站,走了一撥又來一撥,幾乎沒斷過人。每見到一個陌生而熟悉的面孔,照例是一番猜測和驚喜,笑聲和表情都很夸張。三十五年之后的重逢,讓這群大多已過天命之年的老同學興奮得仿佛又回到了消逝已久的少年時代。可當人潮退去之后,房間里有只剩下慕容秋只身一人時,同學們的面影在腦子里又變得模糊不清,讓她弄不起究竟誰是誰了。
晚飯后,慕容秋和幾個同學在湖邊散了會兒步,就回房間了。她洗完澡,坐到床上,像在家里那樣習慣性地拿起一本書,但還沒來得急打開,住在她隔壁的的潘小蘋穿著睡衣,趿拉著拖鞋,呱唧呱唧地進來了。
“慕容,你陪我聊聊天吧!”潘小蘋既像命令又像央求地說,“我這腦子興奮得像電療一樣,今晚肯定得失眠。”她一屁股在床邊坐下來,叼起一根摩爾牌香煙,問慕容秋要不要也來一支,慕容秋放下手里的書本,搖搖頭,她就自己把煙點上了。“還是你好,不抽煙不喝酒,跟個淑女似的。”她抽了一口煙,垂著眼瞼說。看得出有些疲倦。尤其是洗過澡卸了妝之后,素面朝天的潘小蘋明顯地顯出了老態。從來到聚會上那一刻起,潘小蘋似乎就沒閑過,哪里最熱鬧哪里就有她的影子。她差不多成了同學會上的核心。也難怪,潘小蘋不僅是本次同學會的主要贊助人,還是具體的會務負責人,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離不開她,包括大家的食宿安排。“知道嗎慕容?咱們這一百來個同學,就你和我是一人一間,其他都是兩人一間房。包括劉蓓!”潘小蘋說。慕容秋聽出她話里帶著明顯的討好意味,但為什么要特意提起劉蓓呢?她正納悶著,潘小蘋又神秘兮兮地說:“你別看劉蓓一直獨身,我聽說她跟省歌舞劇院的一個小白臉早就同居了,那男的比她小好幾歲。現在不管是男的還是女的,都時興老牛吃嫩草呢!”話沒說完,她就擠眉弄眼地笑起來,不料被煙嗆了一下,伏下臉劇烈地咳嗽起來,抬起頭時,慕容秋發現她的眼淚都咳嗽出來了。“聽說劉蓓在部隊時就風流出了名,要不能被林立果‘選妃’選上?”潘小蘋仍舊津津樂道地說。慕容秋暗自驚訝,她為什么對劉蓓的個人隱私那么了解?從小到大,慕容秋都沒有在背后議論別人私事的習慣,所以她始終沒有接潘小蘋的話茬兒。
第二天上午集體游湖,下午聯歡。吃過早餐后,大家在碼頭上分別上了兩艘游輪。湖面上晨霧尚未消散,視野之內白茫茫的,空中滴滴答答,不知是下露水,還是下雨。湖水也沒有在岸上遠眺時宛如碧玉,而顯得有些渾濁。兩艘游輪雖然破舊,開起來卻很快,一站眼的工夫,開在前頭的那艘就把后面的這一艘甩落了一大截,很快無影無蹤了。
慕容秋在后一艘游輪上。在一大群人中間,沒有看見潘小蘋。也許她在前面那艘游輪上,也許她壓根兒就沒來參加游湖?大家都在跟身邊的人交頭接耳、低聲交談,慕容秋卻不知道跟人聊什么。面對著一張張似曾相識卻又陌生的臉孔,慕容秋覺得同學重逢時那份最初的喜悅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逾越的生疏和孤單。的確,幾十年時光鑄就的空白,豈是一兩天的相聚就能填補的?意識這一點,她心里不禁有些惆悵。也許真不該來參加這次聚會的。她再次后悔地想。
船艙里空氣不大好,慕容秋覺得有點透不過氣來。她起身往船艙口走去。船身顛簸得很厲害,她站立不穩,差點兒跌倒。幸虧靠走道的一個男同學及時伸出援手扶住了她,“慕容,你沒事吧?”慕容秋抬起頭,看到了一張長滿絡腮胡的憨厚的笑容。是陳光。她道了一聲謝,像攀援那樣扶著走道兩邊的座椅靠背,繼續向船艙口走去。
慕容秋剛登上甲板,一股挾帶著水沫的湖風撲面而來,把她的頭發整個兒吹拂起來,像一面黑色的旗幟迎風飄揚著。她扶緊欄桿,努力站穩腳跟,才沒被風刮倒。
此時,晨霧漸漸消散,湖面逐漸顯露出了她秀美的面目。游輪正繞著一片湖洲行駛著。湖洲上樹木繁茂、田疇連片,一幢幢二三層樓和磚瓦平房的農舍點綴其間。“一去二三里,煙村四五家。”這久違的鄉野景色,像一根繩子那樣牢牢地拴住了慕容秋的目光。但隨著游輪加速向湖中心駛去,這一切便倏忽不見了。這當兒,她轉過臉,發現甲板的另一頭還有個人,婀娜的身材,搖曳的裙裾,以及隨風飄揚的長發。慕容秋認出是劉蓓。劉蓓扶著欄桿,身體的重心微微向外傾斜,給人隨時可能掉入湖中的感覺。由于劉蓓背對著自己,慕容秋看不清對方的臉。但她能想象得出劉蓓那副憂郁落寞和遺世獨立的眼神;在那樣的眼神后面,隱藏著一個別人無法進入的世界。慕容秋打消了過去跟劉蓓攀談幾句的念頭,悄悄回船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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