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全校各班早就得到了消息，選紅衛兵代表去北京，接受毛主席第八次接見，一個星期內政審完畢，時間緊迫，選出代表不用自費，來回路程報銷。大家聽了都非常高興感覺這是一件很光菜極大極好的政治大事，是毛主席對廣大紅衛兵的關懷，人人好象都有了去北京的希望，有的聽了手舞足蹈，有的聽了放聲歌唱:"敬愛的毛主席，我們心中的紅太陽。。"有的唱:"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陽。"
第二天上午，班的政治代表孫佰祥么喝了一圈，很快把全班各處的同學召集到了教室。比平時集合快多了，一聽到選紅衛兵代表去北京，都忙的從外面四面八方跑來。孫伯祥微笑和氣地簡單說了幾句，就開始用巴黎公社式的民主選舉辦法無計名投票，全班到會人數四十二人，最后選定而五票以上五名侯選人，接著又正式進行了選舉，只選兩名。選舉結果，孫喜坤二十九票，孫伯祥二十票，年桂永十九票以下淘汰。在黑板上劃票的同學用粉筆圈起了孫喜坤和孫佰祥兩人的名字，并同時宣佈這兩人栗數最多為本班赴京的紅衛兵代表。大家熱烈鼓掌，用笑臉看著前邊一邊的孫伯祥，又扭回頭瞅瞅坐在后邊的孫喜坤，孫喜坤也一邊點頭微笑，一邊雙手握著上下舞動，表示大家對他信任的謝意。孫喜坤自然喜出望處，沒想到自己這個班里最大二十二歲的老同學老團支部書記意外被選上了紅衛兵代表，從心里由衷地感到高興，一直坐自己座位上喜不攏嘴。
大家鼓掌中，孫佰祥不由笑嘻嘻地剛要講話，錢興寬突然指著黑板大聲說:"咱班現在四十二人參加選舉，一個二十九票過了半數，一個二十票還沒過半數，半數是二十一票，不到半數，這樣能有效嗎。嘿!真是的，必須重選，不行咱到學校里講講，到哪里講都行，不過半數沒有效。"錢頭寬氣哼哼對大家說完，列著架子很不服氣的樣子。魏士國這時也忙隨聲附合說:"就是，還不到半數能算數嗎。"
"重選，過了半數才有效。"錢興寬舉起一只手號召大家，經他倆一嚷嚷，大家才突然明百過來，光想著最多的前兩名，竟沒想到過沒過半數這個事，于是大家經錢興寬一提醒，便交頭接耳議論錢興寬說的在理，必須過半數才有效，于是大家紛紛說重選，孫喜坤不再重選，已確定一名了。現在孫伯祥和年桂永票數最多二人只差一票，為了集中票數，大家議論討論半天，決定在孫伯祥和年桂永二人中選舉一人，于是孫伯祥不得不順從民意，尊重大家的意見說:"剛才大家討論半天，都沒在意，連我也沒注意過半數的問題，咱就再投一次票，每個人好好考慮好再投，選出您個人最信任的人來當代表,把好這一關."說完,問大家還有沒有意見.于是又發票重新選舉,集中于選票箱內,又叫上原先人員分別念票、監督和在黑板上畫票數.黑板上,只寫著孫佰祥和年桂永兩人的名字,年桂永的頭墊著雙手趴扶在課桌上,雙眼直視著黑板,一聲不吭,只是笑盈盈的,臉上有些紅暈.念票人高喊一個名字,計票人就在喊的名字下或橫或豎認真慢慢畫一單杠,監票人雙眼緊緊盯著票上的名字，一稱不茍。孫伯祥和年桂永兩人的票數交錯上升，下邊每個同學都默聲無言，聽著念票人念，看著畫票人畫，一點兒也不錯，全神貫注地盯著黑板上兩個名字的筆畫或多或少地交錯上升。
孫佰祥站在講臺的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黑板，聽見念票員喊年桂永的名字，心里一緊，聽見念自己的名字，心里就一松，就這樣一緊一松，一松一緊，到底念完了票，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氣，看著自己名下的正字，比年桂永名下的正字多了兩筆畫，他心里欣喜不住，徹底放松了心，不待畫票員計算完，他看著黑板早計算出來了，自己得二十二票，再看年桂永得十八票，比自己少兩栗，另有兩票作廢。自己比年桂永多了四票。此時，全班同學都松了一口氣，象完成了一項具大任務輕松下來，沒什么可說的了。畫票人鄭重宣佈二人的票數，并把孫佰祥的名字和票數，重重圈了起來，以示選舉的有效和權威。
年桂永落選了，只聽錢興寬不服氣地大聲說:“操。”大家不理他，在教室內外自由活動起來。
"孫伯祥!"鄭永開突然在自己座位上大聲喊，"你去北京接受毛主席檢閱，別高興地找不著路回來了，轉向迷糊了。到時不行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趁機我也叫毛主席接見接見。"
"別搗亂別搗亂，還得政審，還早來，得些天，我這得把選舉結果給學校領導小組回報去。孫佰祥說著要走，又對大家喊，"沒事了，大家自由活動吧!"其實，大家早自由活動了，他只不過和年桂永爭名取勝而內心高興，對其他又心不在鄢，話說的多余了。他急急忙忙走出教室，在快到東大路時，華志平在后邊減他，他匆匆一回身招一下手:"過后再說。"
半個多月過去了，學校去北京受毛主席接見的二十多名紅衛兵代表回來了，有的一到學校，就被 一些師生圍上前問這問那，共享喜悅和幸福。華志平和張棉地有些著急，華志平對張棉地悄悄說:"孫佰祥先回家了，他一回學校，咱就問他要毛主席像片，他臨走前滿口答應給咱的。”華志平在別人家里見過照相館洗的毛主席穿大衣的全身照片，太好看了，毛主席站著英姿威武，目視前上方，正考慮著中國和全世界的大事，考慮著人民革命的前程方向大事。張棉地也在別人那里見過，因此，二人非常想得到這樣一張毛主席像片，平時都沒法弄到手，如果孫佰祥這回給了，他倆就實現了早已渴望已久的心愿;多好的紀念呀，是紅衛兵代表去北京接受毛主席接見后專門給帶來的，正是轟轟烈烈文化大革命中，有著非常的紀念意義。
在選舉紅衛兵代表前，孫陌祥曾找他二人套近乎，說要選上一定不忘了他二人的友好支持，一定回來給個紀念品，華志平和張棉地聽了十分高興，一致提出回來后，一人給一張毛主席站著的相片就行，別的再好東面也不要，華志平一再說，只要毛主席像，孫佰祥當二人面滿口答應：“行。很簡單，小事一樁。”孫伯祥得到了二人的支持，也非常高興，眨巴著眼又"深入群眾"工作了。
孫佰祥臨走前，華志平還不放心，又偷偷拉著孫伯祥比劃著說:"就是毛主席二寸的相片照相館沖洗的那種，不到一巴掌大。"華志平生怕孫佰祥弄錯了，一再說明"，可別弄折了，好好疊放好。"
"知道知道，不用說我比你知道，這個我還沒見過嗎。"孫佰祥有些事還得準備，很有些不耐煩地說。
華志平還是補充一句:"說話算數啊，到時不給是小狗。"
孫佰祥邊走邊回頭扔一句:"就你小氣，這點小事還用打賭嗎。"
華志平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說:"到時別忘了咱這當小卒的就行，你是咱班的頭頭，政治班長說話要算話的。"
過后，華志平對張棉地提起此事，張棉地一笑有點耽憂說:"這家伙鬼頭滑腦的，不聾咱就行。"
華志平心里只抱著希望和信心。他想，有了毛主席那張相片，就放在自家的相框里，夾在相框中間的最上方正中，這樣和全家及別人的相片在一起，毛主席就和我們在一起了，他在群眾之中，也在我們全家之中。一進堂屋看見了相框，就看見了毛主席和我們在一起，和領袖在一起，多么榮耀呀。等孫伯祥回來給了毛主席相片，就這樣放。
張棉地又平靜想想對華志華說:"他凡不能聾響，他再鬼，在咱臉前也都許了愿;再說，又不是花幾個錢，回來咱給他錢也行。"嘴里雖這樣說，心想花幾個錢，孫陌祥也不會要的。
"對對，通過這件事，也是考驗他對咱真好還是假好，不能光看他要嘴皮子好聽。"華志平依然笑著說，心里還是充滿了渴望和信心。
孫佰祥果然從家里很快回校了，他一進到宿舍，再回到教室，同學們都馬上圍上去詢問見到毛主席了嗎，真人什么樣，和你握手了嗎?
"嗨!別提了，北京早晨冷呵呵地，都是一輛一輛的軍車走的又不慢，一會就過去了，車上都站著人，靠近我的幾個人都比我高，別人說看見毛主席了，我哪撈看著，一下就過去了。"孫伯祥說的很失望，大家聽了也都默然不語。問回校的孫喜坤，他也說在人縫間只看見一輛輛小車有人影晃動，一會就過去了，沒看清，也太遠。全班同學也都不再問了，只問些北京的情況，到處都是紅衛兵，人多、紅旗多,標語多，街道商店人滿不斷。不是想象記錄片中的那樣清晰可見:毛主席向大家揮手，大家齊刷刷抬頭，高舉語錄，無比興奮地高呼: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歲!毛主席也揮手向群眾回應:人民萬歲!
開始大家都是懷著興奮的心情圍著紅衛兵代表，而后又帶著遺憾沮喪的表情離開紅衛兵代表。華志平和張棉地更想著趁沒人時找孫伯祥要毛主席照片，人來人往，時見時不見，他倆不放松，緊盯著孫伯祥單人走在外面時再找他。機會來了，孫伯祥說自己要去學校辦事組回報下情況，華志平就和張棉地就先跑到東大路邊等著。張棉地看見了孫佰祥，小聲對華志平說:"孫佰祥朝這來了，圍著圍脖，高興的樣子。"
"您倆站這里干什么，不嫌冷?"孫佰祥走近前問。
"等你的，忘了嗎，說好的，你從北京拿來的毛主席相片呢?給我們吧，一人一張。"華志平搶先說，也是提醒孫伯祥，并伸出手。
"就是。真是貴人多忘事，當了代表，就忘了我們群眾了。"張棉地笑著戲謔說，近前一步。
"沒有沒有，來不及，什么也沒撈著買。北京人多，照相館挨不上號，哪象咱家里這么隨便。"孫佰祥說著推開二人要走，華志平一手攔住孫佰祥的衣角，認真說:"別的班代表人家都帶來了，就你沒有我不信，別聾人騙人好不好，別的班都有送的，就你不送?"二人一推一拉互不相讓。
張棉地不好意思上前動手，只是站在旁邊說:"不可能沒有，去北京一趟凡不能一點東西沒拿回來作紀念吧?"
"真沒有，不說假話，我不聾您。"孫伯祥假裝正兒八經地說著，同時伸展開兩只胳膊舉起象投降。
"不行咱翻，翻翻你身上沒有就算完，翻著就是我們的。"華志平提出要求，攔住孫佰祥不讓走。
"翻什么，還不相信我嗎。那樣太不象話了，沒有就是沒有，咱還是誰對誰呀。"孫伯祥扳起面孔，又有不耐煩地樣子。
"不行，你說話不算數，翻翻你身上看，真沒有就算完，凡不能叫俺倆白盼一回。"華志平不依不饒，張棉地在一旁鼓勁:"翻，不叫翻不行，還是有藏的。"邊說邊笑。
孫伯祥猶豫了一下，輕聲故意大度地說:"翻就翻，翻吧，大冷天翻一下，翻不著我就走了。
于是華志平就認真從孫伯祥外衣中山服四個布兜一個個掏起，先上邊兩邊小布兜，后下邊兩個大布兜，碎紙、鋼筆、小手布，幾張飯票菜栗和幾毛錢，掏出一個日本筆，華志平欣喜，毛主席照片可能就夾在里邊，華志平仔細翻看。孫佰祥在一邊說:"沒有，真沒有，翻看完也沒有，我能聾你嗎。"華志平認真仔細翻看一遍，最后捏住日記本的邊角抖一抖，什么也沒掉下，他失望了。把日記本還給孫佰祥，孫伯祥收起東西和日記本，整理一下衣服說:"這回信我的了吧，連日記本都看了，里面都是記的會議內容亂七八糟的。行了，我走了，以后再玩。"說罷，轉身要離去。
無耐中，華志平突然怔了一下，一把又拉位孫佰祥說:"不行，剛才沒翻完，你里邊的襯衣布兜沒翻，說不定你藏在里邊的，我得再翻翻你里邊穿的襯衣。"
"你說你有完沒完，你看你這個人，我急等到校領導那邊。"孫伯祥一掙身子不讓翻。
張棉地在旁邊也給華志平相助:"對，要翻你就叫翻完，說不定在里邊襯衣里，叫志平簡單摸一下就行，你別走你別走!"孫伯祥還是掙扎著要走，華志平越懷疑越不放手。孫佰祥氣得想翻臉，忍一忍還是忍住了，就勉強同意說:"好好，就依你，簡單摸摸就算完，我還有事、
"你解開上邊褂子小襖的扣，我才能伸進手去。"華志平有些強硬地說。
孫伯祥沒動斜了一眼華志平，張棉地站一邊忙說:"華志平給解不好看，你自己解吧，快點，摸一下就行了，還客氣什么。"張棉地調侃著說。
孫伯祥沮喪地解著上衣的扣子說:"好好，您說怎著就怎著，真是!"
華志平見孫伯祥解開了衣服上邊的扣子，一手伸進去，孫伯祥一縮身子向后說行了。華志平不算完，手又猛一插深，已進入里邊襯衣的口袋里半截處，孫伯祥就兩邊晃著身子后退，連聲叫涼，華志平手指已摸著襯衣敞口布兜里一片硬硬的紙片，立即高興地說:"摸著了摸著了，凡是毛主席像片。"孫伯祥急忙按住華志平的手不松，很不高興地惱著臉說:"不是不是，干什么干什么，你手這么涼。"說著身子使勁往下縮，華志平也跟著往下蹲，二人前后左右又掙又扯起來。華志平不高興地大聲說:"算了算了我不掏了，可知道你的了，你凡得把我的手松開好伸出來呀!"
張棉地在旁邊看著二人這樣也泄了氣，就說:"志平你別掏了，孫伯祥你也得松松手叫志平把手拿出來，就算沒這回事，光這樣叫人看著多難看。"
這話起了作用，遠處真來人了，不是本班的。孫佰祥眨眨眼，對華志平用商量的口氣說"行，就這樣別再向下伸手了，你手這個涼勁，你覺不著。我慢慢松手，你伸出手來。"
“行行，怎著都行。"華志平隨口答應。孫伯祥松了一點，華志平手指動了動夾住硬紙片。"你干什么，怎么出手的?"孫伯祥說著趕緊又按住了華志平的手。
"你按的我的手生疼。"華志年大聲說。
孫伯祥一點點松一邊說:"行了吧，行了吧?""你松那一點點小空，我的手怎朝外拿。"孫伯祥于是又松了一些，華志年覺著可以伸出手了，右手食指和中指夾緊硬紙片猛一抽出，孫佰祥一把沒按住，華志平抽出了一張毛主席像片，一邊跑一邊說:"正是毛主席像，我就要這張，我就要這張。孫佰祥緊追不舍，華老平沒跑多遠就住下了，心里十分高興。
看著手里的毛主席像片，認為是自己的了，孫伯祥趕來，說幾句好話就行了，誰知孫伯祥跑來上前就奪像片，華志平一閃，把毛主席像片裝自己褂子的布兜里了。孫伯祥一臉怒氣地說:"你搶什么你搶什么，就這一張，這是說好給人家捎的。硬搶硬奪真不象話。要有多余的我還不給你嗎?拿來!"
"給誰的?你說給誰的?"華志平反問，還是戀戀不舍地手在布兜里捏著毛主席像片。
"人家的，說了你也不認的，拿來，快拿來。"孫伯祥生氣地向華志平伸手，列著架式要奪，華志平見狀，立刻也生了氣，從褂子下邊大布兜里掏出像片，朝孫伯祥懷里猛扔過去說:"好好，可知你的為人了，不想給，早答應什么的，說話騙人。"這時，張棉地也趕來看見，華志平一把拽著張棉地扭身就走。只聽孫伯祥在后邊又討好地解釋:"真是給人捎的，不聾您，就這一張。"
華志平氣的一聲不吭走著，張棉地一邊走一邊罵:"什么混蛋玩藝，兩面人，可叫他把咱倆坑毀了。早知道他不是正經人。"停了停又接著說，"這種人造反就知往上爬，終究也到不好處。"華老平后悔地想:早知他這樣，就不投他一粟，不光張棉地，還有鄭永開、宋華進、王文峰。。。。。。到頭來給他騙了。
二人覺著委屈，白白付出一片誠意，真是一江春水向東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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