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繼續發展，學校組織力量批判了學校的走資派付照明，右派分子王士金陪斗，都帶了高帽，掛了牌，低頭彎腰垂手，給予痛批和打擊。許多同學也自動組織人員去四周村里去講解破四舊，號召起來造反。全校統一的局面不再統一，學校陸續出現了幾個造反組織。
這天早飯后，九級四班的同學，有的拿出毛主席著作翻看，有的看宣傳材料，還有不少同學已拿著毛主席語錄在小聲邊翻邊閱讀，兩邊還圍攏了幾個人一起看，一些同學竊竊私語談笑不一，還有不斷出入教室的，使得全教室嗡嗡聲雜音一片。
班里紅衛只頭頭孫伯祥來到教室，就有同學亂問一氣:"頭頭，今天有什新聞事給大家說嗎?"
"今天沒事我早回景了，拿煎餅。"
"要是今天閑著，我就進城有點事。"
孫佰祥走到講臺一邊看看大家說:"沒聽著說有什么事，都自由鬧革命就是了。"剛說完，緊接著進來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同學，大家的目光刷地一齊掃向了他的臉上，莫名其妙地盯著他。孫伯祥轉頭一看問:"您來有什么事嗎?"他也覺著奇怪，又不是一個班的。許多人還不認識。
"我有點事，給大家說幾句。我是咱鄰居八級四班的。"
"你進里邊說吧。"孫伯祥邀他。
"不了，只站這里就行，說兩句我就走。"他只站門口里一步，不肯朝里走，平靜地說，"大家可能都知道了，這些天東邊的幾個八級的和十級的班都行動起來了，就咱東片的幾個班沒有動靜。這幾天人家就成立了好幾個造反組織，下一步人家要聯合召開批斗咱校的走資派大會，咱也不能落后了，我看您班也沒有動靜，我班剛成立了造反組織"東方紅"指揮部，誰加入都行，特來給您班說一聲，我希望您班也快行動起來。"說完，立馬轉身走了。
大家聽了，一下子沉默了，沒有一個吱聲的，孫佰祥也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沒有表態。
形勢是向前發展的，原先的統一"紅衛兵"組織己自動解散大家已不受束縛，不受框框條條的限制，更沒有了工作組的控制，所以全校自由造反，自由組織，廣大同學出現了自發的積極性，今天一個聲明，明天一個通告，一個個造反組織在全校出現了。
孫伯祥冷靜后回過神來，剛要說什么，一個同學馬上說:"來扇風點火的，昨天就聽說東邊幾個班已成立幾個組織了。"
"對對，東邊是已成立好幾個組織了，有叫"千場棒?的，有叫‘風雷'的。"一個同學附合著說。
另一個緊接著說:"他來是叫咱加入他班的組織的，好領導咱班，保證是這個目的。"
大家接著嘰嘰喳喳議論起來，都說是想叫加入他們班組織的，咱們班也可以成立一個造反組織，并且也說出好幾個造反名稱。
孫伯祥拿出紅色的毛主席語錄本，叫大家靜下來，翻開毛主席語錄里夾著的一張紙念道"馬克思主義的道理千條萬緒，歸根到底，就是一句話:"造反有理。"班里一些同學拿語錄本在翻找，一個同學翻了翻語錄本說:"怎沒找著，在第幾頁?"孫伯祥停下來，看了看大家，有些得意地說:"這是早就有的，報紙上發表的，我抄在語錄后邊的。"
"都造反成立組織，響班也沒人領著成立組織嗎?"有幾個同學在相互問。
孫伯祥眨巴眨巴眼，說:"剛才人家來也說了。我想咱兩個班挨這么近，以后弄頂了也不好說，大家討論一下，咱是加入他們"東方紅"指揮
部還是怎弄，還是咱班成立一個組織，大家實行巴黎民主。"
于是全班嚷嚷一陣，舉手表決，大多數通過加入"東方紅"組織，只有幾票沒有贊成。孫伯祥喜出望外，興致勃勃地去東邊八級四班聯系加入他們組織的事宜。
大家自由活動，有結伴去校園，有的在教室內爭論加入人家組織的利弊，有在教室外閑散玩耍的。
華志平在教室西邊見鄭永并走來，問他:"剛才八級四班的那個大個同學，我怎么不認識他的，他就是他班的"東方紅"造反頭頭嗎?"
"可能是吧，我也不熟，只是認的，這么近又沒說過話。其實來咱班就是來煽風點火的，拉咱班人的。"鄭永并認真給華志平說。
"他叫什么名:"華志平接著認真問。
"他叫，叫馬永保，聽別人這樣喊他。"鄭永開說到這里咧開嘴一笑，"怎么，你也想當造反組織頭頭，想和他聯系聯系？"
"海!你別胡說，我只是隨便問問，我沒你知道的多。"華老平拍了鄭永開肩頭一下說。鄭永開又說這個馬永保家庭出身條件好，帶頭成立造反組織，誰也哼不了他，參加他班的組織保險，看來這人也有本事。華志平就拉鄭永開閑逛。鄭永開笑著自豪地說:"你以前就知道自己學習，哪里都不去，也不和外人接觸。你保證不跟我認識的人多，別說初三八級的，就連咱初二九級的同學你也沒我認識的人多。"
"那當然是，你太靈活了，這里那里，接觸的人多，認識的人就多了。"華志平點頭承認。對外人際關系，他自知不如鄭永開。不知怎的，對外生人，他總有些怯生生的心理感覺，總不愿接觸外人。
鄭永開平時就看華志平沉穩，不愛打鬧也挺老實，容易和他說的來，心里也就喜歡他，愛接觸他。因此，他倆始終也就成了好朋友。
鄭永開和華志平都穿著淺藍色四個布兜的制服中山裝。華志平是量體做的，鄭永開穿的褂子顯大些，褂子顏色有些泛白剝色了，那是他拾他哥的二水褂，走起路來，特別是跑起來肥大的褂襟左右前后一擺一擺的，總給人不舒服的感覺。他也是愛體育活動的人，業余時間還常到和宋華進一樣到后操場參加打球等體育活動，也愛看別班的人和事。所以平時，他總比華志平知道的人和事多。
前幾天，"東方紅"指揮部召開一次批斗學校走資派付照明的大會，鄭永開去參加圍觀了，事后，華志平才聽他說。
這一天的上午，宋華進鄭永開二人走進教室，宋華進急忙走到華志平的面前說:"快去看看吧，東邊幾個造反組織聯合起來砸了一個組織"火炬造反團。"
這是學校里的特大新聞，學校里還有反動組織，前所來聞。華志平聽了不由緊張，心里嘣嘣亂跳，他忙問是怎么回事，拉起王文峰，想叫鄭永開一起去看看，鄭永開說有事，忙去宿舍了。華志平又拉宋華進，宋華進也說:"剛回來，我還去嗎?"
"俺不知道在哪兒，咱一塊再去看看吧，現在都沒別的事，走。"華志平有些強求，王文峰也在一旁幫腔:"去吧華進，在教室里也沒大事，你看人都出去了，孫伯祥也沒來安排任務。在二人的勸說下，三人一起飛快朝東走去，宋華進在頭里引路前行。
"是誰呀，敢成立反動組織?"華志平邊走邊急不可待地問宋華進。
"什么反動組織，"宋華進側頭笑道"是校長付照明的兩個閨女，昨晚她姊妹倆成立了火炬造反團，幾個組織一商量，今早就給砸了，封了門。"
"原來是這樣。"王文峰說，心情不緊張了，華志平聽了，覺著有些莫名其妙，原來是這么回事，步子就放慢了些。他看著宋華進又看看王文峰說:"我信什么反動人組織的反動組織，原來是校長的閨女，我還沒聽說過校長的閨女在咱學校里上學，都在哪個班?"
“大閨女在初三八級一班，二閨女在初十級一班，你還不知道呀?"宋華進輕蔑地看了華志平一眼，淡淡地說。眼色和語言間在責怪華志平什么也不知道。
宋華進是學校前邊的陳莊，上初中就成了走讀生，一天八時來回學校。他在本村完小上學，校長付照明的現在小老婆就是他村完小的校長，他們的兩個閨女又和宋華進在同一個完小讀書，所以宋華進知道的比較多比較詳細。華志平王文峰來校后一般不遠去，不常到東邊幾個班那里和遠去，所以知道的事并不多。尤其文革以來，東邊初三和初一六個班造反的事，建立組織的事，總比西邊五個班早，干什么好象都是東邊給西邊帶了頭，所以本校的新聞及一些事，總是在校園東邊先發生。
"就在這屋。"他們來到一間屋門前，宋華進站住對二人說。
原來這是過去靠近校司務處一間放置過雜物的小倉庫。只見單扇玻璃門關著，門鼻子和門框上的鐵扣用鐵條給扎上了，門上貼了好幾道封條，用白紙寫著:"紅旗造反團"、"鐵拳猛打""金猴火眼"等三四個造反組織的名字，門旁還貼了一條標語:不準反動狗崽子造反!砸爛"火炬造反團!"
華志平看了，心里唏噓不已，內心有些雜味，他和王文峰一起剛看完，不遠處一個同學走過來警惕地說:"光看別動，更不能撕，剛貼上。"他輕蔑地一笑說，"她倆還想造反，這回做夢去吧!"這個同學原來是個暗哨，在旁邊觀察情況。
"這個組織什么時候成立的?"王文峰又想再問宋華進，一見宋華進去東南了，就用手指捅了一下華志平，想回去，他覺著沒大看頭。
那個暗崗同學以為是問他，反問道:"你們不知道嗎，你們是哪個班的?"他有些懷疑。
“我倆是西邊九級四班的，剛才走那個也是俺一個班的。"華志平老實地回答，恐怕這個同學突然找事找自己頭上。
那個暗哨同學這才放松了臉，平靜地說:"西邊九級回班我知道。我們怕有支持這姐妹倆的來偷偷撕封條。于是，他接著又對二人說，"付照明這兩個閨女，一個八級的，一個十級的，這兩天她倆想參加組織，哪個造反組織都不要，沒治了，姐妹倆昨天成立了火炬造反團，一直忙到小半夜。我們早就盯上了，今早她倆又到這里拾掇，剛弄好，還沒熱窩，就被我們幾個造反組織一陣子就給砸了，封了。成立了才幾個小時，還沒費事的功夫大。"說完，他滿練堆笑，自得其樂，洋洋得意地走到一邊。
華志平和王文峰聽后互相瞅瞅，不知說什么好。宋華進又回來了。華志平問:"你干什么去了又回來了?"
"去廁所了，看看東邊一些人，也在議論這事那事的。"宋華進笑笑說。
校園條條大路上，許多造反組織門前，不時來往著同學，胳膊上帶著各種造反組織的袖章，不時有男女紅衛兵前來看看被封的門，嘲笑或議論幾句就走了。
"你看你看，她倆就是校長的兩個閨女，胳膊上一人挎一個小書包。"宋華進忙輕聲扶在華志平的耳朵上小聲說，并用手指指著偏東南的大路上。
華志平和王文峰順宋華進手指的方向看去。
在七八米外的東大路上，兩個女生從北向南走著，
兩人相互跨著胳膊，稍矮點的女生頭上扎著兩個小刷子，頭和上身輕輕附在高一點的女生肩頭上，高一點的女生頭上留著齊耳短發，沒扎也沒辨，也是學生頭?？粗齻z不急不慢快走到
向西拐奔校南大門，宋華進又對他倆介紹說:“"留短發高個的是付照明的大閨女，扎兩條小辨的是付照明的二周女，付照明這里就這兩個閨女。"
華志平早已看清，大的臉方略胖一些，皺眉前視，抬一眼，無視一切的樣子，在挽著妹妹走;二的瘦長臉，只依扶著大姐為靠山，離不開大姐的樣子。
華志平猛然想起，去年秋天，他和幾個同學走到校南大門口，看見一個中年婦女留著短發，有三十六七的樣子，穿一身女制服，走進了校南大門，過后，有的同學就悄悄小聲，指著她遠去的背影說:"這就是校長付照明的老婆，另一個說:"是小老婆，老家還一個大老婆，這個小老婆就在陳莊里的小學，也當校長。
"嗨，好家伙，兩口子都是校長。"華志平當時聽了覺著驚異，這兩口子真了不起，可今天，兩口子兩個校長竟一敗塗地，都被打倒了。據說付照明老家那個大老婆有兩個兒子
一個閨女。 這都是校長付照明的
做道。華志平想著有些恨恨地，這個腐化的校長終于有了今天，又覺著這事悲哀。剛才看到這姐妹倆不得志落魄的樣子，心里竟有些同情。她們受到牽連。
待這姐妹倆走出學校南大門，忽然那個暗哨盯著那姐妹倆背影恨恨地說:"您倆還想造反，造個屁吧，這回連學校大門也別想進來了。"說完揚長而去。
王文峰看著華志平，華志平又看看王文峰都沒在說什么?；仡^走著，到了南北大路，宋華進說:"你倆先回去，我到后操場轉一圈看看。"
"上后操場轉什么，回教室吧。"華志平心里還想著剛才的事，隨便說。
"沒事干啥，去看看打球。您倆去吧?"宋華進無事輕松地反問。
"我不去。"華志平說。"我也不去，回教室。"王文峰拉一下華志平說。
走在路上，華志平不解，分析著對王文峰說:"應該叫這姐妹倆加入一個組織，可以叫她們揭發她父親的問題，就算不叫加入別的組織，她姐妹倆成立了造反組織，更能明白以后看看是不是揭批她父親，要是?；什唤野l問題再封門也不晚，這就急忙給砸了"
王文峰不以為然地說:"有的就胡亂來，不興講道理，這樣的事我以后不參加。這次行動東邊的可能也沒叫"東方紅組織去，回來問問孫佰祥，保證他也早不知道。"
華志平弄不明白，感覺還是有點亂糟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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