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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火春風荒草心

劉仙橋 · 2014-08-05 · 來源:烏有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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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火春風荒草心

  文/劉仙橋

  引子

  外祖父張宏階作為賀龍元帥千軍萬馬中一名平凡而普通的士兵犧牲在天銀山下。他的女兒作為我的母親延續著一個悲涼的故事,我曾因沉痛留下過泣血的文字。這篇文字連同其它稿件寄給了遠在冰城的楊臻老師,他百忙中審閱后,給了我一封簡單的回信;在信中,他鼓勵道:“苦難會使人變得堅強和善良,希望你繼續努力筆耕,你會成功的!”

  如今,曾經給過我鼓勵的楊老師已經離世。母親作為一名烈士的女兒,她本應獲得的撫恤已經得到了落實。母親在人際場上嘗盡了白眼之后,能獲得這一恩惠應該說是有幸的。在此,我們全家永遠感謝馬善正、夏玉凡、劉方佩、向平凡、黃生余、王兆祥以及給過她幫助的所有同志。

  然而,我的心并未減少那份沉重。這份沉重不僅僅是為了我母親坎坷的人生,而是我的筆無法飽蘸無數先烈的鮮血寫盡賀帥身后普通官兵的平凡與不幸。我的心緒雜亂而無序,如同窗外滿山遍野的荒草。

  東北之行,哈爾濱的一場嚴寒之后,我荒草一樣的心緒仿佛經春風的梳理,浸潤著如酥春雨在潛滋暗長。我不奢望我的文字能告慰死者什么,只希望活著的人能夠明白什么。

  第一章 安得廣廈千萬間

  一、一顆紅星的隕落

  這是一次偶然的相遇。

  對已故的賀學仕老人來說,他將永遠無法知道我會記下這個故事。在我們之間,只能說我認識他。這得利于父親常談論他。他是賀龍元帥在湘鄂西領導革命時警衛團團長賀佩卿之子。

  記憶中,總抹不去賀學仕老人留給我的深刻印象:身材魁梧,頭纏青紗巾,穿青色綿襖,腰系白色汗巾,棉襖上無法洗清或者是很久沒有洗的油污呈亮出歲月的光澤來。這是地地道道沒有脫貧的湘西漢子的形象。那張解放前出過天花稍微有損面容的長方臉,因年老清癯隆高顴骨顯得棱角分明;沿著臉上的皺紋找到眉宇間藏不住的直爽,能窺見他年輕時曾有過湘西漢子的勇猛與剽悍。見過賀佩卿且見過他的人都說他長得酷似他父親。

  我能有幸記下這個故事,緣于我父親與他在一家診所的談話。

  “聽說您的父親反共了的,您的補助是怎么得到的?”

  “開始,他們是說我父親反過共,不給我補助呢!”

  “現在,地主、土匪都平反了,您應該有照顧。”

  “其實,我父親并沒有反過共!那時,我已有十多歲了,他的很多事,我自己清楚。”

  “您父親是不是死在天垣寨?”

  賀佩卿堅守天垣寨的故事在湘西一帶廣泛流傳。朱疤子(朱際凱)糾集一個師與地方義勇隊將天垣寨圍得水泄不通,妄想剿滅賀龍所率的紅軍,摧毀湘鄂西革命根據地。賀佩卿率少數紅軍堅守幾個星期后,在彈盡糧絕,沒有外援的艱難中,天垣寨失守。他的妹妹跳崖身亡;他只能借布條連成的長繩滑下懸崖有幸逃生。不明真相的人都以為他犧牲于那次戰斗。在與賀帥隔離的日子里,他歷盡生死的考驗當然不只這一次。

  “我父親不是死在天垣寨,他死在江北紅軍旦德昌軍長的手里!”老人眉宇間打了一個結,語重心長地談起了他父親犧牲的經歷,“紅軍與國民黨軍隊的作戰中,湘西紅軍與江北紅軍之間陸續有一些小小的矛盾。朱家山的戰斗失利后,我父親發脾氣把江北的紅軍打了一些,那是事實。其實,那不能全怪我父親。本來,在朱家山打仗之前,和好的紅軍是準備在那里包圍敵人的。段軍長下了一道命令,叫我父親他們在朱家山堵擊;戰斗打響后,他帶著江北的紅軍暗下(撤退之意)了,日弄(愚弄)我父親他們在那里堵擊。敵人多,家伙(武器)好,我父親他們怎么堵得住?那一仗打輸了,我父親的隊伍死傷很重。這樣,我父親一氣之下把段軍長放在他身邊的江北紅軍全打了——其實,這些紅軍并不聽我父親的指揮,是段軍長所派監督我父親的。我父親打了他們后,拖著隊伍離開了江北紅軍。隊伍這里打那里最后被朱疤子追到天垣寨包圍起來。天垣寨被打垮后,我父親沒有巴安(藏身之地),只好找賀龍去,路上遇到了段軍長的人。他們把我父親到來的消息報告給段軍長,段軍長像什么也沒發生一樣迎接我父親。”

  “你一個人準備到哪里去?段軍長很和氣地問。”

  “我找‘胡子’去——我父親他們都對賀龍稱‘胡子’。”

  “我看你就不必找‘胡子’了,都是一家人,在這里干和跟胡子干不是一樣嗎?”

  “聽段軍長這么說,我父親‘一根腸子落肚——直性子’以為段軍長不會對他怎么樣,放松了戒備。誰知跟他們一進屋便被繳槍捆起來推出去打了。后來,段軍長把此事報告給賀龍時先沒有說打我父親的事,而是先問賀龍:‘報告軍長,現在黨的隊伍中有拖槍叛逃反黨反人民的該怎么處置?’”

  “槍斃!賀龍說話很干脆。”

  “我已經把他槍斃了!?”

  “是奈過(是哪個)?”

  “是賀佩卿。”

  “打得好!你不打,我早就要打的!……”

  接下來的一段敘述則是關于段軍長犧牲的原因離不開他下命令打了賀佩卿團長。

  老人在談到對自己撫恤的問題時說:“管民政的鄉干部都說我的父親反共了。我問他們:‘既然我父親反共了,為什么不把槍交給國民黨,而要繼續跟國民黨對著干?’管民政的鄉干部還是不給我批準。沒辦法,我只好找人寫信給中央的瘳漢生委員長,他很清楚這一切,親自作了批示:關于賀佩卿的問題,屬于黨內矛盾,其家屬撫恤問題應該給予妥善解決!這樣才追認我父親為革命烈士。”

  老人說完,雙眉舒展開來,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二、最后的一滴血

  1994年11月28日,賀學仕老人被打死了。一時間,他的死成了整個谷羅山鄉人談論的熱門話題。

  然而,談論歸談論,像平靜的水面投進石子激起一陣波紋后,很快又恢復了平靜。賀學仕老人畢竟普通而平凡。

  1995年6月20日,我懷揣著一份沉重來到了學堂凸(方言讀“bao”音,四聲)村,走進了賀學仕老人生前住過的家。

  一間木房連著一間鵝卵石砌成的石頭房,組成了一個極簡陋的農家小院。

  老人一家似乎再無力將那間石頭房完工,大部分房間敞著沒有屋瓦遮蓋;木房與石房相接處,就著房梁取一部分捆扎一些木條代替椽子,再用茅草覆蓋遮風擋雨,下面壘一個土灶便構成了極簡易的灶房。

  對貧窮來說,簡易總有簡易的好處,它可以很方便地把作為農家至少必須喂養的一頭小豬拴在里面。

  西斜的陽光無法照進灶房,露天的光線卻很明亮。

  主人賀興鋒正在灶前燒火。那頭小豬正哼哼唧唧地吵著他要食,留下的足跡如潦草的象形文字寫滿了這家人的一切不幸。

  解放前,身為賀帥警衛團團長的賀佩卿出生于富農之家,不僅有一棟三套間的木房,而且有田土出租給別人耕種,生活富足而殷實。他投身革命后,出生入死常年在外,根本無法顧及家里。家里的事全由他的母親操持。他犧牲后,妻子改嫁,賀學仕則由奶奶撫養成人。

  解放后,賀佩卿因“拖槍叛逃反黨反人民”沒有被追認為烈士。賀學仕作為與奶奶生活的地富子女中的一個,得到的是在土改中失去財產和房屋,在一次次政治運動中受批、挨斗,在婚姻的風浪中幾經折騰后坐床(坐床:湘西土語,意即兄亡故后,弟與嫂結婚。解放前的規矩,弟可坐嫂的床,但兄不能做弟媳的床;解放后,婚姻自由,兄也可坐弟媳的床)擁有這個家。

  賀學仕老人有兩個親生女兒。大女賀興彩出嫁在涼水口鎮張家塔村;小女賀紅英出嫁在澧源鎮蔡家峪村。賀興達與賀興鋒兩兄弟是賀學仕已故族弟賀學托的親骨肉。賀學仕坐弟媳的床挑起這個家庭的擔子后,并未脫去家境的貧寒。貧寒的家境無法給賀興達娶上媳婦進門,只能讓他上門(女方的丈夫亡故后,女的與丈夫不同姓的男人成婚,成婚不是女的走進男方的家,而是男的找上女方的家門去落戶)了卻牽掛在老人心頭的一樁親事。賀學仕老人留下的這個家則由娶了媳婦的賀興鋒挑在肩頭。

  我作為一名文學青年在去哈爾濱之前走進這個家并不是什么無冕之王。因為鄰村,與賀興鋒還算熟悉,談話自然沒有什么心的隔膜。當我問及賀學仕老人之死的原因時,賀興鋒毫不隱瞞地講述了老人被打死的前因后果。

  事情的真正起因緣于1990年。

  這年冬天,黃家的一頭小豬進了賀家的菜地,賀學仕老人一氣之下將小豬打死。按學堂凸村定下的村規,老人不需賠償。一家不賠,一家要賠,賀黃兩家發生爭端,最后只能請求鄉政府解決。當時管民政的副鄉長陳某,因與黃家的人緣關系好,在處理打豬問題時,違背村里的規定強令賀家給黃家19元的賠償費。一向剛直的老人心中不服,自然不交19元的賠償費。

  1991年,當賀學仕老人領取撫恤金時,陳某強行從中扣了19元。貧困的生活,每年農業稅都難以完成任務的老人心中不服又毫無辦法。

  時間到了1994年,賀學仕老人每年所欠的稅款累積起來是63.94元(1991年欠9.37元、1992年欠12.27元、1993年欠14.70元、1994年應交27.60元,共計63.94元)。這些欠款,老人給村文書交了10.38元,給鄉財政胡某交了35.00元;剩余的欠款則用陳某扣除的19.00元來抵。這樣,老人所交的款等于有64.38元,與所應交的欠款63.94元相比則超過了0.44元。收上交款的某幾位工作人員則說賀學仕老人沒有交清,于是發生了毆打老人至死的事件。下面原原本本摘自賀學仕老人家屬及親屬《刑事訴訟狀》的敘述(文字不是很暢順,但能看清其過程):

  一九九四年十一月二十八日上午近十二點,死者賀學仕在谷羅山趕場(即趕集),學堂凸村文書劉某當街要上交。死者說交了,超過的錢還沒退。劉鬧了起來。死者照愛伸手拍人的老習慣,輕輕拍劉的肩頭說:“后生,你要把帳(賬)搞清楚。”這時,鄉財政所胡某來了,說不能打干部。死者說:“我這門(即這樣)拍,哪里是打干部?”胡伸出拳頭,對死者當胸一拳,死者被打得倒退幾步,上前朝胡碰去,胡又打了一拳,(沒人看見打中死者身上的那(哪)個部分,又推了一丈多遠,死者扭住胡的衣服,說到鄉政府講理去,胡抓住死者的手,已扭到了肉食組邊,死者被弄倒,腰擱溝沿。胡站起身就跑了。死者也爬起來,手里抓著胡的帽子。剛站穩,鄉黨委管政法的副書記肖某從胡春生餐館跑出來,反過死者的手,高高抬起,死者痛苦難受,身子下挪,肖出重腳踢死者的腰脅(肋),死者“唉喲”一聲倒地。

  當時,立即把死者弄倒被告人肖某房內,放到坐椅上,講聲“過不得日子”( 即難受),癱在地上,嘔出了飯菜,然后被抬到肖某床上。原告人向良忠找肖借一百元錢去醫院搶救也不肯。便兩人弄到向良忠在場上的雜貨鋪內。鄰居劉振科聽死者喊叫“拐了,拐了”(壞了壞了之意)的呼救聲,便叫死者的兒子賀興鋒找鄉政府的人出錢搶救,兩被告人及其他人統統不理。死者和親屬自己出錢找醫院治療,醫院表示不好辦,只給止痛片和鐵打丸。第二天,十一月二十九日,天剛亮,死者嘔出一灘血(法醫拍過照片)。送縣城來不及,送到鄉醫院,醫生看后,嘆息說:“已經死了。”

  法醫剖尸,有退休的老公安在場,看到:脾臟有兩公分長裂口,淤血滿腹腔,頭顱淤血,頭的后部有烏色的傷痕,喉結骨及周圍呈烏色,右耳前外呈烏色,內淤血,右肘尖呈烏色。

  賀學仕老人死亡的消息傳遍鄉里,鄉民眾說紛紜。有的說:“某鄉干部這次要倒霉,不抵命也夠叛刑!”有的說:“賀學仕的死不會把某鄉干部怎么樣,那是為國家收稅而造成的人命。從某鄉干部來說胡某肖某來說不應該打人;從賀學仕來說不應該抗爭,交稅的態度不應該粗暴生硬……

  不錯,賀學仕老人的性格秉承了他父親的粗暴剛直,從不屈服于強權。這決定他的死亡也該秉承他父親的命運么?當我弄清了老人死亡的原因之后,我的心如系重鉛。

  應該說,造成人命的事件與收稅有聯系是確實的。老人每年無法交清稅收但并不是不交。如果是賀學仕老人抗拒國稅不交而造成人命,他的死責任由誰負,自當有人公論。

  在是非曲直面前,他的據理力爭雖然被某些鄉干部所顛倒和曲解,但他剛直不阿的天性在屬于生命最后的終結里,留下了一曲輕蔑權貴的正氣之歌!

  從賀興鋒家里走出來,落日漸漸西沉,夕照把群山涂抹得一片血紅;萬山叢莽間,蒼翠的松柏顯得莊嚴、肅穆與凝重;烈屬家門前農歷五月的稻田,青綠的禾苗正在拔節,呈現出一派喜人的態勢,悄悄地帶給人一絲從未有過的愉悅。畢竟,明天,我就要走向數千里之外的冰城了……

  第二章 三十功名塵與土

  一、猜不透的終究是人心

  1995年6月18日,一份由哈爾濱發的電報被送到我的家中。送電報的人興奮地告訴我:“哈爾濱‘小天鵝’來電要你去那里工作!”

  一個窮山窩里的農村青年靠寫文章將要去很遠的地方工作,那是咱們這里從未有過的事。熱情的鄉民相互稱贊并傳遞著這一喜訊。這令我的父母與周圍的親人感到欣慰。

  自從愛上寫作后,曲折山路上跋涉的艱辛,終于換來了我所盼望的時刻。

  連日來,全家人在一片喜慶的氣氛中忙著為我的東北之行做著準備。

  好男兒志在四方。呆在家里渴盼闖世界,一旦渴盼成為眼前的現實,卻揮不去心中的離愁別緒。全家人更充滿了對我的依念和擔憂。畢竟,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而且是為了事業走向迢迢萬里的冰城。不過擔憂歸擔憂,它完全為一種從未有過的喜悅而沖散。全家人除了喜悅外,對冰城的楊校長更充滿了感激之情。

  我能走向遙遠的冰城,不能不說是一種榮耀。這之前灑滿了一位文學青年的汗水與心血。我能在勞動的同時抽出一定的時間進行筆耕,離不開我老邁父母的負重與支持;離不開在他們的支持下,我對函校的真誠與信賴。以真誠回答楊臻老師的關愛,心中所篤信的是他給我的鼓勵:“苦難會使人變得堅強和善良,望你保持剛強的性格繼續努力筆耕,你會成功的!”

  然而,當姐姐將滿懷豪情的我送到遠離故鄉的冰城,打電話給楊老師,傳來的是他已3月15日去世的噩耗。

  農歷五月的哈爾濱城,景色宜人,城中大酒店彩旗招展,斜對面的清濱公園綠草青青,垂柳輕揚。雖是不冷不熱的好天氣,我的周圍卻似下了一場六月雪,冰封了我與楊老師的相見連同一切希望。

  楊老師匆匆地走了,我如同站在空空的曠野經歷一場遲到的送別,給我希望的人已走上了不歸路,留給我的只有孤獨、凄涼和遺憾!楊老師悄悄地走了,無限難受絞痛于心,以致我忍不住淚眼朦朧!……

  迎接我們的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婦女。談及我來哈爾濱的原因,她哽咽著說:“可惜……你們老師去世了……他生前很喜歡愛好文學的青年!”

  “您是‘小天鵝’的女編輯?”在我的想象里,“中國少年之星”作為開發人才新星的地方,一定是具有老、中、青作家的編輯部。《小天鵝》主編楊臻老師的去世,必然會引起同事的難過和悲傷。

  “我是你們老師的愛人……”她說不下去,一邊帶我們走著,一邊不停地用手抹眼淚。

  我不再詢問什么。我明白:我的詢問只能引起她哀傷的回憶。

  師母把我們領進編輯部,見到葛秀君與葛秀娟兩姊妹,寒暄一陣后,便走了。

  然而,我帶給楊老師的一點炒米花卻陷入了尷尬的境地。在中國,為了表示對人的尊敬,人們各有目的地送禮,小到煙酒,大到彩電,甚至金錢,似乎是一種常情。這一點炒米花,本是黃土地出產的糯米經母親雙手做成。糯米變成米花要幾道路工序,其間,雖經曲折而不失潔白之軀;幾番爐火爆炒,在燙熱的砂鍋里輾轉、焦灼,反而清香四溢。一位江南的農村青年,能夠忍受文學之路上孤寂的煎熬;卻從未想過扭曲自己的人格走一條并不光彩的捷徑。在此之前,當我讀到楊老師感人肺腑的文字并與他有了心靈的溝通之后,心中才掀起經久不息的感激之波。在做人與作文難的險道上尋找陽光,為真理光輝的牽引走向東北的冰城是有感于楊老師的偉大人格!

  誠然,這點禮物是微不足道的,但它凝聚了我年邁父母的汗水,代表了一位文學青年與全家人的赤誠之心。

  對于不知道楊老師家庭情況的我來說,想象中:他有著幸福的愛情所營造的溫馨之家,他事業上的每一份收獲都離不開師母。楊老師雖然去世了,師母應當受到學生們的尊重,這份禮物自然當交給師母。葛秀君不允許這么做,并講述了楊老師的死與師母苛刻有關的許多話。

  我不明情況,難辨是非。猜不透人心的隔膜,“小天鵝”編輯部的房間里仿佛有一團團迷霧在我的眼前彌散開來……

  二、每一次流淚都是頭一遭

  第二天,哈爾濱火車站送走姐姐后,我在“小天鵝”編輯部開始了緊張的工作。

  每天的任務主要是做飯、打掃、改稿。如果說有一點輕松的時間,便是清早徒步“清濱公園”鍛煉一會兒——這是開始在函校僅有的一點自由。

  葛秀君給人的印象不像葛秀娟那樣咄咄逼人,看上去很像一位不失去原則的主編。不過,葛秀娟對每一位編輯的訓斥不管有理無理,葛秀君從不輕易說她什么。有時,葛秀娟無理訓人,葛秀君還能為你解釋一句:“他在洗衣。”或是安慰道:“來了,就安心工作。”如果遇上她不順心,則會附和著葛秀娟的罵訓斥道:“你太慢了,挨罵,活該!”

  那個葛秀娟則不同了,動不動便兇神惡煞地斥罵人。工作中,你得隨時擔心她刻薄的罵潑在你的身上。有時休息,即使處于睡眠的最佳狀態,也能聞聲觸電似的從床上彈坐起來。這種超常的快速反應是希望自己不再挨她的罵。這當然能獲得葛秀娟開心地贊賞:“哈哈!……劉仙橋比剛來時快多了!”因讀過夏衍的《包身工》,我很本能地從她的笑容里,聯想到三十年代上海楊樹浦紗廠東洋婆的形象,盡管這里不存在毆打,人身比包身工相對自由。

  漸漸地,我從劉臣與陳愛云口中得知:“小天鵝”編輯部僅此一套租房(一小間為女編輯居住,一小間辦公也是男編輯的臥室,一小間配有廁所的廚房);師母的家離這里有一段路程,編輯部就是現有的幾個人(葛秀君、葛秀娟、陳愛云、劉臣與我)。

  一腔篤信“小天鵝”的真誠,滿懷對楊老師的敬仰,一位來自僻壤的農村青年,無法知曉自己的處境和前途。他能承受一切痛苦甘愿默默無聞地為“小天鵝”做著該做的事,倒是謝玉娟的那篇《父母情》令人終生難忘。

  那天,我將改好的稿件交給葛秀娟閱后,這篇稿以改得不合格被她退了回來。

  葛秀娟挑著眉責備道:“你的文章改得一點也不細致,有個詞語都沒換!”

  文章中有一句話的大意是:父親傴僂著背,邁著矯健的步子走來了。

  葛秀娟的理由:既然“傴僂著背”,就不可能有“矯健”。

  強化下長期受壓抑地改稿,這時候,我希望自己的想法被理解。于是圍繞那篇文章寫出了改此文的原因和意圖。圍繞那兩個詞語寫下了這點理由:“從文章的內容不難看出,謝玉娟生長在農村;只要是對農村生活有過體驗的人,自然能明白:在農村,生活的艱辛壓在農民的肩頭,累得他們腰躬背駝,即使肩挑百斤擔,也能健步行走。寫作離不開對生活的觀察,我認為謝的這兩個詞語的運用是由觀察得來的實寫。”至于葛秀娟所說的謝文構思是超出常規的“雙線結構”,理所當然將這篇文章推向了發表的位置。我自然根據這幾點理由填寫了稿件錄用通知單,然后再次將它遞給葛秀娟。

  原以為葛秀娟會明白我為什么要那樣修改的,誰知她看后臉色立刻陰沉下來,一手將我寫的理由捏成團狠勁扔在地上,氣憤地對我說:“劉仙橋,看你寫得有道理,其實根本不符合那篇文章!”

  我很想問:“我的這點理由是根據那篇文章所寫還是憑空捏造?”然而,我只能以平和的態度憑自己的所學來舉例,希望能熄滅這場“大火”,誰知令她無話可說有損她面子的解釋只能是火上澆油。

  在編輯部,除了葛秀君,葛秀娟高居在每一位編輯頭上的位置是誰也無法改變的。她怒氣沖沖地對我吼道:“劉仙橋,請你不要這樣對待工作!”

  生活在逆境中的人,尤其是生活在逆境中而滿懷希望的人,他能夠忍受別人沒有道德的輕誑、謾罵、侮辱以至失去人格的尊嚴,卻無法控制感情洪流里狂瀾般掀起的痛苦和悲傷。止不住的淚伴隨著忍不住的飲泣聲一個勁地往外流。

  流淚之后,葛秀娟將陳愛云改過的一大堆稿件扔在我面前,要我“學習學習”怎樣“細致”。不管合適不合適,每一篇退回的文章都必須密密麻麻作涂鴨式的修改,以體現改稿的認真負責和稿件的不合質量。不管作者是開始寫作還是已經有了一定寫作水平的作者,凡是退回的稿件,都必須這樣“細致”修改。每一位編輯都得學會這樣修改,經過兩個月的培訓,能夠這樣修改便稱得上“合格”。如果這樣,中國的語言真是太簡單了。只有小學文化的葛秀娟僅幾個月便成了語言大師!這種違背作者意愿更換詞語的涂改,究竟是“細致”還是將稿件改得一塌糊涂。

  據說,楊老師在世時,一位學員的獲獎之作被改得一塌糊涂,那位學員為此找上門來,楊老師才給予肯定。我在函校生活大半年雖未遇上找上門來的事,但具有一定寫作水平而被抹煞的文章是常見的。

  記得一位學員以他的叔叔修房來體現改革開放給農村帶來的變化,以小見大來謳歌我們這個時代;語言樸實散發著鄉土氣息。一名學生之作,我們當然無須以現實性與社會性所賦予的更高品位或表現手法去衡量。章法構思所具一定水平的思維定式,這樣的文章如果參賽完全可以獲獎。葛秀娟的審閱要求你“細致”。欲將其錄用,不能——我沒這個權力;欲將其“細致”,我實在無法忍痛割愛;立刻交給葛秀娟的話肯定會挨訓,最終,我只能將稿件在書柜里藏了一個星期后退回。

  在她們的強化下,你有理由,只能沉默;你有遠達的理想和抱負,也只能用一塊“巨石”壓住自己的心。即使這樣,你往往還得受訓挨罵。在她們的訓斥與辱罵聲里,大腦常常處于高度的緊張狀態。人的行動如同成了在鞭子抽打下不停轉動的陀螺。有時候,我想:如果要適從這里的生活,最好是不必有成熟的思考;如果要學會她們的“細致”改稿,最好是少往大腦中裝一些文字之類的東西。我甚至懷疑以前往大腦中裝的那些寫作知識是否有用,或許是這樣的知識越多越無用,要么是我緊張的大腦快要出現了精神分裂……

  現實,這就是現實!

  曾經夢想過等到了“小天鵝”函校,很快完成賀學仕老人之死的文稿,在楊老師的鼓勵下為他屈死的靈魂鳴不平!

  曾經夢想過擴大閱讀視野,為許多學員的優秀之作寫寫評論!

  曾經夢想過圓了作家夢,為學員的專著作序以減輕楊老師的負擔!……

  所有的思想準備:竟爭的時代,“小天鵝”編輯部有人與人之間的矛盾,但沒有想過是在訓斥與辱罵聲里失去人格所應有的尊嚴!

  然而,現實,這就是現實!一切夢幻都被無限止地擱淺。每天面對兩副冰冷的面孔,連說話都得提防。默默注視楊老師的遺像,“我找到的家園是一場虛設……用‘詳和’修飾的家園與淚珠一起紛紛逃離”。偶爾一次游玩,松花江的輪渡讓太陽島端給我的美景也無法驅散現實帶給人的憂傷和痛苦。啊,故鄉!你的親切最容易帶給遠離你而受盡生活嚴寒的游子以火熱的偎依:“當松花江水把我推涌上岸/攀著太陽島的巖石/望西南/流淚的松花江水滾過心頭/濕漉漉抵達你意識的邊緣”。

  這種心緒,我寫成直白的信不道任何原因給父母,說急著要回家;然后,又悄悄地透露給劉臣。劉臣告誡我:“你千萬別讓大姐她們(指葛秀君與葛秀娟)知道!”

  我明白自己的處境,自然樂意在沉默中接受。

  1995年8月21日,我收到了來自家里的一份“父病重”的電報。

  是回家還是為了事業和前途?此時,葛秀君說過,等函校的情況好轉了,按照楊老師的辦校宗旨給我出那本二十多萬字的專著。因為希望,人最容易想這又想那:若不回家,她們會生疑,我的處境會更難……若這份電報不是因為我那封信?……我的父母都已年老,最怕的是意外,那會成為我永遠的遺憾……

  “劉仙橋,你不要那樣自卑,你父親病重,應回家看看;‘小天鵝’無論怎樣不缺編輯,都要給你留個位置。”葛秀娟一反過去兇神惡煞的常態溫和地說。

  斥罵讓人厭倦現實;希望與溫和的安慰又讓人諒解現實。

  你遇到一點困難便退卻了,怎能有成功?許許多多有所作為的人都忍受過艱難困苦;“小天鵝”有它的原則和制度,她們斥罵我們,作為領導是應該的……一切都是為了楊老師留下的“小天鵝”。這樣想著打消了永遠回家的念頭。

  勞頓奔波匆匆趕回家,才知父親看了我的急信,本身難舍的心情加上擔憂,果真大病了一場。

  剛去不久又匆匆返回,驚訝、熱情的人們互相詢問。

  “那里的情況怎么樣?”

  “每個月多少錢的工資?”

  “這次回家給了你多少錢?”……

  對錢的態度,我生活的座右銘是:如果用心血淬礪出來的文字能夠醫治精神的貧乏,喚醒人類的一點良知,以換取我最基本的生存,我不需要太多。

  然而,我無法回答那些純樸的父老鄉親。

  葛秀君她們沒有給過我一分錢的工資,這次回家,僅給了我30元錢。如果減去葛秀君從我手中借去未還的50元錢,等于我父母的血汗錢還有20元在她們手中。

  我對工資保持緘默,并非說出來怕鄉親們以一種異樣的眼光看我,但我深深地感到了一種沉重的鄉歸。接到電報去哈爾濱時,熱情鄉親給我關心與鼓勵,有的甚至十元、二十元地給我幫助。如今,我囊中羞澀地回來了,對于他們的熱心與關切,我卻無以回報。我的眼中噙滿了熱淚,卻只能對他們說:“那里很好;我再去,函校要新遷,要為我出書;如果僅為了錢,我何不去打工?”

  這無疑是一種阿Q式的精神勝利。

  安慰了父母,我再度入哈。

  函校的生活節奏依然一如既往:改稿、打掃、做飯、發書寄信。稍有不同的是緊張的工作剝奪了所有編輯每天清早去“清濱公園”鍛煉的“放風”時間。或許是經歷了那次沉重的鄉歸,或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生活只能等待時間來解決,該忍受的都得忍受。可是,吃飯的左右為難,我不知該怎樣才能合人心意。

  一餐一小碗飯一小碗菜,要完成每天從清早至至晚上十點甚至深夜的緊張工作,一日三餐帶給人的感受是一種半饑半飽。有時,她們口里說:“你們吃飯改用大碗!”當你真的用她們盛給你的大碗吃上幾餐,那冰冷麻木的臉便如冬天的茄子上了寒霜。生活的尷尬:做人難,總難在無論怎樣,你都將難盡人意。

  繼續用大碗吧,等于要增加開支,她們心痛;不用大碗吧,你明明吃過一大碗,這不等于“禿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她們連飯也不允許你吃飽嗎?反復思考,我還是知趣地改用了小碗。這決定了我要為之以淚洗面。

  顏磊來編輯部的第二天早餐桌上,葛秀娟瞧著我做好的湯菜,冷漠的臉上表現出厭惡的表情,兇神惡氣地說:“怎么擱這么多湯呀?像喂豬的!”

  習慣于沉默中的忍耐,我不會在意她的斥責,也不會流淚。她橫眉怒視著我,似乎我不流淚,她不會善罷甘休。

  “你喜歡多!”她猛抬手,惡狠狠地將那碗湯菜倒在我的碗里。

  有幾滴湯花星子般飛濺在我的臉上,我驚愕地發現同餐桌的另幾雙眼睛在注視著我。我竭力忍著想不要流淚,但淚水怎么也無法控制地從眼眶奔涌而出,打濕了我不自主掏出來擦拭的手帕。

  后來,葛秀君冷漠中帶著譏諷說:“你還挺自尊的呀!”

  我真想說:“倘若別人這樣對你,你會怎樣呢?”

  最好的回答是沉默。

  三、每一次發現都是新感覺

  1、 帶血的渴望

  “小天鵝”從和興路遷往木蘭小區,忙碌一夜一天再至晚上十一點多,時間長達三十多個小時。我像虔誠的信徒忠實于自己的工作,不管有人無人都同樣賣力,以至累得鼻子流血。

  葛秀君見后,麻木不仁地說:“你的身體太不行了!其實,你干的活不見得比陳愛云多。”

  超負荷的工作量帶給人勞累的感受,陳愛云和我的心中都有一面鏡子——那些中途被叫來的常年搬運工,不甚忍受低廉的工價和繁重的勞動,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抗議道:“你們說只扛書,活不多,誰知這么累!不加錢,我們不搬了。”

  “你們到底搬不搬?”葛秀娟拉著一張陰沉的臉對幾位搬運工怒吼道。

  誰知,那幾位搬運工并不吃她那一套。一位搬運工甚至開著玩笑調侃道:“女孩子紅口白牙,應該溫柔才對,哪有像你這么兇的?那么累,不加錢誰搬?”

  葛秀君的母親來后,感慨地說:“搬家確實太累了,給他們加點,搬完了好休息。”

  從搬家至十一點多結束之前,我與陳愛云僅中午吃過一個油煎餅。饑餓、勞頓不說,我們所流的血汗還是毫無報償的勞動。

  不停地往返兩處樓房一至五、六層的樓道之間,陳愛云累得實在不行了,不得不以摞書來代替上下樓道的往返搬運。

  我沒有間歇地往返上下樓道之間直至結束,每時每刻,無不忍受著抬腿的艱難。

  這種時刻,我絕不想在工作多少的評論里一爭誰的高下;忠于職守,心靈的渴望便是人與人之間的溫暖如春。

  我想:關于那段經歷,陳愛云與我一樣不會忘記那種牛馬般的勞動。

  2、育人導向的誤區

  最讓我痛心的是:以育人為目的的“小天鵝”函校,在葛秀君兩姊妹一手遮天經營后,工作中竟令我去偷。

  對于一個懂得什么是道義的人來說,當然不會這么去做;但我必須完成她們交給的任務。

  為了冬貯蘿卜所需的泥沙,不愿按葛秀娟所教的方法去偷,而愿奔波在木蘭小區的街頭沿門“乞討”;為了填補廚房坑洼處所需的水泥漿,不愿按葛秀娟所教的方法去偷,而愿用一句大叔的稱呼拉近陌生的心。在此,我永遠感謝木蘭小區幾位不知名的大叔與阿姨的幫助!葛秀娟指使我偷商廠的工作證、木蘭小區“小天鵝”辦公樓下的麻袋,這種“工作”我實在無法完成。她當著葛秀君責備道:“我示意他悄悄拿商廠的工作證,他居然不明白,真笨!”

  一次發書回家,在木蘭小區“小天鵝”辦公樓下,葛秀娟順手拿走了一個木箱蓋,指使我在天黑沒人時再拿木箱。我的內心有一種無法言喻的難受。天黑后,她再次命令我。我去樓下象征性地轉了一圈后,不得不違心說謊:“他們已將木箱收拾了。”其實,一摞木箱依然在樓下。

  “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工作中,命令別人去偷的育人實在令人費解。

  3、我的結局

  一個熱愛自己的事業,心中充滿希望的人,可以忍受生活的負重與艱難,卻難以違心屈從不道德的威壓。

  1996年12月15日,師母根據哈爾濱市教委的旨意停辦“小天鵝”未成,卻揭開了葛秀君兩姊妹為金錢不擇手段遮蓋著丑惡靈魂的面紗。

  楊老師為辦“小天鵝”所欠的錢由“小天鵝”來還,這一點無可非議。

  葛秀君接管“小天鵝”后,并不想還賬,這一點也無可非議。

  師母與楊老師作為合法夫妻,在楊老師去世后,背負著債權人的身份;錢則由葛秀君兩姊妹黑著良心去“賺”。她們不允許每位編輯和師母說話,也不允許每位編輯給師母和教委的人開門,完全是為了躲避。這樣,千千萬萬學生交來的學費、參賽費以及許許多多仁人志士、老師所奉獻的一片愛心便完全流進了她們的腰包。師母帶著教委的旨意走進編輯部的前幾天晚上,葛秀君的父母便來了函校;而她的父親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

  師母帶著教委的旨意說是已停辦了“小天鵝”,卻并未將楊老師留下的書籍全部拉走,僅僅拉走了部分書籍。因此,葛秀君與葛秀娟特別高興。葛秀娟在辦公室里眉飛色舞,甚至當著我們的面得意忘形地說:“哈哈,有這些書,咱們還能辦下去!”她開始換位思考顯示自己的能耐,“假如我是劉姨(師母),我要一張紙片不留地全部拖走,你要告狀告去!”她開始為自已的能耐自豪,“我交的朋友都是這樣,假如有一個萍果,你能吃,我為什么不能吃?”話鋒一轉,矛頭又對準了我,并露出了一臉的不屑,“劉仙橋那樣的人太實在了,跟不上時代。”

  早已習慣了葛秀娟的專橫跋扈與無知,沉默是最好的回答。那一番滔滔不絕地顯能,我不禁想起了蒲松林筆下那只想打洞害人的狼,頭藏在正打著的洞里卻不知露了尻尾在外——貪婪的嘴臉像那狼的屁股與尾巴赤裸在我們的面前。

  本來,狼是吃肉噬血的。時代在改變,觀念在更新,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狼性也能趁機跟上時代進行改變:倉倉惶惶見四周無肉無血可尋,居然鉆進“蘋果園”,對掛在樹枝上的“蘋果”也貪婪起來;趁著楊老師的離世,吃了落地的“蘋果”,大約嘗到了甜頭。遺憾的是狼不會爬樹,面對“小天鵝”這棵誘人的蘋果樹,它們即使相互勾結,也無法繼續攀摘高高掛在枝頭的“蘋果”。這種時候,它們兩只前爪離地艱難站著想爬樹的貪婪丑態,很需要外力幫一把。

  對于師母傳達哈爾濱市教委旨意的一點行動,葛秀君與葛秀娟商議后,由葛秀娟傳令我們三位編輯(陳愛云、鄭東華與我),要我們圍繞師母停辦“小天鵝”如何狠心寫文章。原因是憑她們或說或寫,馬冠海律師、作家關沫南、書法家楊角、著名外交活動家駐北京代表謝和賡不會相信。

  這意味著我們要昧著良心為她們的黑心與罪惡辯護。

  道德與良心、是非與曲直、做人與作文、現實與希望再一次發生沖突。

  商量再三,陳愛云只好選擇折中的辦法:寫還是要寫,但不寫誰好誰壞。所寫的內容自然沒有通過。我直截了當地說不會寫,因為她們從來沒有肯定過我的文章,恰好可用來開脫,我想。只有鄭東華耳朵聽不見,且在“小天鵝”編輯部的時間不到一個月,當然會被她們欺騙利用。

  然而,我的不會圓滑,決定了我無法避免被驅趕的厄運。

  “劉仙橋,叫你寫文章,你不會寫,你的那些文章是別人為你代寫的?!”

  “是我自己寫的。”我以為她真的說我的文章是別人代寫。

  葛秀娟牙咬下唇,眼露兇光,陰沉的嘴臉顯出咄咄逼人的氣勢。我擔心她又會雷霆大發地罵我們。

  然而,她這次卻一句話也沒說,陰沉著一張可怖的臉轉身走了。反常的舉止傳遞著一種不祥,盡管房間里有暖氣,仿佛哈爾濱的寒流從脊背直透心間,我甚至感到一種面臨死亡威脅似的害怕。

  后來,我把此事說給陳愛云,陳愛云對我說:“難道你不明白她說話的意思?你原來會寫,現在不會寫了,你不服她們。”盡管陳愛云這么說,但內心里那種恐懼與害怕的感受攪得我徹夜難眠。

  1996年元月26日,外出的葛秀娟突然開門進來,故作焦急地對我說:“劉仙橋,你家里大約出事了,有一份電報卡在郵局的傳真機里取不出來。”

  要知道,說這話的人畢竟是葛秀娟,如果是別人,我會完全當真。我先是著急,是怕萬一,便要去郵局看。

  “別看了,你家里出了事,拖長時間趕不到火車了!”

  這一說,我立刻明白,她們是用欺騙來趕我走。

  其實,對葛秀君兩姊妹本性難移的認清,我已決定不在這里干了。只要如她們所說的過幾天給我一點“工資”,我便回到我的老家去。

  這種時候,葛秀君吩咐葛秀娟用欺騙的方式來逐客,不僅在考慮自己的利益,更重要的是,她們那貪婪的眼睛看中了我那床加厚棉被——不用熱水袋,一個人蓋在身上,能夠抵擋哈爾濱的嚴寒暖暖和和地入夢。此時,我才明白她們用我的大布袋裝書的意圖。

  大半年來,我不僅對她倆姊妹的丑惡靈魂已看清;尤其那個罵人如東洋婆的葛秀娟,談話離不開黑龍江七臺河市曾發生的人肉包子兇殺案、自己社會打工闖蕩經歷如何形成引以為傲的陰暗、狠毒抱負心理,讓人懷疑她曾經是不是在黑道上混的女流氓,這樣的人為了達到某種目的,什么事都干得出來。她兩姊妹在“小天鵝”一唱一和,我甚至疑慮楊老師的突發腦溢血會不會有什么其它意外不測。

  函校,“施仁義在人間”的“小天鵝”函校,在楊老師去世之后,它在我的眼里可怖得如同一個魔窟。

  葛秀娟扔來的破口袋無法帶走我的衣物與棉被,穿上楊老師的舊大衣與舊皮鞋(這雙鞋是“小天鵝”搬遷,從葛秀娟準備扔掉的一袋舊鞋中揀的;后來,從師母的信中才知大衣和鞋是楊老師的遺物)抵擋哈爾濱的嚴寒,我被她匆匆送上了由佳木斯開往北京的列車。

  第三章 若把西湖比西子

  相傳越王勾踐臥薪嘗膽,以十年生聚雪洗國恥。他能瞞過吳王夫差,很大程度上得利于浣紗女子西施的功勞。為了國家的命運和前途,西施不惜犧牲個人的幸福。她的外表美與內在美得到了和諧統一。人們用西施作美的代名詞,并不過分。

  一、秀君與葛秀娟何許人?

  1、葛秀君與《生命》對號

  楊老師傾注愛心為葛秀君寫就的《生命》,字里行間處處滲透著一位女性的崇高美。

  “你黑土地上汲著大地的養分、大山的靈氣長成的嫩禾”(引自《生命》),能夠說葛秀君有一張較可人的臉。只是不熟悉她的人,并不知道這張臉并未與她的心靈得到和諧統一。

  楊老師去世,“小天鵝”幾經搬遷(確切地說是她兩姊妹精神與行動的南轅北轍使然)經她與葛秀娟的調度,滿屋子的書能整理得井井有序,不能不說有一種婦道人家的能耐。這是與《生命》中的某一點相符的。

  然而,“小天鵝”編輯部大半年生活,《生命》在我心中只不過是楊老師為葛秀君濃妝淡抹了一張名不符實的商標。楊老師去世后,這張商標包裹著葛秀君的丑惡靈魂,由她向千千萬萬不知內情的學員兜售。其實質,比灑了層糖霜在墻角垃圾堆里發酵后再焚燒的臭狗屎還要熏人。

  在編輯部的日子里,當談起(這種談論只有她們拉開話題,或是她們不在,談論才不至挨訓)“小天鵝”從前的學員,問及殷麗萍的情況,葛秀君氣憤地說:“搞文學的人,心都是黑的。殷麗萍剛來時,一見楊老師便喊爸爸,當她上大學后,信都不給楊老師寫!——宋冬游、趙希臣都一樣!”并說,“殷麗萍本來要留校任教的,后來投了幾次稿沒被發表,便不思進取,大學二年級走向了墮落;她把一切責任歸于‘小天鵝’頭上。”

  人作為生命的個體都無法離開他所處的時代。時代帶給我們這一代青年的困惑同樣也屬于殷麗萍,如果她的思想真的走向了墮落,有她自身的一份原因。

  楊老師以“孔子的仁,武訓的義”辦學,從“滿桶水”中取出“一碗水”給千千萬萬渴望“水”喝的學員提供了新的競爭和希望。這種競爭,在“小天鵝”編輯部同樣存在。殷麗萍在父母皆失的情況下,為《母愛燈》的照耀走進“小天鵝”編輯部,喊楊老師一聲爸爸自然于情于理。

  葛秀君!當你以一副道貌岸然的形像談論從前的學員時,有沒有把自己放在道德的鏡子面前照一下尊容?

  既然“小天鵝”編輯部存在著競爭,沒有多少文學底氣的葛秀君要在這里立足是不容易的。

  在葛秀君沒來之前,辦公室的主任是張琪(即諶潔雪)。無論是資歷,還是寫作水平,葛秀君都遠遠不及張琪。葛秀君來后的逐漸升位,必然引起1989年便為“小天鵝”付出心血的張琪不安。葛秀君要在編輯部立足;張琪為了自身的存在,則要將葛秀君排擠出去。這決定了“秀君哭過多少次!”(葛秀娟語)這時期,恰“小天鵝”處于低谷,需要錢。聰明的讀者不妨從《生命》中找到這樣的語言:

  “特別是在‘小天鵝’經濟困窘的時候,你向家中前后要了一萬元來支持‘小天鵝’。”

  辦有一個木材加工廠的家庭,她的父母自然能夠給予理解和支持:

  “對于現金一事,我們盡了能力,幾天來東奔西走,我家在外欠款遲遲要不上來,

  現在只有把僅有的貳仟元給您匯去。望楊老師諒解。至于您處現狀,我們表示萬分著急,

  所以,我們在此以后要加緊要現款,以便用于你處之急,盡我們之心……。”

  錢已將葛秀君推到了重要的位置上。張琪在“小天鵝”編輯部的主任位置,決定了她與每一位編輯之間存在著矛盾(這種矛盾,即使葛秀君未來也同樣存在)。這無疑將葛秀君推向了有利的位置。

  在楊老師去世后,葛秀君當上“小天鵝”的主編將是一種必然。

  葛秀君的發跡史是艱難的,艱難的發跡史不只在于金錢上的付出,更重要的是,她自

  作自受的內心永遠有一道無法彌合的傷口,因為這道傷口,楊老師在她心中并不文如其人。

  12月15日,師母罵起了“臭婊子!”

  師母欲停辦“小天鵝”那天,辦公室內一片狼藉。

  為了藏書,分放的書桌被葛秀君她們并在了一起;床下,摞得整齊的書本全被師母拉了出來,廢紙屑扔得滿地都是。其實,師母并未要用三輪車將那些書全部拉走。

  在這樣的氛圍里,具有看家本領的葛秀娟要比慣于幕后指揮的葛秀娟老辣得多。她一面暗暗命令我們三位編輯去搶師母手中的書稿,一面花言巧語地對師母說:“劉姨呀,這些書你拿去啥用?送給我們吧!”

  “其實,劉姨是一位好人,她不會對咱們那么狠心的!”十足的奴顏與奉承。

  師母只顧找書,沒功夫理她。當師母移動一摞《小天鵝》教材時,葛秀娟馬上一副可憐相地乞求道:“這些書不是楊老師出的,是準備發給學員的;楊老師不在了,你該為學員想想!”

  “算了,這些書我拿著沒用,就送給你們吧!”師母難得與她糾纏。

  “劉姨呀,你拖走的書如果要當廢品賣,不要賣給別人就賣給我們吧!”葛秀娟嗲聲嗲氣地乞求道。

  “我當廢品全部賣掉,要你們還賬,你們一點也不還!”師母摞書的手停下來,頭痛苦地搖了一下,然后繼續說道,“討債的人找我要賬,錢讓你們賺……這些日子,我都快急瘋了!……你們太黑了!”

  由于葛秀娟賣弄伎倆與不明真相的三位編輯或求或藏,師母將有的書留給了葛秀君她們。這種時候,如果她們能還一點賬,矛盾完全可以化解。肉一旦落進狼的嘴里,想要它吐出來是不可能的;不過,習以為常咽進肚里,屙出一堆“糞便”是有的。她們三母女一如既往的廢話:“不是不還,‘小天鵝’處于低谷。”

  然而,當師母在她們的臥室翻得楊老師的一疊手稿后,葛秀娟的花言巧語與乞求失去了作用。于是,她一反常態,拉下一張生氣的臉開始惡語中傷師母:“劉姨,你不要這樣狠心!如果不是你狠心,楊老師怎么會死?”

  “楊老師工作半夜回家,你連門都不給他開!”葛秀君的母親跟著幫腔。

  “你狠心不給楊老師生活,讓他一個吃了一個月大油(即豬油)!”葛秀君生氣地補充道。

  背著師母,在編輯部、和興路郵局,這么說說,師母不知不聞自然無濟于事。如果她們的軟硬兼施只想從師母的手中得到書稿,不至于讓師母動怒。楊老師的死因強扣在師母頭上的話如三柄利劍猛刺師母心窩,師母不由怒火中燒:“楊老師究竟是怎么死的?她媽的,臭婊子!不是你們半夜纏著他,他會死嗎?有許多話,我不想說……她媽的,不要臉的臭婊子!”

  師母這樣罵,“三柄利劍”全被折斷。她們這種戛然而止的沉默是擔心師母一時沖怒把不想說的話當著幾位編輯的面說出來。

  “葛秀君為了能在‘小天鵝’站住腳,千方百計討好你們老師充當第三者,有一次在工大那兒住時,樓下就(被)我抓著了,我罵葛秀君不是好好東西,等我寄信告訴你們家。她添(恬)不知恥地說:‘我在家就這樣不正經’。”(摘自師母的信)

  著名童話大王鄭淵潔說得好:當今時代,中國人為了自身的存在,大致可分為三類:一是憑著良心吃飯;二是憑著黑心吃飯;三是憑著臉蛋吃飯。葛秀君!你能在“小天鵝”爭得一席之地并竊取了“小天鵝”的果實,恰恰是二者兼備:臉蛋+黑心=《生命》。

  2、葛秀娟

  葛秀娟能算得上一只沒有貼上“小天鵝”商標的跳梁小丑。

  葛秀君在“小天鵝”編輯部的逐漸升位,只有小學文化(絕非我以文憑品評人,自己也只是一個因數學難以及格,連畢業證也未撈著的高中生。)在外打工的葛秀娟能走進“小天鵝”編輯部自然是一輕松的事。她能借助妹妹葛秀君臉蛋的“光彩”鉆進“小天鵝”編輯部,體現的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像葛秀娟這樣的人連做人最起碼的道德都沒有,怎談得上“做人與作文”!在她身上有的是狡詐、虛偽、暴唳和兇頑。踩著千千萬萬學員的肩膀,伏在她妹妹腳后跟幫著舔屁股的位置,卻從不懂得一點自尊、自重與自知。不過這樣的人恰恰很容易自負而變得驕橫與跋扈,動不動便粗聲大氣地罵人,甚至兇神惡煞地給你一臉難看。其形象,令人情不自禁地聯想到跟隨在主人腳后跟的哈趴狗,遇人便吠的性情,很難讓人琢磨它究竟是討好主人,還是在顯耀它的能耐,你得隨時小心它齜牙咧嘴地咬人。

  “劉仙橋,你太實在、太崇拜楊老師了!其實,楊老師并不是文章中所寫的那樣好。”

  ——實在好,崇拜也好。人作為生命,你的這種需要,別人也需要,每個人能從自身的存在想到別人,這個社會不是一個美好的人間嗎?至于楊老師的功過,借助書本和你們平常的相關談話,我的內心里自有一個公正的評價。

  “劉仙橋,你穿衣怎么這樣窩囊?讓人見了討厭!”

  ——穿著對我來說無關緊要,“只求衣服里面裹著人。”(農夫語)當葛秀娟斥責著鄙棄別人的穿著時,她從不會想過自己涂滿口紅與畫眉的打扮,在一個熱愛鄉村淳樸的青年心中,會將她放在怎樣的“天平”上稱量。是的,愛美是青春男女的天性。我有我的愛好;她有她追求生活的“趕潮流”,大可都不必強加于人。不然,我心中的感受要說出來:只是想嘔吐!

  “哈爾濱的女人最狠,哈爾濱的男人都怕女人;如果有誰欺負了她,她會把一生不要進行報復!”

  ——哈爾濱的男女皆是父母所生的血肉之軀,心也都是肉長的。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如果一個男人毫無人道地欺負女人,女人奮起這樣的反抗,固然可贊。如果一個女人對男人毫無人道,男人把一生不要呢?這世間還有沒有情與愛?說這樣的話,是你感情世界的流露,還是你自己毫無道德的人生追求?

  “劉仙橋,你大笨蛋!你腦袋里少根弦!你跳樓去死吧!”

  ——強顏裝歡,哭臉當笑臉。

  “你笑!等會兒,我讓你哭!”……

  東北風大,陳愛云晾在陽臺上的被子讓風刮下了樓。葛秀娟知道后,同樣對她進行潑口大罵。不堪入耳的罵,陳愛云在向我訴說心中的委屈時,竟說不出口。

  用陳愛云的話說:“函校的一切由葛秀君制定,由葛秀娟執行,表面上看起來葛秀君要好得多,其實是葛秀娟得罪人。”

  “人之初,性本善。”葛秀娟作為人,人性本身所固有的善心還是有的。

  《小天鵝增頁》曾刊登:一位姑娘在飯店打工,工作沒做好時,狠心的老板將這位姑娘的手往燒開的油鍋里摁,以致燙壞了手。

  葛秀娟看了,動情地搖頭嘆道:“唉,如今的老板真狠!”

  然而,動情的背后,她可以隨意辱罵每一位編輯,她可以像喂豬一樣把那碗湯菜倒在我的碗里,與葛秀君狼狽為奸,將馬克思在《資本論》中闡述的資本家對工人的殘忍榨取表演得天衣無縫!“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地逼走尹香芝、鄭東華、顏磊,趕走朱翔。葛秀娟連騙帶趕在火車站留給我一句意味深長的狠心話:“尹香芝、鄭東華、朱翔……都是從這里‘送’走的,你新年后也不要來!”

  借助葛秀君的權力,行使看家本領的葛秀娟把一切狡詐與兇頑表現得淋離盡致。

  二、靈魂曝光下的“干面包”

  1、更與誰人說?

  朱翔、尹香芝是怎樣被“送”走的具體詳情,我不得而知。現在就我所知的生活及工資情況記下來,讓千千萬萬學員及所有的仁人志士、老師與家長看看她們是按楊老師的辦學宗旨行仁義,還是借楊老師的精神來行騙。

  每天的工作從清早開始至晚上十點、十一點、十二點,有時甚至轉鐘一、二、三、四點。長時間的勞動,換來的是一餐一小碗飯、菜;若吃饅頭,一餐一個多再加一小碗菜,有時也吃兩個,但要看葛秀娟那張冷酷麻木的臉是否有一點陽光。至于菜,“小天鵝”在和興路的那段生活,每天早餐的西紅柿或土豆湯里,擱有一個雞蛋攪散的蛋花,然后分盛在每個人的菜碗里;若是豆角,里面有一點點切碎的大肉(豬肉)拌在里面。“小天鵝”遷往木欄小區后,菜湯里不再冒有蛋花,菜里面拌一點點大肉的次數明顯減少。魚少吃,少吃的次數里以葛秀君家里的人來后才有。1996年元月9日,葛秀君的母親走后,米也少吃,幾乎就吃面條和饅頭。饅頭為黑饅頭,是用最差的面粉做成的,味道當然不如白饅頭。葛秀君與葛秀娟常跑外,鄭東華走后,往往就是我和陳愛云用餐。她們認為不好吃的黑饅頭,和著只有幾滴逗油的土豆湯,我和陳愛云卻把它嚼得香噴。

  生活的清苦,我們自然不會計較什么。倘若她們真的是為了“小天鵝”走出低谷,按照楊老師的精神“施仁義在人間”。讓我們勒緊一下褲帶,何樂而不為呢?葛秀君兩姊妹的“節約”完全是為了滿足她們的貪婪之心。她們蒙上騙下經營“小天鵝”的發跡史,是每一個編輯的苦難史,她們的“每一個毛孔都充滿了骯臟的血。”

  2、水晶心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多助之至,天下順之;寡助之至,親戚畔之。

  ——孟柯

  劉臣的父親與葛秀君的母親是親兄妹,可見葛秀君兩姊妹與劉臣的親緣關系非同一般。

  劉臣并不愛好文學,葛秀君要她來“小天鵝”的目的,只不過想利用他來加強對外來編輯的管理。劉臣能清醒地意識到這一點。但他也要在葛秀娟的命令下學會“細致”改稿。這對并不愛好文學的他來說,是最頭痛的事。除此之外,他同樣得緊張干活。葛秀君給他的工資是每月150元。

  那時,編輯部僅我與陳愛云是外來的,劉臣不滿意地這樣感嘆:“‘小天鵝’幾乎成了大姐(葛秀娟)的一家人了!”劉臣也不滿意她們所做的一切,曾經動情地對我說:“大姐訓斥起來,我也哭過!你有什么話只管對我說,我絕對不會告訴她們。”

  在我第二次到達哈爾濱之前,劉臣已離開了“小天鵝”編輯部。因為那種親緣關系,他能得到葛秀君兩姊妹買的幾件衣服。可以想象,當他回到家里談及“小天鵝”編輯部的報酬,甚至連飯也吃不飽時,他的父母心中將是何種滋味。這一切,對葛秀君一家來說,似乎是做好沒好,劉臣是以怨報“恩”一點也不能理解她們的“一片好心”。

  “劉臣是我哥家的孩子,讓他來是想讓他好好學習,也幫一下忙,他自己不好好學習,改稿他不會,回去還說我們對他不好。”一天晚上,葛秀君的母親把我與陳愛云叫上樓頂談話時做如是說。

  后來,葛秀娟在廚房故作親切地問我:“劉仙橋,你說是遠方的朋友好,還是近處的朋友好?”

  “既然是朋友,哪里有遠近?”

  “劉仙橋呀,你太實在了!阿弟(劉臣)那個兔崽子對你真的好嗎?”

  沉默。

  “他欠你的錢還了嗎?”

  “還了。”無法說出的話全沉默在心海:劉臣每次欠我的錢哪怕一分一毫都如數歸還。這與葛秀君借我的50元錢銷聲匿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盡管我只是一個精神的富翁,金錢的乞丐,在火車站,面對劉臣的真誠相送,我給過他10元錢,那是我心甘情愿的事實。

  生活的拮據養成了我不亂花錢的秉性,劉臣明白這一點,毫不猶豫地買了一瓶礦泉水給我。

  劉臣,不同的追求,我們不期于哈爾濱相遇,因同為干活的奴隸而同病相鄰;然而,你留給我的卻是一顆千金難買的透明之心。

  3、揭開金錢的面紗

  “小天鵝”編輯部在和興路時,葛秀君給陳愛云的工資每月是100元。(從我走進編輯部至被趕,僅僅只給過她100元,以后是否每月給過她工資?她的命運如何,那是我不知道的事)。她們給陳愛云開支時,瞞著陳愛云說給劉臣的工資只有100元。寫這些,我并不是說劉臣那點微薄的工資不該得,而是葛秀君她們財迷心竅不敢面對真實:她們以不會改稿令我去刷馬桶、杠書、發書、燒飯等日常瑣事與粗苦活后,中、小學稿幾乎由陳愛云一個人承包,有時還要做飯。那是一件極不輕松的事。

  因葛秀君的“同情”, 有過辛苦打工生活的顏磊帶一管竹笛滿懷希望從河北武安安莊東周煤礦走進“小天鵝”編輯部,葛秀娟毫無人道地訓斥人,他只能搖頭嘆息。“小天鵝”編輯部不是他想象中的家園,工作不到一個月,便帶著行李匆匆離開了哈爾濱。壓在行李包里的那管藏著憂傷與寂寞的竹笛始終沒有留下一絲笛音。

  不要說吹笛,就連說話權力也沒有的“小天鵝”編輯部,有的是哈爾濱即將來臨的一場嚴寒。

  顏磊自然沒有得到一分錢的工資。

  鄭東華工作一個月,雖然他的耳朵聽不見,但他能從生活上感受到葛秀君兩姊妹與楊老師大不一樣(楊老師在世時,他來過)。被迫回家時,他強烈要求,她們才不得不給他路費。

  我工作大半年,她們趕我回家時,給過我221元當路費的“工資”(另外,從哈爾濱至北京的火車票是她們買的)。這點路費加上第一次回家給我的30元與“試用期”的3元肥皂費,共254元。如果減去葛秀君從我手中借去未還的50元,和我做飯被迫掏空自己的口袋買鹽買醬油的3元,實際上,她們只給過我201元。這201元的路費,她們全用我那床加厚棉被、衣物、鞋之類至少價值300多元的物件作了抵押。這等于她們不僅沒有給我一分錢的工資,而且連我年邁父母流下的血汗也不允許我帶走。

  “聚賢才于麾下,施仁義在人間。”楊老師曾經行仁義的“一碗水”連同那“一桶水”全被她們倒進了私“桶”中,然后用她們貪婪的舌頭舔盡了“桶”與“碗”邊上的殘滴,再用敲骨吸髓般的殘忍榨取著每一位編輯(確切地說是千千萬萬學員、老師、家長、仁人志士)的血與汗。每一位走進“小天鵝”編輯部的學員得到的只不過是已失去水分的“干面包”以維持肌體的存在——這是最貼切最形象的比喻:她們每趕走一位編輯,總忘不了買一袋體現“仁義”的干面包。

  她們的靈魂里找不到一點體現仁義之情的水滴。

  第四章 人生自古誰無死

  一、一滴雨是否走出了天空的瞳孔

  “劉仙橋呀,你太崇拜楊老師了!其實,楊老師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

  楊老師作為人的存在屬于這個時代。楊老師與他經營的“小天鵝”函校立足于社會,都無法抓住自己的“頭發”飄浮在真空。生活的無奈,楊老師有他“虛偽”的一面,但他所做的一切無不應證了他的思想:欲行仁義給別人“一碗水”必須自己有“一桶水”。

  對楊老師來說,這“一桶水”究竟有多少?我們可以從停辦那天師母的口中找答案:“你們太黑了,楊老師每年贏利兩萬多元,我還不清楚?你們太黑了!”

  兩萬多元,這“一桶水”并不是超額巨款,它只局限在哈爾濱市個體戶的最低水平。這“一桶水”不是大海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楊老師作為社會群體中的一員,他無法逃避時代的消費觀去生活,拿一部分錢用于一個市民家庭所必需。所以,葛秀娟說師母對楊老師如何狠心時,總要這么說:“楊老師之所以欠那么多賬,主要是為劉姨的兒子結婚買房子、彩電、安裝電話花了。”

  楊老師與師母作為合法夫妻,師母兒子結婚,楊老師給一部分錢是肯定的;作為一個家庭的隱私,我們無法知道所給錢的數字是多少。如果按照葛秀娟的說法,似乎在哈爾濱市焊截切割成套設備有限公司工作幾十年的師母沒有一點工資或是積蓄了,她的兒子結婚,不會有所準備。當然,葛秀娟說這話的用意只不過是想將欠債的責任推給師母。這樣,她兩姊妹借楊老師的名義騙來的錢便能全部飽中私囊。

  另外,楊老師還得將《小天鵝》辦下去,還得拿出“一碗水”行仁義:資助苦難者或優秀的學員上學、出書,給邊遠貧困地區交不起學費的孩子免費函授。為了盡量減少學員具有一定才思作品的湮滅量,還得增加教材的厚度(每一位學員和老師可以把葛秀君所編教材與之進行比較)。既便如此,“在物價水漲船高,出版機關價值觀念改變”的情況下,楊老師能將中、小學三年的函授費維持在80元、120元是相當不易了。全國那么多渴望真知與資助的苦難者是一片看不見邊際的汪洋,如此大的缺口不是楊老師所能填補的。

  以上種種原因,決定了楊老師的承諾難以完全兌現。給所有苦難者以溫暖換來人間的美好,只能是生活在哈爾濱市一位心靈藝術家的內心渴望。其實,并不是每個苦難者都能獲得這“一碗水”。

  面對生活的無奈,為了“小天鵝”的存在,《小天鵝》不得不打上“商品”的烙印。“小天鵝”編輯部成員的思想也是無法逃避時代的“大雜燴”。

  陳愛云說:“某女編輯簡直是見異思遷,如果在討論是否讓哪個男編輯來函校(葛秀君經手后,這樣的民主討論是不存在的)時,她就說看他是不是長得好,長得好就把他要來!”對于這位女編輯的不自尊,曾野可以出言不遜地學著楊老師的聲音罵她“破鞋”,可以出言不遜地當著她的面問一些男編輯:“某公司出產某女編輯,你們要不要?”流浪一般走進“小天鵝”編輯部衣衫單薄抵御哈爾濱嚴寒的曾野,最初引起楊老師的同情——買新大衣給他,而他并不是楊老師所希望的“以函校編輯的身份給學員寫求愛信,隱瞞學員交來的學費。”面對編輯部戀愛的一塌糊涂,“這時候,黃新勇便坐在一旁百般思念他遠方的女友!”以改稿的質量與數量獲得楊老師表揚的陳愛云自然引起了張琪的不安。一天,張琪以命令的口氣對她說:“陳愛云,你不走,難道要楊老師親自趕你走?!”陳愛云在幾位編輯的監視下,連一張資料卡片也不許帶,背上自己的行李匆匆離開了編輯部。在火車站,張琪給了陳愛云50元錢。這50元錢,陳愛云一直在想:究竟是楊老師教張琪給的,還是張琪自己給的?回家后,陳愛云給楊老師寫了一封訴苦信,楊老師也只能給她精神的安慰:無論“小天鵝”情況怎樣,你永遠都是“小天鵝”函校的一名編輯。

  葛秀君走進編輯部后,陳愛云與張琪的那種矛盾,她同樣無法逃避。只是,她不是像陳愛云那樣用對真誠的渴望默默忍受生活的不恭,而是奮起反擊趕走張琪。

  工資最高的張琪在編輯部的位置是特殊的。“編輯們做錯了什么事,都不敢和楊老師說什么,只有張琪敢與楊老師頂撞!”陳愛云說,“一次看電視,熒屏上出現了一位作家對愛情不貞的鏡頭,張琪故意對楊老師說:‘看,作家都是虛偽的!’楊老師聽后沒有吱聲。作家都是虛偽的,楊老師也是作家。”

  楊老師,一位在你身邊工作很久的女編輯用一個作家的私生活來囊括所有的作家時,您為什么只能沉默?以立身為原則去追求愛的自由和幸福,應該屬于道義的范疇之內。

  葛秀君走進編輯部后,一方面出賣自己的肉體和靈魂,一方面發揮自己的“才能”替楊老師出謀劃策——每一位走進編輯部的學員需交壓金。葛秀君說:“以前,楊老師是沒有這樣做的;后來,我們給他提了這些建議,他才這么做的;如果不這么做,不行!有的學員來后,工作沒多久便離開了函校,楊老師還得給他們開支,這給‘小天鵝’造成了很大的損失!”

  好一個葛秀君,實在“為小天鵝從低谷走向輝煌立下汗馬功勞。”

  為了企業的存在與實惠,需交壓金。這種變相勒索錢財的方式,在中國,當然不是“小天鵝”的創造與發明。如果楊老師面對“小天鵝”的困惑不懂得這么做,葛秀君兩姊妹最大的能耐便是懂得怎樣榨取學員的血與汗。

  我雖不知道有多少學員走進“小天鵝”編輯部交了壓金,多少學員與老師上當受騙。山東的朱翔滿懷希望地走進“小天鵝”編輯部交了1000元壓金,內蒙古的葛翠為出專著交了4000元均出自葛秀娟的口中;馮漢珍老師的心血鉛印在《心祭故友》里。這些錢因楊老師的離世落進葛秀君的腰包,如同擲在水里沒有冒出一點水花!不,應該說千千萬萬學員與老師在上當受騙!不,應該說所有仁仁志士為函校付出的心血被付之一炬。我初進“小天鵝”編輯部,葛秀君開口要我交壓金。跋涉萬里,為找到陽光與溫暖而來,我沒有想過要交壓金,我的家也無能為力交這筆壓金。

  葛秀君“寬慰”道:“不要緊的,這些壓金從你工資中扣,扣齊為止。如果你哪天事業成功去別的地方工作,這些壓金依然還你。”這話說得比她的臉蛋還漂亮。

  1989年便在函校工作的張琪與葛秀君的對立矛盾,需要楊老師的調和。這樣,楊老師只能讓張琪進入大學法律系學習,張琪在“小天鵝”編輯部的主任位置便由葛秀君取而代之了。

  楊老師的一生是不幸的。二十二年高壓政治帶給他的囚禁生活奪去了他的青春。他不具備常人所應有的愛和幸福,也沒有親生子嗣。現實留給他的無奈,迫使他不得不與師母一起生活。作為社會群體中男性生命的個體,半途的婚姻在他的內心深處永遠掛著一彎殘缺的下弦月。金錢沖擊中國的倫理,葛秀君愿意做這種感情的替身,走不出權錢帶給他的困惑與誘惑。

  楊老師經營“小天鵝”的入不敷出和葛秀君的曖昧關系決定了他與師母的不和諧。

  二、 楊臻老師死之謎

  關于楊老師的死,葛秀君說:

  “楊老師死的那天,正好是楊老師過生日。劉姨對楊老師太狠了:楊老師每次工作半夜回家,劉姨連門都不給他開!

  “劉姨不許楊老師在家里住,楊老師是在函校過生日的;

  “許多知道楊老師生日的學員來信祝壽,楊老師特別高興;楊老師平時不愛喝酒,那天他喝了酒。如果不是劉姨對他狠心,他決不會死。”

  葛秀娟說:

  “那天吃飯后,我與賀雯琪(函校的一名女編輯)上街去了;等我們在街上轉一圈回來,楊老師見了很生氣,他說我們不服從組織紀律,不經他允許隨便上街。賀雯琪說:‘楊老師,您不給我們自由!’可把楊老師氣的!楊老師一氣便發病倒在了地上;

  “后來把劉姨叫來了,劉姨開始沒有哭,后來才哭,她哭:‘楊老師走了,我該怎么辦?……她只想到自己,從不關心楊老師;如果不是劉姨對楊老師狠心,楊老師決不會得病!楊老師曾經去醫院檢查身體,醫生說像楊老師這樣的身體至少要活九十多歲;

  “楊老師為辦‘小天鵝’欠了賬,問劉姨借錢,劉姨說:‘你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楊老師說:‘等我賺了加倍還你!’劉姨就是不肯,并把楊老師從屋里趕了出來!每次楊老師工作半夜回家,叫劉姨開門,劉姨就是不開;

  “劉姨不給楊老師生活,楊老師吃了一個多月的大油(豬油);大油最沒營養,經常吃最容易生病。”

  師母說:

  “由于你們老師去世時,沒給我留下一分錢,又加上醫院看病,發送他也花不少錢,所以我手里已空,當時小天鵝也需要錢,我在最困難的情況下給葛秀君70元錢,讓他們買糧,我家里的菜也給他們拿去;

  “你們老師己經走了,我本來不想說這些事:自從葛秀君來編輯部后,她們倆(兩)個打得火熱!

  “葛秀君來后,你們老師有7個多月都不回家吃飯,做為我來說夠寬容你們老師了;

  “你們老師領著他們全家去松花江去玩,晚上回來又去印刷廠拉書,回來后,葛秀君又和一個女編輯吵起來,你們老師很生氣,就在這一氣之下倒下了。”(師母的話均摘自她的信。)

  以上的話語,就算她們都在自圓其說,那段時間,楊老師與師母的關系不和是肯定的。

  楊老師之死給人郁結了以下幾點疑慮:

  (一)楊老師死于編輯部的背景,是在葛秀君排擠張琪之后做了楊老師的助手;師母并不愛好文學,楊老師去世,函校一切事務由葛秀君接管將是一種必然。

  (二)楊老師的家鄉遠在云南,從葛秀君她們的談話中可知,幾乎沒有什么親人,雖有一位哥哥,終因人情薄如紙,哥弟兩家斷了通信;師母與楊老師那段時間的關系不和,楊老師發病在編輯部倒下時,師母在家不在他身邊。

  (三)楊老師究竟是不是因生氣而發病?在談論楊老生氣的原因時,無論是葛秀君還是葛秀娟都沒有提及葛秀君與另一位女編輯吵架的事。這中間包含有其它隱情么?

  疑慮終歸疑慮,我無法澄清事情的真實結果。因為楊老師已成為骨灰存放在哈爾濱市二級殯儀館內斷了一切尋找結果的線索。

  “最使人痛苦的是床第生活。”(列夫.托爾斯泰)我想說:楊老師的死與他不和諧的私生活有關。他究竟死于腦溢血還是別的原因?只有葛秀君與葛秀娟該受道德拷問的良心里最清楚!在我、在千千萬萬學員、家長、老師乃至各界同仁,將永遠是一大解不開的謎。

  楊老師去世了,他探索人生對真理的追求走出了二十二年政治的高壓,卻沒有走出愛的困惑。他的思想無法走出他所處的時代,但不因為他私生活的不完美便否定他的功勞。作為一名心靈的藝術家,他能在經濟大潮中搏擊,以微薄的收入做出顯著成績,用他的雙手托起了趙希臣、宋冬游、張玉峰、汪靖玉、馬凌、馬璇、周婷婷等許許多多的優秀人才,他的人格永遠閃爍著時代的思想光輝。

  馬克思、列寧評價列夫.托爾斯泰是他所處時代俄國的一面鏡子。

  我也想說:楊老師是他所處時代中國的一面鏡子。

  第五章 只恐雙溪舴艋舟

  一、是進亦憂,是退亦憂

  沿一線希望前行,“八千里路云和月”走向“小天鵝”編輯部,大半年生活史只不過是我人生旅程中的一段苦難史。這是一種必然。

  如果楊老師在世情況或許會好一點,但無德無才的葛秀君做他的助手,再加一個毫無人道的葛秀娟,這種苦難也未必能夠逃避。“小天鵝”無法逃避時代的意義,決定了它以“私人企業”的形式存在,那么,“小天鵝”的用人有時并不完全以一個人的道德涵養與文學素養來衡量。每一位從“小天鵝”編輯部出走沒有獲得成功的學員并不都是品質惡劣、道德敗壞;有感于楊老師的威信和他所倡導的精神,往往滿懷希望而來,帶著迷茫與失望而去的不是沒有。有時,一個人在編輯部的價值往往得從金錢的利害關系去考慮;陳愛云與葛秀君的不同結局可見一斑。

  然而,面對那么多渴求溫暖與陽光的孩子,楊老師的可貴是從賺得的“一桶水”中拿出“一碗水”不停地行著仁義,以精衛填海的執著拿“西山的石子”填補著“東海的汪洋”。這“一碗水”的仁義究竟能否為了中華民族的教育去復位那些錯位的思想?“小天鵝”編輯部不同尋常的經歷,我的心愈加沉重和擔憂。

  中國教育的育人何處去?在此,讓我從一名因犯罪已走完年輕生命的青年來開始我的思考。

  1、誰之罪?

  “砰——”1996年元月5日,上海某法場一聲清脆的槍響,一位年輕英俊的生命告別了親人和一切痛苦。

  此青年不是別人,他是我的堂弟劉曉林。

  這日,我正在“小天鵝”編輯部的房間里緊張地做著毫無報酬的工作。我不知他的情況如何,希望哪一天能給他寫封信去。

  然而,我的文學夢如色彩悅目的肥皂泡破裂,由哈爾濱一路風塵回到家中獲悉他的不幸,才知我的希望成了永遠的遺憾!他帶給我的是因親情無法割舍的又一悲痛。此刻,我艱難的行程,仿佛一下子變得簡單了,簡單得使我像是以往返奔波輪回在不同的死訊之間。

  他與幾名青年合伙盜竊了上海市某企業單位的巨款,攜帶三萬多元(這個數字摘自湖南日報)逃跑,被公安人員抓獲,由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死刑。

  因盜竊犯罪,大上海的灘頭給他的生命劃上句號,我不想為他的犯罪事實辯駁,也沒有理由為他犯罪的事實辯駁!但作為熟悉他的我來說,他的死不得不讓我在痛定思疼中深深地思考。和所有的犯罪青年一樣,他發展到與人合伙盜竊這筆巨款,離不開“量變”與“質變”。

  可以想象,法院按法律的程序對他進行審判后,有這樣的結論:屬于屢教不改的慣犯或者首犯。上海的一位律師對前去探望他的親人說:“一切犯罪事實他都承認了,作為我來說當然希望挽救他的生命。”

  定案的真實情況,我無從所知;但回憶他的成長,犯罪的原因則有根可尋。

  既然馬麗花那樣的淫蕩婦女,大自然的美景能勾起她對美的向往,在她當上教堂的牧師之后死去有其客觀的必然。劉曉林作為當今時代的“人”,同樣不例外有他客觀的必然。他從小到大的成長中,第一次因盜竊坐牢,家庭給予他的教育固然有一份不可推卸的責任。當他第一次坐牢后,監獄的生活不是滋味,他意識到自己的選擇是一條不光彩而危險的路,便下決心要重新做人。在他給一位青年朋友的一封信中有這樣一句話:“我再也不做壞事了,好好持家把業!”然而經濟帶給山村的沖擊波,在家沒錢的滋味特別難受。為了錢,他同樣被卷進了打工的潮流走向深圳。深圳的錢不是好掙的,他在老板的廠房里做工很累,不僅沒有自由,有時遇上黑心的老板,干了活得不到工資。在他的生活里便發生過因老板不給工資而毆打老板以致被拘留的事件。從此,流浪街頭的生活,為了生存,他又開始走入歧途。或抓或放的現實生活,留在他眼中的事實只要有錢,即使有人犯法也可以用錢買通——他絕對沒有想過,陽光下有這樣的罪惡,自己一旦走向絕路,朋友中的哥們義氣與自己的家庭是辦不到的。這種時候,盜竊已被他看成了一種能耐,他所羨慕的是哥們中別人盜竊上萬元巨款的得逞,失意的是自己的缺乏良機。他的想法和行為與現實發生矛盾累及父母時,父母乃至親人都希望他能為家里分憂。我當然也希望他改變想法,將他的思想拉入正確的軌道。

  “你們要我像橋哥那樣?!”氣憤的話語里暗藏著對我的譏諷。

  從前,我作為兄長說出的話在他的心中有一定的威信;此時,他在親人面前的抗爭,我在他眼中只是一副跟不上時代的窮酸相。

  感情的潮水在我心海澎湃,痛苦而深刻地思索:我能理志氣壯地說我比他生活得好嗎?我實實在在地做人與追求又何嘗走出了現實的悲哀?奇怪的是我像他一樣對自己所做的一切不回頭,甚至愿意接受生活上的一切不恭,忍辱負重地癡迷在文學這條險道上。不同的客觀原因,已將我們推向了不同的路。我所說的一切,只不過是將我的人生觀強加在他的頭上。

  這種時候,能糾正他人生坐標的另一線希望還有愛情。他的想法又決定了他會選擇相同愿望的女友。這樣的戀愛不僅沒有扼止他犯罪,而是促使他繼續向犯罪的深淵滑坡,最終因盜竊被上海市公安局抓獲。

  當我憑借一份真誠、一份敬仰走向“小天鵝”函校,這所以育人為目的、以復位那些錯位思想為宗旨,影響著長城內外大江南北吸引著千千萬萬青少年的函校,這里已不再是一塊凈土!我用真誠加心血獲得的“成功”只是一次文學夢里的打工。我同樣逃脫不了被狠心老板榨干后驅趕的厄運!我的行程、我的結局與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如果說,我忠實的行為是以奴隸般的勞動換取了艱難的生;他的死不能不說是一種豪情。試想:如果他面對我這樣的情形,免不了要毆打老板或實行報復,造成嚴重后果的結局,法律當然要維護老板了。

  當我逃難一般途經鄭州火車站,一名為生活所迫向我乞討的青年知道我的境遇后,氣憤地告訴我:“青年人,好好在家干點活,不要出門打工。現在的老板真狠!你干了活,有的不給你工資。我也出門打過工,賣力地干活,老板不給我工資,我就捅了他一刀子。”

  這位青年的一番話,實在值得每一位中國人去深思!我們能求全責備當今青年的犯法么?

  著名教育家蔡元培先生曾在1920年4月1日《新青年》的《洪水與猛獸》一文中,將“洪水”比作青年的“新思潮”。新中國的成立無疑給新中國的青年筑起了新的堤岸;新時代的改革由經濟洪流澎湃的新思潮又賦予了新的內涵。

  當今青年人作為“人”,他們所具備的“人”的本質沒有變。他們有欲望也有希望,有思想也有理想。這也能看作來勢迅猛的洪水,“水”的性質沒有變,但每一處堤岸的疏漏或缺口都會導致洪水外流或泛濫成災。那些得利于國家“允許一部份人先富起來”的經濟政策,興辦企業成為爆發戶的老板,本身便從打工青年的身上牟取了價值,而某些不講“仁義”的老板,“大有猛獸的派頭”。其貪婪的程度能和狼群相比——不僅喝血吃肉,而且連同骨頭也一塊不剩。

  這種貪婪確實令人心寒、擔憂。小則損害青年的利益;大則禍國殃民,甚至關系到黨的存亡。他們往往是精神與行動脫節的騙子:一手打著仁義道德的幌子,另一只骯臟的手卻沾滿了血淚。當他們拿著錢一擲千金的時候,從不會想過這上面浸漬了多少農民與工人的血汗。

  2、興,百姓苦

  地域遼闊,各處自然條件千差萬別的中國農村,從總的角度來思考,它所挖掘的財源是有限的。

  中國農民用雙手創造了最初也是最高的價值,當交換中的貨幣循環流通到他們的手中,只能是最低的實惠;面對一切艱辛,只要能活下去,他們便毫無怨言。這便是中國農民的脊梁!而他們肩頭所擔負的卻是祖國的繁榮與民族的興盛。

  隨著農業人口向非農業人口轉化的增加,中國勞動在黃土地上真正的農民肩頭的擔子也在逐漸增加。在新的經濟體制下,勞動在黃土地上以出產糧食為生的農民是沒有真正富裕起來的。價值觀念下對貧窮的鄙棄很容易形成一種不良好的社會風氣:當官者鄙視勞動;從事農業者逃避農業勞動。在這種風氣驅使下每一位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子女從事非農業生產。誠如一位哲學家所說:中國農民每將自己的子女培養成一名大學生,就等于朝自己的脖子上套一個圈子。實質上,當官的父母同樣希望自己的子女從事非農業生產的好工作,甚至想方設法打通關卡。隨著青年人以打工潮的方式涌向城市,這樣,中國農民往脖子上套圈子的情形則以兩種方式在增加。

  每一位父母不當對子女不負責任的“大熊貓”,希望自己的子女不至于在競爭中淘汰而應有的愛是好事;但過分地蔭庇與袒護,又不能不說是千百年來的劣根性。

  我這樣說,不是過分譴責什么,也不是要中國停止對人才的開發,而是希望每一位從事非農業生產的中國人能夠明白中國農民肩頭的負擔。我們不是利用地位之便假公濟私從他們身上巧取豪奪,而是在“無農不穩”“無工不富”“無商不活”的有機結合中,有必要做一種愛的回歸。

  愛惜民力等于間接愛惜自身與父母乃至妻子兒女。

  2、人類自身的生存話題

  社會發展到今天,人類為了自身的生存仍然離不開農、工、商三種經營方式。當金錢刺激人類的欲望時,可以說:

  從事第一產業的農民(當然發達的資本主義國家不存在中國式的農民)需要錢,必須將自己的產品賣出去。而這些產品離不開黃土地。

  從事第二產業的人需要錢,必須將自己的產品賣出去。而這些產品的原材料大部分來自第一產業。

  這樣,第一、第二由第三產業連結完成交換,很自然形成了一種看不見的“管道”經濟網;貨幣通過交換如血液在這種網狀的“管道”里循環。在國家與國家之間,在沿海與內地之間,在城市與鄉村之間,在鄉村與鄉村之間,這張覆蓋全球的經濟網遍布了整個人類。

  這是一張具有宏觀意義的經濟網。

  在這張經濟網里,農業是創造最初也是最高價值的源泉。也可以說農業是基石,任何社會的繁榮必須建立在它的基礎之上;任何一個非農產業部門都直接或間接地取之于農,既便以制造機器來經營的重工業,它無法把鋼材直接變成啤酒和面包。

  由交換形成的網帶便系在各產業部門生活的“錠子”上。當農業輸送給工人的糧食以間接的“能源”起動了工業的機器,高速旋轉的飛輪反過來又加速帶動各產業部門的“錠子”包括農村“打谷機輪子”的旋轉。屬于人類每個人的思維便系在旋轉的“輪子”或“錠子”上,或快或慢地在一個圓圈里做著“分子”般的運動;運動的方向永遠朝前。

  這種運動無疑是人類的思想永遠在希望里努力尋找自身生存的條件。

  這是一個形象了的人類自身的生存話題。

  這好像是逆著時間人為地把屬于圓圈的某質點叫做曾經的起點外,你無法說屬于圓上的點的軌跡哪里是起點,哪里是終點。其實,這上面滿是古人淹沒在時間里的腳步。當我們站在圓上的某一質點誤以為找到新的理由或感受生活的困惑時,或許我們正踩在古人的腳印里。我們愿意或苦或樂,或悲或喜地繁衍生息,是因為慣性的希望在推動人類前行。

  這種永遠朝前的運動,其間包含著人類的和平與戰爭。

  4、中國人的困惑

  當價值觀念刺激人類的欲望時,中國人無法脫離地球上經濟網聯系的人類群體而孤立存在;發達資本義國家快速旋轉的“車輪”,借助交換中的貨幣流通這一根無形的帶子將超強的壓力延伸至每一個國家,同樣也給中國的社會主義施加了一種外在的壓力。這決定了中國的改革勢在必行。

  中國的改革開放無疑是適應人類歷史前行的必然。它和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打天下同等重要,是和平時代的一種新的革命。但生活呈現給中國人的現實,私營企業的出現吸引了大量廉價的勞動力,《資本論》曾闡述的老板與工人之間的關系,以一種不利改革的副作用存在。或者說,中國人民曾經用革命推翻了剝削和壓迫換來了和平,又不得不讓剝削和壓迫重新開始。這決定了為生存走進老板機房里的工人承受著一定程度的艱難與困苦。

  與整個宏觀經濟網不可分割,屬于中國的經濟網里,為趕超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第二產業機器的轉動,它的傳遞力所產生的壓力延伸,同樣涉及各產業部門所聯系的每一個人的希望與欲望。緣于整個人類追逐利益的經濟大背景下,每個人的死去,不管他死亡的方式如何,我們都不應該幸災樂禍,而應該為他感到惋惜和悲痛。

  別打聽遠處教堂的喪鐘為誰敲響,地球上任何一部分水土的流失,都是你身體的一個部分。

  ——佛教語

  從一位烈屬到一位藝術家乃至一位犯罪青年的死,活著的人應該明白:他們活著時,和我們一樣面臨著經濟沖擊力帶來的困惑——不管他們與我們對錢的態度如何。那么,我們也應該明白擔負在肩頭的任務和使命。

  如何保持和發揚老一輩無產階級光榮的革命傳統,防止新經濟體制下的貪污和腐化?如何關心下一代青少年的健康成長,減少犯罪的發生?這是擺在每一位中國人面前很嚴峻的新問題。

  集體化能最大限度地扼止個人主義的貪欲,防止腐化與墮落,減少青少年的犯罪,但有過集體化中國人的記憶:那是把精神勒緊在褲帶里的饑餓。

  改革開放給了人新的自由,基本上解決了中國人的溫飽,少部分人向小康邁進;而中國人又面臨著新的困惑。這并不是說中國人沒有了道德與良心、仁義與同情心;而是新的經濟體制下,金錢的沖擊力迫使越來越多的人忘記了自己的家珍,對許多優良傳統的拋棄,為生存找到新的理由,卻讓內心失衡。我們信仰馬克思主義,卻讓人難以在現實中理解它的精神和看見它的光輝:一味地追求個人的自由,卻忘記了它的“相對”;一味地講求個人的享樂和幸福,卻忘記了它所包含有對社會、家庭所應有的責任和義務;一味地在赤裸裸的競爭中謀求私利,讓人的獸性曝露一覽無余,獲勝者便稱“素質人才”,孰不知真正的人才不僅要有淵博的知識,還應具備愛己愛人同情弱者的高尚道德情操,愛家愛國兼愛天下的寬廣胸懷。

  我們在金錢的誘惑與追逐里,陷入了新的迷茫:貪污腐化滋生漫涎,青少年犯罪率上升。

  中國的教育無疑應從精神的領域里為整個中華民族與黨的利益分憂,為國家的長治久安擔負起育人的使命。那么,每一位從事文化教育事業及文化藝術工作者必須真正在億萬青少年面前樹立起做人的楷模,用愛心去關注每一位青少年的成長,用對整個人類和平的熱愛去擁抱這個世界。

  我們提倡重視人才的培養,卻在金錢的叫喚聲里忽視了人的精神與思想,從而令教育成了迷途的羔羊找不到正確的方向。

  “我們的教育方針,應該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體育幾方面都得到發展,成為有社會主義覺悟的有文化的勞動者。”面對新經濟體制下出現的新問題,再仔細品味偉大領袖的話,我們會發現他說得全面而科學,既闡明了教育應該使下一代成為怎樣的人,也明確了教育該怎樣去努力的方向。試想:一個人一旦成為德、智、體全面發展且有著社會主義覺悟有文化的勞動者,不是素質人才么?具備這種素質的人,會貪污腐化和犯罪么?我們高喊著重視教育,卻將一條很光明的教育之路遺忘。

  資本主義國家曾有人揚言:通過經濟滲透來和平演變,將顛覆中國的社會主義在第四、第五代身上得以實現。

  我們無須以敵意的眼光來審視這句話的含義。

  即使他們的目的達到,這種“經濟滲透”能否解決中國各地自然條件千差萬別所帶來的生產力發展的不平衡?能否解決南部非洲糧食的緊缺?能否解決世界上所有貧民窟里生活的困境,以及還存在戰爭狀態下的民族壓迫和風瘋掠奪?“民以食為天。”“生之有時而用之無度,則物力必屈”一旦農業嚴重失調,資本主義體制能否解決人類將面監的饑荒?生存的嚴峻,需要人類清醒地處理有限的財物(包括對土地和自然資源的合理開發)。

  翻開人類的生活史,那是一部戰爭與和平的交替史。

  每一場戰爭又離不開對財物、土地與自然資源的爭奪。

  當和平的政治無法解決人類的饑荒,戰爭將成為解決這種矛盾的必然結果。

  日臻完善的戰爭給人類帶來的威脅“決定戰爭的勝負不是一兩件新式武器”,而是熱愛和平且能為人類和平奮斗終身的全世界人民。

  生存的嚴峻又決定社會主義經濟體制最容易使全世界的無產階級與全世界人民團結起來。那將是不可抗拒的歷史潮流。

  其實,我們所擔心的不是第四、五代的后來人把老一輩無產階級流血犧牲換來的江山毀于一旦,而是我們發展經濟的同時,在做人的原則里是否抵御了金錢的誘惑,在精神的領域里,是否只窮得給下一代留下一些鈔票,從而忘記了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留下的精神遺產。

  每一個中國人都應該明白:上一代的一言一行將在下一代心靈里產生怎樣深遠的影響。

  二、是憂!是愁!我該說什么?

  私營企業的出現帶給了一部分人的富裕,也帶來了貧困山區失學兒童的增加。這是政治與教育都應該關注的問題。

  楊臻,這位不屈的兒童文學作家與評論家,以低廉的學費在文學函授這塊育人的園地創造了輝煌的成果。正因為如此,他經手的“小天鵝”才得以飛遍祖國的大江南北,他二十二年勞改生涯“雖九死亦不悔”的人格才獲得了數十萬青少年的信賴和敬仰。然而,他終未能抵擋住經濟大潮的沖擊湮沒在愛情的迷茫中。

  北京的特級教師高原、劉胐胐支援革命老區的教育,不經意的一鋤培植了我這株貧瘠土地里的幼苗。從此,視文學為崇高的信仰,我開始了艱難的跋涉。十年學步為文的艱辛使我明白:面對人生的一片迷茫,需要尋找溫暖的陽光。渴望被人發現與扶持,四處投稿無望,鄙棄借助關系發表文章便自詡“文人”的陋習,始終不愿讓自己的思想流于世俗的泥灘。這絕非在寫作之路上的孤傲自賞,而是大多數文學之路上的寫作者所應該直面的生存困惑。

  偶然的機會,有人給我提供了冰城的信息。從此,《跑步人生》回腸蕩氣的文字如圣潔的燈光點燃了我的希望。遙遙飛鴻,我借助文字與楊老師相識了,包含著對人生、事業與愛情、做人與作文的態度纖塵不染地自心靈流露給楊老師。為一線希望所牽引,崇敬中,那是一種怎樣的傾心向往與頂禮膜拜。他在我的心中不僅是一位老師和評論家,更是一位知己。我為人生找到了一位知己的伯樂,茫然中有了依靠的精神支柱;撐起的信念激發著我的寫作熱情,從而產生了新的動力。我用一顆真誠的心靈默契在做人與作文的行動里,二十多萬歪歪扭扭學步的文字寄向冰城,以為就是成功。

  然而,當我憑借對函校的一片赤誠信徒般皈依他精神的家園,一切希望都像是牽引我在人生荒漠里跋涉的“海市蜃樓”。心靈所乘載的不僅是“奴隸”一詞濃縮我在函校大半年生活的艱辛與磨難,“載不動許多愁”揮不去斬不斷理還亂當哭長歌寫不盡必須長歌當哭依然寫不盡的愁緒和擔憂。

  重憶楊老師的遺像,我不知該說些什么。

  面對千千萬萬顆稚嫩的童心和虔誠文學殿堂的文朋詩友,以及關心、支持過“小天鵝”的老一輩革命家與所有仁人志士,我又覺得應該說些什么。

  第六章 路漫漫兮其修遠

  一、心靈的告白

  楊老師,您生前曾經答北京新華社記者問,鐵肩擔道義辦函校的目的是復位中華民族那些錯位的思想。針對詩歌界思想傾斜而殺妻的顧城,您滿腔義憤傾注于筆端痛斥不已。

  當北京作家出版社將舉起斧頭的顧城譽為《英兒》出書時,您站出來挺胸執筆表明對道義的匡扶,自然令許多仁人志士與千萬青少年敬佩不已。

  金錢沖擊下許多良好道德的淪喪,人們的內心深處渴望著道義。熱愛生命,謳歌真理與正義,追求真、善、美應該是作家、記者、詩人等文藝工作者擔在肩頭的使命。

  愛作為家庭的隱私,往往不為外人所知道;愛僅僅作為一種痛苦在兩個人之間傾斜時又往往會帶給人的事業乃至人生的傾斜。“愛是危險的。”

  屬于顧城的一滴愛之雨沒有走出天空的瞳孔,一位善良的女性在他的斧頭下慘遭不幸。

  屬于您的一滴愛之雨沒有走出天空的瞳孔,您的離世帶給了“小天鵝”的不幸,同時也給我們留下了永遠的悲痛和遺憾。

  千百年來,人類因愛而繁衍生息,人類又因愛而折磨和痛苦。

  楊老師,您經營“小天鵝”的艱難,不僅只缺乏金錢;你與師母之間更缺乏一種相互依靠的精神。“愛是相互的。愛意味著使對方獲得幸福并為了使對方獲得幸福而獻出自己所應該獻出的一切。”馬克思的偉大不僅在于他用一生的體驗和追求為全人類的幸福寫下了一部社會科學;包含人類崇高的愛情,他同樣用人生辨證地作了科學的詮釋。

  楊老師,作為您的學生,函校大半年的生活,能耳聞您生命劃上句號的凄涼,卻無法知曉愛屬于您與師母的全部。但把愛放在道義的鏡子面前,“小天鵝”的折翅有您自己的一份過失。

  “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當您義憤填膺用一支鋒利的筆譴責顧城殺妻的不義與北京作家出版社的《英兒》時,你崇尚鐵肩擔起的道義也應該包含這屬于人類的愛。

  “母愛是大海,她要容納世間所有的苦難。”既然生活的洪流將您與師母沖在一起,師母中年喪夫的不幸需要您的依靠——當然因愛而建立的依靠應該是相互的。

  我掀動著青春沖動的愛戀與歡悅、痛苦與迷茫、憂傷與希冀寫下的文字,盡管您沒來得及為我變成鉛字,但對于一個學子來說,他永遠會在追求真理的長河中選擇適合自身的表達方式和語言,“到兩個寶庫里去尋找東西:生活、書本。”(陸文夫語)

  楊老師,您倒下了,函校生活給予我的境遇是北國冰城的茫茫風雪;無論我走向哪里永遠也不會忘記的一場哈爾濱的嚴寒。您倒下了,人本身所無法逃避的社會性可以很簡單地評價你大起大落的生死和愛的不幸。作為一名男性心靈藝術家,您倒下了,三歲失明,五歲失明,十八歲入獄開始二十二年的勞改生涯,我怎能用很簡單的語言去度量您漫長跋涉的艱辛與坎坷。對您來說,一切痛苦,無論是肉體的還是精神的,都因生命個體的消亡獲得徹底解脫。斷斷續續留下這些文字,我并不是想指責您什么;我只想忠實于生活把自己的靈魂與一個較完整的您毫不隱晦地坦露給世人。

  講關系,拍馬屁,不擇手段謀私利,黨的原則與打天下的革命精神往往被人遺忘的年代,您能站出來驅散遮掩陽光的陰云在文學這塊育人的園地做出顯著成績,以仁義之心讓許許多多的孩子獲得黨的雨露和陽光——盡管對我來說,成功只是一個遙遠而飄浮的夢——您在我心中永遠是一座不倒的豐碑!無疑,這座豐碑銘刻著您的功勞令您的形象美而崇高,但并非千千萬萬青少年心目中想象的高、大、全。盡管我的筆觸無法深入您的靈魂去剖析,寫下您在愛情之海里的掙扎與泅渡,困惑與迷茫,你的不幸帶來您人生愛情的“手臂”殘缺,留下了您形象的一份殘缺,不論怎樣,我要將那美麗愛情的“手臂”強加給您,以復原心目中的那種高、大、全,都會有失真實和自然之美。這正如斷臂維納斯女神的那尊雕像,因為那條美麗手臂的失去永遠以一種殘缺之美矗立在世人面前。

  楊老師,客觀公正地評價您,跟內心已原諒您的過失無關。過去,您是我的老師;現在,您也是我的老師;將來,您也永遠是我的老師!

  您人格灑滿的光輝照耀我繼續前行的路,追尋真理的眼睛穿透冰城的茫茫風雪遙望更險遠處的光輝,“路漫漫兮其修遠,吾將上下而求索。”

  二、結尾,允許我冗長地說:您(你)們好!

  1、為“小天鵝”們吶喊

  我沉重的筆墨化無限悲痛為虔誠的祈禱:楊老師,您好!愿您會赴瑤池的靈魂永遠獲得幸福長眠!”

  楊老師,愛在您與師母之間不是“把一個歡樂分成兩個歡樂”而是兩個痛苦時,您離去了。死,對您來說成了無牽無掛的真實:您永遠無法知道師母所承擔的一切及“小天鵝”的不幸。

  當葛秀君不惜一切代價竊取了“小天鵝”的果實后,利欲熏心,從和興路到木蘭小區的這種搬遷只不過是想將一切債務推卸給師母。

  借您的名義,葛秀君她們可以說是騙足了錢。她們完全可以在穆棱縣馬橋河鎮新華村光耀一番。葛秀君絕不會想到,她所做的一切是把歡樂建立在和我一樣渴望真理、陽光與雨露的千千萬萬學員身上;她也絕對不會想到她得到的一切進行了肉體和靈魂的艱難付出!既然肉體可以賺錢,最好把它擺在妓院里去,然后再掛上公司的招牌來銷售。這樣,既可賺得財大氣粗老板闊綽地一擲千金,也可解決子宮的難耐之癮;等臉上的紅艷褪盡到了師母那樣的年齡,就能作為一名女性理解師母內心的痛苦是什么樣的感受了。至于目前,反正經濟的沖擊力無法抗拒,中國也講性開放,掃黃隊伍也無法清除陰暗墻角的“垃圾”。葛秀君更不會想到她兩姊妹所做的一切辜負了所有仁人志士的愛心與期望。

  楊老師,您離去了,站在您留下的精神家園里,現實帶給人的感受;因一字之差,“奴才”較之“奴隸”要高一等。面對成功的誘惑,希望在我眼前擺著兩條路:要么放棄真理之光牽引人前行所必須堅守的做人原則,讓虛偽的語言緊裹虛偽的靈魂阿諛奉承地替虛偽辯護未嘗不可——也許那樣的“奴才”能獲得她們的“同情”:給我一點施舍或者讓我留下來;要么不改變自己的路線永遠為真理之光所牽引。

  不愿當一名奴才,甘愿做一名奴隸,忠于職守沿著函校辦學宗旨給人的希望前行貫穿我大半年生活的始終。這種時候,人不得不常常把自己放在現實與希望里進行深刻而痛苦地思索:一旦希望子成為夢幻,你該選擇怎樣的方式去生存?

  遺孤,我年老的媽媽您好!

  您用勞動的天性給我人生第一堂生動的課便是勞動。直面生存的困惑,唯一能給我安慰的便是千百年來留給祖輩交給您如今又依然交給我的黃土地。

  我的老父親,敬愛的爸爸,您好!

  直面生存的困惑,唯一能給我依靠的便是世世代代愛過祖輩親過您如今又愛我親我的黃土地。

  十年為文學步的艱辛,一旦因現實的嚴酷失去思想飛翔的天空,也許赤貧的厄運會光顧我的一生;但我甘愿做這種返樸自然親切的回歸。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我勸你還是要寫……一旦回家,人言可畏,壓力大;你無所謂,你的父母該怎樣想?”

  陳愛云,感謝你對我的境遇給予同情與善意的勸解!

  爸爸、媽媽,我回來了。無法抓住自己的頭發離開地面對現實的逃避,我也無法從物質上給予您們什么——盡管我知道這也是您們所需要的。物質與精神擺在我面前,只允許我選擇一種時,我甘愿選擇后者。

  爸爸、媽媽,我帶回的是通往藝術成功之路上為中華民族的文化教育熊熊燃燒過愛心與希望,夢幻破滅后,人格所應有的尊嚴。

  這是您們在黃土地上盡了所能撫養我,以很天性的做人教育我,以最偉大的愛心支持我后,人格所應有的尊嚴。

  這是黨的光輝照耀我,一本本有益身心的書籍陶冶了我的情操后,做人所應有的尊嚴。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

  求學時,老師曾教我們要學會用發展的眼光評價古人的忠君思想,把“憂君”和“憂民”變成為黨和中華民族乃至整個人類的憂慮,諦聽他們“把酒臨風”苦樂的交融,又怎能走出他們的悲哀。

  多元的世界、多彩的人生裝點了生活的色彩斑斕,同時也為葛秀君之流提供了腐化變質的土壤,滋生了在這種土壤中行尸走肉寄生般活著的蛆蟲。每一位有良知與正義感的中國人不要因此而放棄所應有的憂慮!

  葛秀君、葛秀娟,你們能夠竊取“小天鵝”的果實,在金錢上,我不得不承認:我是一名乞丐。

  你們完全可以借金錢和家境對我的穿著投以不屑一顧的神色;你們完全可以貪婪地用欺騙趕我的方式榨取我的衣物與棉被。

  那些滿足我最低生活水平的身外物失去了,我同樣能夠生活,且能很充實地生活;但生活映現出來的面孔:

  有人腰纏萬貫,卻貪婪別人的一針一線。

  有人赤貧如洗,卻不失去原則地希罕腰纏萬貫者的一分一毫。

  面對誘惑,這便是屬于我戰勝自我的超越!這便是屬于戰勝自我的幸福和自豪!這便是屬于我心靈永遠的春天!

  和我一同擁有過“小天鵝”這塊園地的千千萬萬學員,你們好!

  我未走進函校之前,和你們一樣,讓心空飄滿潔白的云彩用真誠渴望一片藍藍的天;我愿意永遠和你們擁有這一片藍藍的天。

  置身綠色園中,傾注滿腔熱情愛我所愛,面對生活的孤寂,我的靈魂并不孤寂。能夠用心靈和你們對話,我的眼前仿佛二月春風吹綠的田野迎暖暖陽光鋪展著綠色的草裙,海水般涌至遙遠的天涯;草裙上綴滿各種顏色的鮮花,如海水卷起的浪花折射著七彩陽光跳擲歡騰;渴望真理與真誠的歡欣奔放在每一朵質地如水的花心。

  “小天鵝”學員,河南的王月小朋友,你好!一名男同學的惡作劇令老師誤解:認為你偷了雷旭的鋼筆。你純美的童心渴望公正的關愛寄向冰城,我能肯定你做人的心清如水,又怎能把人生感悟現實的困惑在短短的眉批里給你寫盡!我不忍心害蟲傷了每一株小樹,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小天鵝”的翅膀折傷,任憑那飛蝗般泛濫成災的有害思想欲把每一朵渴望陽光、雨露的花心傷害。

  叫人啼笑皆非的是,葛秀君兩姊妹騙得巨款后,從木蘭小區經香房區逃往牡丹江市繼續毒瘤般繁殖她們的思想,拿楊老師的心血創辦“丑小鴨”來行騙。

  垂涎天鵝飛翔的本領,憋足勁“嘎嘎”叫喚不停,始終阿不出一個天鵝蛋,只好把天鵝蛋藏在屁股下充當功勞的丑行徑,真算得上鉆進文學殿堂里走不動路的兩只丑鴨子。

  盜竊上海市某公司或企業單位的青年,上海市公安局可以從數千里之外抵達湖南的山村令他們繩之以法,是因為他們給某公司或企業單位造成了直接經濟損失。

  葛秀君辜負許多仁人志士的愛心與期望,傷害千千萬萬青年與純美童心造成的經濟損失,有誰追究過她們的責任?師母除了把內心的悲苦向哈爾濱市教委反映外別無它策。

  然而,對于不顧中華民族教育的利益,從千千萬萬學員手中騙得巨款傷害青少年的罪惡為什么可以逍遙法外?除了無錢難辦案的原因外,大約人們習以為常麻木地認為“偷”就是偷;“騙”就是騙,不能一概而論。實際上,這種騙是一種不同方式的“偷”甚至叫“搶”。它給社會造成的危害是遠遠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它關系著整個中華民族的未來和希望。

  飛遍祖國長城內外大江南北,牽動著千萬青少年心靈的“小天鵝”在楊臻老師去世后,終因欺騙而停辦。一顆顆受傷的心靈在痛苦地呼喚:

  希望在哪里?真理在哪里?

  遙望前面的路,面對現實的困惑,我只能說:

  希望在人間!

  遙望前面的路,面對眼前的迷茫,我只能說:

  真理在人間!!

  救勞苦大眾于亂世,換來人間和平新天地,給了我一個詳和家園的黨,您好!

  您領導先烈們打天下的革命精神光輝般照耀全球的感召力,永遠讓晚輩們感到驕傲!埃德加.斯諾,這位追求真理對中國勞苦大眾寄予同情的美國記者,一踏上延安這塊神圣的土地,便以切身的體會感受到這里的精神與國統區大不一樣。原來,精神的力量沒有國界,它打破了層層封鎖與種種禁令。《紅星耀中國》絕非“in”錯印成“over”預示您領導的中國無產階級革命一定能取得勝利。

  為中國的革命做出過貢獻的埃德加.斯諾、愛潑斯坦、史沫特萊、白求恩與柯棣華大夫等許多國際友人,您們好!

  為了解決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強的中國人民搞飯吃的艱難,黨用英明的決策把眼光放在改革之舉。如何創造物質與精神文明雙豐收?這需要發展經濟的同時,繼承一輩無產階級留給我們的精神遺產,繼續保持和發揚他們的優良傳統!更需要上一代人不要遺忘先烈們用鮮血染紅的旗幟,于良好的教育中把這面旗幟交給下一代。

  “頓首中原大地,一群雄鷹起飛了!”它離不開冰城的“小天鵝”振動翅子帶給它的詳和;每一位從“小天鵝”函校走出獲得成功的文學青少年離不開“小天鵝”給予他(她)的溫暖。二十二年勞改生涯的磨難與創辦“小天鵝”的艱辛,折射了生活在哈爾濱市的楊臻校長挺起胸膛傲視風雪嚴寒的一生藝術光輝;他創造豐碩成果的另一面,離不開黨的陽光,離不開黨內外為“小天鵝”奉獻愛心的一些老一輩革命家與許多仁人志士提供的政治背景。

  支持過“小天鵝”的原政協副主席程思遠、著名外交活動家“小天鵝”名譽校長謝和賡、老將軍孫毅、原中宣部長王忍之、享譽國際文壇的文學泰斗冰心、詩壇巨擘臧克家、著名作家關沫南、書法家楊角,、法律顧問馬冠海……您們好!

  河北石家莊機場路一校虔誠信徒般為“小天鵝”獻出一腔熱血的馮漢珍老師,您好!和馮漢珍老師一樣為“小天鵝”做出過貢獻的所有老師,您們好!為“小天鵝”的存在嘗盡辛酸的師母,您好!停辦那天,當幾位卑微的編輯出于對楊老師心血的珍愛向您伸手時,您出于同情留下的書籍并未為我們所擁有,哪怕是取其中的一本閱讀。一本《黑格爾哲學》剛攤開在我的桌上,代表葛秀君行使看家權力的葛秀娟耷拉著那張麻木冷酷的臉走了過來,“把劉姨送給你的書拿來!”她拿走了那本書,看了一眼書名,鄙夷不屑地反問,“這書你能看懂嗎?”然后,她抄手將一疊《小學生作文指導》扔給我,訓斥道:“好好學習學習,看看這些書!”

  我真想說:如果不懂,人便囿于原地不敢向前邁步,就不會有馬克思在研讀了“黑格爾”與“費爾巴哈”的基礎上寫出驚世駭俗的人類社會科學了。

  一個知識不足的文學青年,更需要沿著前人的足跡去理解人類的靈魂。

  哈爾濱的嚴寒凝固了緊關在函校大門內的空氣,窒息了每一位編輯的思想。這里沒有溫暖,沒有活力,沒有同情與憐憫,有的是《資本論》所闡述的老板對工人的殘忍榨取。一手遮天管理經濟的人事制度,決定了她兩姊妹利欲熏心后精神與行動的南轅北轍。

  從楊老師白手起家開始,十年來“小天鵝”因沒有一個固定的“巢穴”過著飄泊搬遷的生活。如今因楊老師的離世,它完全失去了依靠和保障。

  針對“小天鵝”的現實,我只能從內心真誠地希望:在經濟管理上必須扼止那種個人主義的貪婪,讓這所函校有別于任何一所函校真正在精神的領域里擔負起文藝育人的使命!而不是把它竊為己有,然后借楊老師的精神來騙錢斂財。這需要黨的陽光繼續照耀它,讓國家的法律對它做出認可并為它追回經濟損失,給它一個安定可靠的保障。把這些由黨內外仁人志士獻愛心和千千萬萬學生、老師、家長信賴所匯聚起來的有限資金,用到無限的為青少年服務的教育中去。

  “小天鵝”應該是“聚賢才于麾下,獻愛心在人間。”那么,“小天鵝”的用人和選拔的人才,應該是熱愛黨、熱愛祖國、熱愛人民乃至全人類的和平,以良好的道德操守教育后來人捍衛五星紅旗血染的尊嚴。

  2、為一個中國的和平祈禱

  我是人類中的一個“細胞”,我深愛和平帶給人類整個身體的無恙!也深愛“肌體”內黃河、長江奔流的“血液”孕育了炎黃子孫的我的一個中國!

  ——題記

  功昭后世,英名永垂不朽的賀龍元帥,您好!您受人敬重的莊嚴與肅穆,威武與豪邁不僅是作為一尊銅像凜然矗立在老區人民的心中。您的形象更凜然如巍巍高山上永遠聳立的不老青松。

  您鐵血戎馬以一種天性的感悟和大膽的追求找到真理后,便永遠有著毫不動搖的堅定信念:

  “鄉親們……只要相信共產黨的領導,我們一定會興旺起來!

  “……過去,我賀龍尋找真理,找了多少年沒找到,現在總算找到了。真理是什么?那就是共產黨。”

  ——摘自《桑植起義》

  于是,您帶回的火種點燃了老區深山叢莽間一聲聲野性的吶喊!開始,他們并不真正懂得馬克思所闡述的“哪里有壓迫,哪里有反抗”,由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革命“以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最終勝利的必然。當整個人類的生存條件出現饑荒,國計不利民生如嚴寒威協到他們那野草般生命的存在時,他們很自然地把反抗的天性推向了真理之路,以蹈死不顧的大無畏精神雙手接納了這澆不息撲不滅的真理之火,頑強的生命力遍及了老區的山山嶺嶺,與不老的青松交相輝映,共同渴盼著祖國的春天。

  如今,野火春風過后的革命老區,已經是遍地春色。迎和煦陽光,每年的二三月間,在如泣如訴的鵑啼聲里,遍布山坡田野的杜鵑花如火焰燃燒著一團團、一簇簇血紅的記憶。星光般璀璨的故事,野花般散布在野草叢中,與野草一道蓬蓬勃勃地生長,借生命的枯榮代代相傳。他們自演自敘的真實道白,高雅琴的弦律譜不出,只能讓紡織娘、蟋蟀的鳴樂匯成天籟之音來伴奏的憂傷,吟唱著一曲曲關于戰爭與和平的《千古悲風》。

  耳聞賀帥身后一名普通軍官與旦德昌軍長的犧牲,我深深陷入了沉思:瘳漢生委員長批示中所說的黨內矛盾,是不是王明錯誤路線時期帶給紅軍內部的矛盾?我無法獲得正史的記載與野史吻合的考證。但我深深懂得:戰爭是殘酷的;戰爭中的矛盾也是殘酷的。讓屬于我生命的春天永遠贊美人類的綠色和平!

  讓我默默佇立于荒草間致您們以深重的緬懷與哀悼!

  給賀學仕老人的撫恤親筆批示的瘳漢生委員長,您好!

  賀學仕老人死了,他的死只不過是祖國春天里屬于農村的一場地方官司上,因是非曲直為“交”與“沒交”討一句公道,印有阿拉伯數字的三千多元紙幣便可被踐踏的生命也和生長在老區的一根野草相似。生命的亡故留給親人的傷感是風吹草也悲的嘆息!滴血的內心流淚的眼睛隨時間的推移把一切痛苦化為烏有,無聲無息地淹沒在野草叢中。老人的兒女們腳踏貧瘠,肩挑辛酸,望斷天涯路無盡頭的依然是一片荒草心。

  血染湘鄂西這塊神奇土地的普通官兵,他們的事跡往往不為人所知道,甚至包括名字。那是因為他們多得普通而平凡,無須為他們立傳,也無能為力給他們立傳。野草般生長,荒草般衰老為野火焚燒的生命“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野火嚴冬之后又是春天——這正是野草頑強生命力所具有象征意義的哲學內涵。

  為中國革命的勝利而犧牲生命的所有先烈,您們好!

  讓我靜靜仰視巍巍青山致您們以崇高的贊禮!

  為中國的革命立下汗馬功勞的所有前輩,您們好!

  讓我緬懷倒下的先烈致您們以崇高的敬意!

  隔著時間的藩籬傾聽戰爭的縹緲之音,我母親的外祖父外祖母死在戰爭年代土匪的屠殺里。因那一灣淺淺的海峽,他們的一個兒子隔離在水一方的臺灣省;我的外祖父犧牲在天銀山的槍聲里,野草般的生命將殷紅的鮮血寫進了具有象征意義的紅旗,外祖母的苦淚無法撫養的女兒成了童養媳;母親的弟弟卻消失在南京潰逃的硝煙里,從此一去杳無消息。母親帶血帶淚的苦盼盼來了祖國的春天,卻再也盼不回親人的團聚。

  遠隔海峽的臺灣同胞,你們好!

  受過或沒有受過戰爭創傷的大陸人民和你們一樣不希望戰爭!

  不希望同胞骨肉兵戈相見造成“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海峽兩岸分不開:

  “畢竟是血濃于水根葉相連;

  畢竟是同一個中華一個祖先。”

  更不希望任何一種原因成為導火線點燃足以給人類造成毀滅性的戰爭!

  港奧同胞、海外僑胞以及所有黃皮膚黑頭發的中國人,你們好!

  祖國血染的風采千古寫就了悲壯:中國人不希望戰爭,但中國人并不害怕戰爭。

  讓我們與熱愛和平的全世界人民一道捍衛祖國統一的尊嚴!

  讓長城巨龍般圖騰我們心中的雄偉!

  讓高高泰山堅硬我們的傲骨,巍巍昆侖高昂我們的頭顱,黃河長江水澎湃炎黃子孫血液億萬年!濤聲依舊:

  我們可敬可愛的祖國母親!

  我們心中永遠的一個中國!……

  一九九七年二月十七日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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