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哀已成為日本傳統(tǒng)藝術(shù)和當(dāng)代藝術(shù)的一種有良心的、富于民族精神的美學(xué)品格,它包含著一種淡淡的哀愁與同情。物哀如同夕嵐朝霧,常風(fēng)格性地籠罩、彌漫在日本優(yōu)秀的藝術(shù)作品之上;日本古典文學(xué)名著《源氏物語》、繪畫浮世繪以及當(dāng)代作家川端康成的作品,皆是物哀幻生、物哀彌漫的杰作。近讀日本攝影作品,深秋殘敗的蓮花塘,風(fēng)雪飄搖中的寺廟,斷橋殘雪畔哀鳴的天鵝,皆彌生一種惟荒野涼崗獨有的傷哀、凄婉氣息,陰陰襲人。
日本著名風(fēng)景畫大師東山魁夷云:“寂靜的古老的寺院,一座獨木小橋與它相連,橋下是一片殘淺的蓮花塘,小橋被櫻花所簇擁,樹上的櫻花繽紛不絕悄然沒落,落滿了蓮花塘。”這種充盈物哀氣息的風(fēng)物,在他的心中,或許才象征著傳統(tǒng)的、古老的、真正的日本吧。
其實,我們中國作為東方古老的詩國,本多物哀氣息彌漫的古典詩句,比如,唐詩“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即是。污染山河在,城深草木哀。在今天,置身于如此的地球村,我以為,每一個良知尚存的文藝家, 都宜將物哀作為藝術(shù)的底色。
娃娃魚
(餐館饕餮娃娃魚的事,媒體早作過切齒咬牙的、鮮血淋淋的曝光。娃娃魚是生活在高山大瀑、野水流泉間、白云之下的“魚”,是天地間非常珍稀非常名貴的野生動物,是天地間可憐至極的神物。娃娃魚給我的突出感覺 ,一直以來都是弱小,是飽受欺凌,是逆來順受。而且,娃娃魚在我的心中,還怎么也掙不脫與“要襁褓”、“要溫暖”、“要吃奶”的聯(lián)系。娃娃魚的形象與娃娃的哭聲就似天生的一對。——娃娃魚完全徹底的就是大自然發(fā)表哭號的器官——倘若娃娃魚一天天哭下去,我不知道世人是否還可能一天天笑起來。)
虎年11月10日那天下午,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花城的街邊,在地攤上,一國人正在叫賣娃娃魚。并非多事的我,俯身細瞧,是五六尾娃娃魚也,俱壁虎大小,頭大而沉,裸體無鱗,膚色墨黑如同遠秋的沉暮,在淺而清的水缽里,又游又爬的。說是一口價一條一元錢!
世俗在把娃娃魚當(dāng)寵物甚至玩具了。我覺得明擺著現(xiàn)實給我出了一道難題:娃娃魚乃國家重點保護動物,作為一個自然寫作者, “救救娃娃魚” 還不應(yīng)該嗎?購而放生?然卻又想,倘若購下了,又該到哪里去放生呢?
正躊躕間,卻見一慈眉善目,很有觀音相的老太太也湊了過來,在注意娃娃魚。說不清是何緣由,我們就有了如下的對話:
“娃娃魚,如果買下來,該到哪里去放生呢?”我說。
“珠江是不行的,娃娃魚活不了。家里的自來水,漂白粉重,也活不了。娃娃魚對水的要求很高……”她說。
“哪里才能放生呢?”
絕種動物墓碑
紐約動物園有一個“瀕臨滅絕物種公墓”。每年10月最后一個黃昏,不管陰晴雨雪,都會有不同膚色的人默然來到墓地,為當(dāng)年滅絕的動物們豎立墓碑。蒼茫暮色里,墓碑肅立,發(fā)人憂思。
在北京瀕危動物中心,也有一片墓地,林立著黃色小墓碑和十字架。這里集中了我們中國人給業(yè)已絕跡地球村居民——動物們豎立的“靈位”。墓碑上,鐫刻著該種動物 “終種” 的時間,字跡深重,莊嚴。
偉大、英明的科學(xué)界普遍認為:今天物種滅絕的速度,已大大超過了物種在自然進化過程中死亡的速度。三百年前這地球上還有約二十五億個物種,今天已僅剩一億種了。在滅絕了的二十四億個物種中,有60%是在二十世紀滅絕的。就尚存的一億個物種來說,動物正以每天一種的速度滅絕,植物以每小時一種的速度在消失。按照這樣的速度,百年之后,地球村里會將有三分之一乃至三分之二數(shù)量的動植物,以及其它有機體,將嗚呼“上西天”。這將不啻是令人沉痛的現(xiàn)實!在每一個日子都偉大、都有創(chuàng)造、都富含科技的世紀,地球村屋前屋后的陸地、濕地和海洋,確乎是早被自封為響當(dāng)當(dāng)?shù)摹白罡呒墑游铩眰儯脑斓母脑欤淖兊母淖兞恕?沼澤寒潭,干涸龜裂,即便是敗柳搖落寒潭的凄愴風(fēng)景,也難復(fù)再現(xiàn)了。郁郁森林,離離草地,不是變成了光山、荒漠,就是被“選擇” 作成了城市和道路。這是很自然的,是任誰也無法阻擋的。 “風(fēng)吹草低見牛羊”的綠色風(fēng)景,已成為過去時,只能引發(fā)凄愴感喟,冷色哀嘆。
我們能夠讓地球村里的“死亡區(qū)”,如同瘟疫,肆無忌憚地擴大、蔓延嗎?我們有能力教偌大的一個地球村,不再自西向東、一步步向“死亡村”旋轉(zhuǎn)嗎?為絕種動物豎立墓碑,或許,很快將不再是黑色的時尚,而將成為最高級動物們的“家常便飯”。
美國多墓地。然而,即便是晚秋,映入你眼簾的美人墓園,也是綠草無邊,安謐寧靜。美國人的墓碑即便大集團聳立蒼茫,也很難讓你讀出多少哀傷和恐怖(墓園確是美國的好)。我的意思是說,萬一你走入的是滅絕動物墓碑林立的墓地,你的感覺與進入人的墓地將迥然不同,——籠罩你的恐懼、畏懼,會比漏夜獨行墳山野嶺,更甚。
在瀟瀟難歇的春雨中,“北京瀕危動物中心”墓地通告牌上的每一個漢字都是給最高級動物們敲響的一記喪鐘:“當(dāng)?shù)厍蛏献詈笠恢焕匣⒃诹种泄陋毜貙ふ遗渑迹?dāng)最后一只沒有留下后代的雄鷹從天空墜向大地,當(dāng)鱷魚的最后一聲哀鳴不再在沼澤上空回蕩……人類,就等于看到了自己的結(jié)局!”
如果最高級動物們再不能徹底地行動起來,再不能在行動上保護環(huán)境生態(tài),再不能真誠地給還能有幸地生活在人間的動物多一點溫情,那么,將不知寫有“人類”這兩個比愛情兩個字還辛苦的墓碑,該喊誰來豎立?
湄南河的神仙魚
1、神仙魚是著名的河里生活得似魚的魚
如今不少魚,正生活在與污染劃等號的河里或水里,若隱若現(xiàn)浮浮沉沉:生活談不上自如,更說不上瀟灑,——過的簡直就是萬惡的舊社會一般的非魚生活。
湄南河,或曰湄公河,污染居然會不重,大大的水,浩浩蕩蕩,洶洶涌涌南流。我注意到,在我們的游船航行的好長一段時間里,神仙魚們,都真魚不露相,即一直潛藏在大水里,游。當(dāng)我們的幾只游船滑近一片片木結(jié)構(gòu)的水上人家時,船舷周圍的水面,霎時,才見神仙魚大片大片浮涌。這是我在國內(nèi)從未見過的奇異的魚:頭似(也大過)塘虱,體態(tài)豐滿而扁長,銀須飄逸,膚如凝脂,不,是銀灰。一條條若隱若現(xiàn),古典些說,雖也似中國潯陽江頭琵琶半遮面般的歌女,然卻又是自自如如的,——來干什么?——親自吃游人專門朝之投下的一片片面包。魚態(tài)的確是自自如如的:魚們?nèi)珶o爭搶之意,一條條皆十分悠然、自然,而且超然,很隨意地一張口就能吞吃送上口的、不要錢的進口面包。
友人彎腰動手一摸,竟就摸到了,馬上動口對我大聲喊:“是魚。手感是魚呀!”
2、神仙魚:似真可呈顯出一派佛性
佛性,佛教謂之為成佛的根源(《辭海》)。佛性,即便信之,我以為亦屬該是難以言傳的東西。然而,我以為神仙魚的表現(xiàn)卻也似在呈現(xiàn)如許佛性的:祥和、平和、神秘、自如、自適、不慌不忙、超然;似泥鰍在濕泥中自在地滑行一般,神仙魚在水里;神仙魚是泰國湄南河水的精靈;湄南河(泰國人視為地位等于中國的黃河長江一般的母親河)的善之表現(xiàn)。或許,由于神仙魚具有佛性,才使我認為其是最能令我思,令我想,是最有靈性的,最為神奇的,不像是凡間的魚。
3、神仙魚是能免除民間宰殺的魚
神仙魚一直生活在世界著名的大水里。神仙魚能盡情地享受大水或者大自然的賜予。我非魚,但我以為,神仙魚可謂是深得水之樂也。神仙魚已拋給民間一個具有佛力的象征或聯(lián)想:泰國民眾常在大水里放生,包括神仙魚。——凡放生的生物,泰國人皆認為其有佛性。凡有佛性的生物,在佛教國度泰國,都不可能遭受捕殺。
4、神仙魚引發(fā)出的似屬題外話的喟嘆
較大的感喟有兩個:一、作為生物,作為一個群體,惟有護生的國度才是生活的天堂;二、倘若人有來生,而且做魚,生活在湄南河不失為好事,倘不得已,也斷斷不要降生在什么都吃的中國南粵。
楊文豐,學(xué)者,現(xiàn)居廣州。主要著作有《難得休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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