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仰：神女與妓女

    從前有座山，山里有個村，村里住著很多人。村里的長老對大家說，外面的世界很遙遠、挺危險，沒事別去那里玩。于是，村里的年輕人都在村子里玩。山高路遠，很少有人跑到外面去玩。村里條件不太好，村里的男女老少卻挺快樂。滿足不在于擁有多少東西，滿足常常只是相互的比較。后來，村里人同鄰居的比較，被另一種比較代替。這個村子開始改變。
    離村子很遠的地方來了一個客人，他帶來了遠方的消息。消息的核心是，遠方有一個美女，美貌無比，是古往今來最美的女人，未來也不再會有女人勝過她的美貌，傾人傾城不足以描述，傾地球傾宇宙不知是否足夠配得上她。由于沒有真正接近她，村里的年輕人在模模糊糊的消息中，在分辨顆粒比較塊狀的拼圖中，在自己的腦海中勾勒著那個遠方的美女——
    她是無與倫比的；她是充滿愛心的，她是慷慨大方的，她是有求必應的，她是公平公正的；她是正義的化身，是正義的力量源泉；她是青春永在的，她是萬古長青的；她是清除了一切邪惡的，她是所有美好的化身，也集中了人類所有的美德；她就是天堂，她是地獄的敵人；她就是上帝唯一保佑的、祝福的、恩寵的、應許的；尤其是，關于遠方的那個美女的傳說，還伴有很多現實的證據——
    她有吃不完的食物，有穿不完的衣服，還能隨時隨地控制溫度，讓你想穿就穿，想不穿就不穿，衣服不再用來御寒遮羞，而是為了美麗；她還有汽車，讓你能夠自由地跑遍世界；她還有電視、電影，讓你消磨無聊的時光，她還有飛機，讓你像上帝一樣俯瞰大地，她還有冰箱，可以把吃不完的食物藏起來，還可以讓每個人像慈禧太后那樣，在夏天吃冰；……太多的物質比較，打破了村里人原先只同鄰居比較的心理平衡，快樂沒了，滿足沒了。村里年輕人對長老說：為什么不讓我們去遠方？
    遠方那個傳說中的美女，在村里的年輕人心中，就是神女，就是女神。除了頂禮膜拜，還能怎樣對待她？只要向她頂禮膜拜，就能滿足一切，那么，還有什么理由不去朝圣？村里開始有一些年輕人離開，投奔遠方的女神去了。去的人大都不回來，于是，村里的其他人更加相信遠方的神女的傳說，能去遠方的人畢竟不多，村里的人開始按照神女的傳說，在自己的村莊建起了神女的大廟。
    當留在村里的人們按照想象、按照傳說，為遠方的神女修建頂禮膜拜的殿堂時，有些人看明白這件事了，其中有些還是第一批投奔神女而去的人。他們終于忍不住說：那個神女，其實是妓女；只要給足夠的錢，她就與你同床共枕；她對每個人都一樣，前提只是你有錢。神女的想象，只是因為你沒錢，如同看到大明星，崇拜得熱淚盈眶；如果你有錢，不管是神女還是大明星，都愿意為你脫衣解衫。村里的土包子不信，怎么可能，我們崇拜了那么久的女神，居然是一個妓女？
    大約5000年前，巴比倫的神殿里有莊嚴的女祭司，她們出身高貴，為神服務，在很多信徒眼里都是神女。在那個時候，只要有男人給她們足夠的錢，就可以與神女性交。她們的確是神女，是宗教為了吸引信徒和賺取收入的工具。神女就是妓女的源頭。2000多年后，在古希臘實施民主改革的梭倫，將這個制度搬到了古希臘的民主城邦。神女的確就是妓女。
    這些歷史事實和大道理沒能說服村里的那些神女癡迷者。他們依然固守著自己多年對于神女的想象，將那些揭示神女真相的人，說成是壞人，說成是想欺騙他們，想把他們永遠困在村子里，以便那些“揭示真相”的騙子，自己“拿著綠卡”到神女那里去享福。爭論無意義，語言很無力。

    沒多久，世界巨變，遠方缺錢了。遠方的神女開始離開她的老巢，跑到山里的村子里，主動出擊勾引有錢人了。甚至，那些神女的癡迷者已經同神女勾搭上了，已經享受了神女的特殊服務了，他們還是堅信：這只是妓女，這不是神女，一定有真正的神女。明白人都知道，所謂神女就是妓女。只有癡迷者，玩了妓女，還相信有神女。因此，他們的神女，真的只是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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