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是誰嗎？

   有錢就是有錢，有錢是真有錢。見過有錢的，沒見過這么有錢的！

   本市的一流別墅小區(qū)，一抹兒的馬德里皇家園林建筑，獨棟三層別墅錯落有致，個個風格迥異。難怪每次國際友人訪華，無不充分肯定中國改革開放三十年的巨大成就。如果不是使命在身，回國向主子匯報，馬上就能要求中國政府發(fā)放他移民簽證了。

   小區(qū)的馬路基石（馬路牙子）的用料是用天然理石鑲嵌的，剛剛修剪過的草坪，散發(fā)著精液香味兒，這大概就是人們總是習慣于踐踏草坪、屢禁不止的原因所在了吧！

   好車就是好車，好車真是好車。好車見過，沒見過這么多的好車！

   幾乎每棟別墅門前，都停有奔馳、寶馬或奧迪，但是以奧迪居多，因為這是身份的標志、權(quán)力的象征。危機初期，或說為拉動內(nèi)需，要改為寶馬作為官車，不知怎地又流產(chǎn)了，白白浪費那么多思想精子。都是他媽網(wǎng)民忽悠的，都是他媽互聯(lián)網(wǎng)惹得禍，干脆他媽走發(fā)展中國特色道路，取消他媽什么互聯(lián)網(wǎng)，無需設(shè)他媽的什么他媽綠壩、刪帖、馬賽克！看把名人、明星他媽折騰地？連他媽拉屎放屁睡覺、戀愛性交都得他媽躲躲藏藏的，整天像他媽躲賊似地！

   他媽的真是他媽他媽的！見過他媽的，沒他媽見過這么多他媽的！

   一個小男孩兒，不到五歲，充其量五歲。耐克白色兒小旅游鞋、耐克白色兒小運動服、耐克白色兒小帽兒。小褲頭兒也應該是白色耐克的吧？如果他穿著小褲頭兒的話。

   一個中年婦女——一個絕色的中年美婦——一個全身阿迪達斯的中年美婦——一個頂多四十五歲的中年美婦。

   “數(shù)到多少了？貝貝！”美婦走在前面，回頭問那個耐克小男孩兒。

   “數(shù)到十八了，姥姥兒！”小男孩兒稱呼阿迪達斯美婦為姥姥兒。誰都見過姥姥兒，可是誰都沒見過這么年青漂亮的姥姥兒！

   “都是奧迪，都是A6和A8的、都是3·0到4·2的！”小男孩兒回答說。

   “這臺呢？貝貝！”姥姥用白嫩細膩如蔥管般的纖手指著一臺“BMW ” 問。

   “b——m——w——”小男孩兒拼讀道：“什么破玩應兒！”隨手一揮，“唰”的一聲，車尾標志處旁邊立刻顯示出一道約0·15m~0·17m的細細深痕。

   “舊兒——舊兒——舊兒——舊兒——”，BMW的警報系統(tǒng)開始拼命呼“舊”。

   一個“黑鼓輪墩、胖鼓輪墩、壓鼓輪墩、矬鼓輪墩（單田芳語）”的中年男人半提了褲子跑出來喊：“誰干什么？干什么動我的車？”

   “······”小男孩兒漲紅了小臉兒愣在那里，手里兀自捏著那把深紅色兒的瑞士小軍刀。

   “小逼崽子是你······”輪墩男人一眼瞥見劃痕：“啪兒、砰兒、嘩啦兒、哇——、嘡亮亮——”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環(huán)三招式出手。“啪兒”是小男孩兒挨個小嘴巴兒、“碰兒”是小男孩兒前胸中拳倒在地上、“嘩啦”是輪墩男人搶過小男孩兒小手兒里的小軍刀等一小串兒貓狗兒小零碎兒、“嘡亮亮”是輪墩男人將小零碎兒撇出老遠、“哇——”是小男孩兒哭聲。

   “貝貝！”美婦粉面一紅，快步跑過來，拉起小男孩兒。

   “姥姥兒——”小男孩兒哭得像個小淚人兒，用小手兒指著盯盯看著美婦的輪墩男人：“這他媽是姥姥兒嗎？誰他媽有這么漂亮的丈母娘？”男人心里說。

   美婦見男人直勾勾的瞅她，胸脯蕩漾的起伏著，一扭嬌軀掏出電話。

   ······

   又有一個中年男人出現(xiàn)了：白皙、俊美、高挑，斯文、不俗、高貴；金邊兒的眼睛、黑色的西裝、雪白的汗衫、殷紅的領(lǐng)帶、錚亮的皮鞋；不溫不火的表情、慈善凝重的雙眼、和諧規(guī)范的舉止——高端品味的含金量——99·999%。

   “爸爸——”小男孩兒高興了，雀躍著跑過來。

   爸爸溫情脈脈的笑了：舐犢情深、父子連心、父子天性、父一輩子一輩、祖祖輩輩、五世其昌。

   爸爸輕輕的撫摸了兒子的小嫩臉蛋兒：紅了、還有寬大的指紋；輕撫了兒子的小胸口兒，像活躍的小鹿跳躍，是健康保胎的標志；愛撫的磨挲了兒子的小手兒，玉纖纖兒、熱乎乎兒、軟濃濃兒、潮乎乎兒，卻有一道兒劃痕：紅鮮鮮兒、粉瑩瑩。

   “貝貝，告訴爸爸做什么了？”爸爸蹲下身，把小男孩兒樓在懷里。

   “······”小男孩兒用小手兒一指那輛“BMW”。

   “嗚——嗚——，貝貝敢于面對現(xiàn)實、敢于承認錯誤，真乖、真好、真聰明！”（畫外音：一個叫貝貝、一個說嗚嗚，不是一對狗正在對話嗎？）

   “貝貝，先告訴爸爸，中文怎么發(fā)音？”爸爸極具耐心。

   “b——m——w——”小男孩兒童音念道。

   “乖貝貝，真聰明！再告訴爸爸，英文怎么發(fā)音？”

   “B——M——W——”小男孩兒再次回答。

   “好，乖兒子，乖貝貝，真聰明，將來定是個留洋的雙料博士！”爸爸說這話時，用眼鏡框外看著另外的那個BMW車主，仿佛再對他說：“好，龜兒子、龜孫孫！”車主一擰眉毛，顯然有些不耐煩了，乏力的換了一條腿岔開。

   “那是人家的BMW車！告訴爸爸，你做的對不對呀？”爸爸收回目光又說。“貝貝，跟姥姥兒回家去吧，爸爸今晚不開會了，回家專陪貝貝玩兒好嗎？”爸爸說完象征性的輕輕拍了拍小男孩兒后衣裳上的灰塵（根本沒有灰塵）。

   “好啊，爸爸！”小男孩兒親了一口爸爸，又說：“我的小軍刀兒······”說完望了望那個明顯有些不耐煩的車主。

   “嗚嗚——”爸爸又說話了：“爸爸忘了······那個已經(jīng)臟了，不要了，貝貝怎么能隨便拿臟東西呢？這樣吧，等爸爸下次去瑞士，多給你買幾把，什么樣兒的都有！不行，咱把那專賣店包了！我們中國人——不差錢！”

   “啊哦——爸爸好好偉大呦！下次帶我和媽咪也一起去嗎？啊哦——和姥姥兒回家嘍——”小男孩高興了，依舊雀躍著跟美婦姥姥走了。

   望著遠去的兒子和丈母娘的背影，爸爸慢悠悠的轉(zhuǎn)過身來，拿眼睛厄著對方說：“小孩子呀就是不懂事，總愛動手動腳的，該批評時就得批評，該管教時就得管教，絕不能手軟！”

   “小孩兒都是這個樣兒······”

   “對，說得對極了，小孩兒是都這樣兒，該管教時就得管教管教，絕不能姑息，否則這個世界還不亂了套啦！”還未等對方說完，爸爸又補充說。

   “？”對方發(fā)現(xiàn)爸爸說話口氣有點不對味兒，腦袋轉(zhuǎn)了轉(zhuǎn)，剛想反駁。

   “剛搬來不久吧？知道我是誰嗎？”還沒等對方開口，爸爸話鋒一轉(zhuǎn)，溫和的問道。

   “你是誰？”對方終于回過味兒來了，包括方才他教育兒子的口氣，那分明都是在說自己、罵自己啊！原本粗糙黝黑的臉，頓時血脈噴張、露楞跳腦、凹眼圓睜、橫筋畢現(xiàn)、色若紫肝，活像性欲前勃起的碩大陽具：“你是天王老子嗎？”

   “嗚嗚——”爸爸笑了，又輕聲的喚狗一樣的說：“這樣吧，你的車多少錢？我買了？”

   “什么？”車主一愣，像是突然噎住了一樣：“你說什么？你買？”

   “嗯，我買！”爸爸依舊不溫不火，極其斯文的重復了一句。

   “這是寶馬745，二年的，不足五萬公里，至少得······”

   “寶馬745已經(jīng)不生產(chǎn)了，就算09款寶馬750Li吧，德國原裝、4·4排量頂級配置220萬怎樣？”爸爸真的笑了，臉上像涂上了一層紅油一般明亮、滋潤，泛起一層寶色。

   “220萬？一言為定？成交？”車主兩眼雪亮，伸出手來想和對方握，而對方卻掏出了手機，轉(zhuǎn)身走出幾步打電話。

   ······

   大約不到五分鐘光景兒，來了一伙人：為首的是個大塊兒，和車主正好相反，臉上白汪汪的肥胖，像要滴出油來。領(lǐng)著一群精明干練的年青小伙子，個個腰板兒筆直，一抹兒的白汗衫、深藍褲子、亮面兒黑皮鞋。

   和“爸爸”見了面之后，并未寒暄客套。

   “是你的寶馬嗎？朋友！”白臉大塊兒已明原委，呵呵一笑，走進黑臉車主跟前問。

   “我的，是我的，怎地？朋友！”車主也不是吃干飯的主兒，發(fā)現(xiàn)事情有些不妙。

   “不怎地，說好了，我買了！”“爸爸”原地動也未動，冷靜的說。

   “這是220萬現(xiàn)金，請過目。”大塊兒隨手將老板箱往BMW后備箱上一放，“啪”的一聲打開箱子：220萬嶄新的人民幣整整齊齊的擺在面前。

   “！”車主驚呆了。按理說，能住進這樣的豪華小區(qū)、開著BMW745的主兒，也絕非省油的燈。但是今天這樣的場面，他還是頭一次經(jīng)歷，過去連聽聽也沒聽說過。

   “請你把錢拿開！車是我的！”“爸爸”的眼角耷拉下來、臉上陰冷得像掛了一層白霜，命令黑胖子。

   “好好！是你的，是你的，完全是你的。對，還有車鑰匙······我進屋拿、進屋拿······嘿嘿······”車主拎著皮包剛想轉(zhuǎn)身。

   “站住——”“爸爸”又低而沉的說話了。

   “？”車主愣在那里。就這氣勢，讓他走也未必敢，說拿鑰匙無非是個借口。

   “砸！”“爸爸”僅僅說出一個字。聲音雖然不大，卻極具震懾力。大塊兒一揮手，六七個年輕小伙子像變戲法似地，紛紛亮出短柄利斧、砍刀，一擁而上。“噼里啪啦”一頓劈、砍、扎、砸，頃刻間，這臺BMW（別摸我），變成一堆廢鐵。

   “······”那個車主，看著這臺曾經(jīng)標志和象征自己身份的愛車，轉(zhuǎn)眼間變成了這幅慘象，不由得全身顫抖，那拎錢的手一松，裝有220萬現(xiàn)金的皮包掉在了地上。

   “燒了吧？”大塊兒邊說邊點燃一顆香煙問。

   “污染環(huán)境，破壞鄰居和諧。”爸爸的面皮漸漸恢復了本來面目，依舊是不溫不火、慈善凝重、和諧規(guī)范。

   “黑胖子，該你啦？”大塊兒“啪”的一聲關(guān)了打火機，一指車主說：“你打傷了我小侄兒，這事兒該怎么解決？”說完，一擺手，六七個小伙子一齊停下手里的家伙，迅速排成一線，就等著大佬兒一聲令下。

   “唉唉，大哥大哥！！有眼不識泰山！小弟有眼不識泰山！！”黑胖子一看不好，屈腿躬身，連連作揖行禮，眼睛緊盯著大塊兒手里的大半根兒舉著的香煙。他知道，對方拿煙的手一放下來，那就是命令，這幫年輕人會立刻撲向他，會像砸車一樣修理他。

   “······ ” 大塊兒沒有說話，也沒有下命令。

   “······”  “爸爸”的臉上半陰半陽的笑著，也是不說話。

   “······”六七個年輕人個個木雕泥塑，不配說話。

   “······  ”黑胖子體似篩糠，不敢說話。

   “知道我是誰嗎？”“爸爸”終于開口了，溫和的問了黑胖子一句。

   “知道知道我知道！”黑胖子趕緊回答。

   “我是誰？”“爸爸”仍然不溫不火的問。

   “你是······”黑胖子畢竟見過一些世面，人也還算聰明，只說出兩個字，便不再說了，馬上改口說：“大哥，兄弟初來咋到，不懂規(guī)矩，大人不計小人過，小弟以后還得在這地面兒混，全仗大哥哩！看······這是點兒小錢兒······是小弟的一點兒小心意······算是和大哥的見面禮兒，拿去給弟兄們買包兒茶喝買包兒煙抽？嘿嘿嘿！”

   “220萬，買茶買煙······？是不是太浪費、太奢侈、太腐敗了？嗯？”“爸爸”依舊不溫不火、慢調(diào)斯語。過了一會兒，對著大塊兒一點頭：“諾，兄弟，受累了。小孩子嘛，不懂事，不知者不怪，算就算了吧。嗯······依了這兄弟，那就買包兒茶買包兒煙吧！”“爸爸”說完，又對黑胖子“兄弟”一努嘴，示意把錢送到大塊兒那里。

   “哎哎——哎——兄弟明白、兄弟明白！謝謝大哥、謝謝大哥，照辦、小弟照辦！”黑胖子連連躬身施禮，雙手捧著皮箱，畢恭畢敬的朝大佬兒一樣的白大塊兒那兒走去······

    貪官？三奶？私生子？三奶他媽？暴發(fā)戶？黑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