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韓再芬說幾句
王小波喜歡搖滾,不喜歡嚴肅音樂。我記得他有篇雜文,講一老太太聽柴科夫斯基,把假牙噴掉了,借此故事他對“媚雅”者狠狠挖苦了一通。
還有一篇《驢鳴鎮》,卡拉OK廳的歌聲被他稱為“驢鳴”;他很惱火,大概連窗子也擋不住的“驢鳴”影響了他的寫作。
如此看來,就算是最具包容性的自由主義者,有時也難免不產生主觀性的偏見,以及對“非我族類”的敵意與怨恨。
喜歡嚴肅音樂的人和喜歡唱卡拉0K而又永遠唱不好的人們,看了王小波的文章,心里頭會舒服嗎?但是沒有人有權利阻止王小波表達內心真實的想法,哪怕是偏見。
在說真話的權利上,韓再芬與王小波沒有區別。而韓再芬只是直方不諱地說自己不喜歡趙本山和小沈陽的小品,“沒有思想內涵和價值觀念”,就遭到了后者大量粉絲的“炮轟”。為什么說是“炮轟”呢?論理的人很少,人格污辱、人身攻擊卻是一波接一波,一浪接一浪。甚至于還有人不甘心,奔至韓再芬的博克里大潑臟話。我能想像到這些人在電腦屏幕前嚙牙拔發的模樣。我把這些人稱之為“網絡暴民”。那些罵韓再芬的人,和罵趙本山的人,在本質上是一樣的,都是“網絡暴民”。“網絡暴民”的行為不是為了溝通思想,而是要將自己的偶像捧于至高無上的地位。順己者,必贊之,捧之;忤己者,必罵之,殺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這大概也是緩解“生存壓力”,進行膚淺娛樂的方式之一種吧,只是如此作為,恰好又將自己口中嚷叫的“多元化”原則踐踏于自己腳下了。自己都沒有學會的東西,如何整日里要求別人去學呢?還是從自我開始吧,這是最現實,也是最迫切的。
我們再看韓再芬的話,無非一家之言,直話直說,談作品,論藝術,并沒有“炮轟”趙氏師徒。無論韓再芬是否為人大代表,說真話都是她的權利。韓寒不是說過“巴金不行”?還有那個范跑跑,不是以“跑得快”自詡嗎?韓再芬又為什么不能說趙氏小品沒有思想內涵呢?從某種程度上說,各種粉絲構成了一種“惡勢力”,韓再芬此番得罪了最大的惡勢力——現在有哪個明星比趙氏師徒更火呢?
“皇帝”到底穿沒穿新衣呢?韓再芬說沒有。
《韓再芬炮轟小沈陽》,這樣的新聞標題是何等的居心不良!煽風點火,挑撥關系,是記者和媒體的拿手好戲。韓再芬沒有炮轟小沈陽,倒是在記者和媒體的煽動下,掀起了網絡暴民對韓再芬的穢語“炮轟”。
“男扮女裝”好像成了時髦,而小沈陽也并非“男扮女裝”節目的始作俑者。民間的草臺班子里,“男扮女裝”的小品演員大有人在。除了“男扮女裝”外,裝瘋賣丑,性暗示,模仿坨背、跛足也是草臺班子的常備節目。臺上摸臀瞪眼,臺下笑成一片——難道我們的快樂與快感非得建立在如此無聊與膚淺的娛樂上面?對于我們社會呈現出來的種種文化上的病態,我也不能不流露出像韓再芬那樣的隱憂。
生活有壓力,生活很累,因此需要簡單的快樂——這不能成為被無聊娛樂俘虜的理由。我不相信叫一個大人,天天做一加一等于二,他會感到輕松和快樂。人越對生存感到困惑,越會追求高層次的精神滿足。淺薄最終會加重心靈的疲憊,就像毒品最終會傷害生命。
有一個小品,我的印象很深刻,是由我們湖南的奇志老師表演的,叫《送茶葉》,知道的人可能不多。小品講的是某人突然送茶葉給鄰居,由于這些鄰居“老死不相往來”,結果鬧出一系列笑話。偶發的事件將現代社會中人與人之間冷漠、疏遠的狀態一下暴露出來,構思巧妙,表演清新自然。不知道這樣的作品能否令韓再芬滿意?可惜奇志已逝,只剩下他昔日的搭擋,完全靠賣丑逗笑了。小沈陽說“觀眾就是上帝”,但藝術家與人民之間并非單純的買賣關系,藝術家如果一味迎合民眾的膚淺快感,那就等于雙重謀害:既謀害了自己表演才能的潛能,又謀害了民眾智力與精神的潛能。他可以卸除這層義務與責任,如果他承認自己只是一個商人。
我不愛京劇,但是喜歡清越委婉的黃梅戲、越劇、川劇,有時看看,還遠遠算不上戲迷。我在高中讀書時看韓再芬演的《孟麗君》,大為贊嘆。后來她還參加拍攝了一系列的現代黃梅戲,如《徽州女人》,此人為宏揚、發展黃梅戲曲藝術,幾十年孜孜不倦。在缺乏市場關注、人才稀缺的情況下,傳統戲曲藝術家付出的努力與代價要遠甚于趙本山之輩。但是,喪心病狂的網絡暴民,非但猛烈攻擊韓再芬人身,而且對黃梅戲極盡挖苦嘲笑能事。
“同室操戈,相煎何急”?這個世界如果只剩下了趙氏師徒和東北二人轉,大概也是很可怕的。
2009年3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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