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召忠：人民戰爭理論是我軍永遠不變的戰略指導
——回答戴旭關于人民戰爭的問題
轉者按：張召忠教授是我國著名的軍事專家。現轉發個人覺得最有力量和深度的一篇文章（限與我已知的范圍）。關于張教授，因其名氣大，敢說自己的話，網上對他的評論可謂鋪天蓋地。特別是關于他對第二次海灣戰爭的評論，后來在張教授的言論中多次談到過，其坦誠與擔當，俺十分欽佩。更令人敬佩欣慰的是，張教授經過幾十年探索追求，不斷提高自己，水流千遭歸大海！終于修煉成功，得到了毛澤東軍事思想的精髓。
這篇文章，不但左派應該看一看，那些叫喊軍隊非黨化、國家化的別有用心的人們，更需要看。特別是凱迪網上要殺毛左——張宏良、司馬南、張召忠——的那幾位！看看天下大勢，是由少數人決定，還是由人民決定！——2009.7.12.
戴旭：
請教張召忠將軍：人民戰爭理論是永遠不變的戰略指導嗎？
我是經常到張召忠將軍的博客上學習的一名新兵。我對張召忠將軍的人品是很敬仰的，但作為一名軍事理論研究者，張將軍有一段話我不能茍同，特直言提出，請教張召忠將軍。張召忠將軍在回復一位“博友”的信中說到：“人民戰爭理論是我軍從勝利走向勝利的重要理論指導，無論將來是什么樣的戰爭，無論將來武器裝備有多么大的發展，人民戰爭理論永遠是人民軍隊的戰略指導。”
張將軍說“人民戰爭理論是我軍從勝利走向勝利的重要理論指導”，這沒錯，但這句話卻是有時空限定的。我軍在初創時期，沒有國家政權，沒有辦法動用國家的各種資源進行戰爭，所依靠者，只有人民。這種情況，從紅軍時期、抗日戰爭時期，直到解放戰爭時期，都沒有改變。但到了抗美援朝時期，我們已經建立新中國，可以動用國家的各種資源，比如可以用國家財政買蘇聯飛機，以國家名義結成反美外交戰線。這時候的戰爭，事實上已經是一種總體戰(???????)，而不是原來意義上的人民戰爭了。
建國以來，我軍進行的歷次邊境自衛反擊作戰，沒有一次是傳統的人民戰爭樣式(??????????)，為什么呢？就是因為敵人無法進入我人民中間，我失去了進行傳統人民戰爭的前提。人民的作用只能是后勤保障、精神方面的心理支持。當人民失去了直接參戰的軍事功能，嚴格地說戰爭已經不能算是人民戰爭，而應該歸入總體戰的范疇。
傳統人民戰爭的局限性在近來一系列局部戰爭中也表現得很明顯。美國萬里空中奔襲利比亞，突然打，瞬間完，人民戰爭怎么應付？科索沃戰爭，美國和北約一連空襲78天，人民戰爭怎么打？美國和歐洲聯軍甚至不打南聯盟的正規軍，怕浪費彈藥。所以，戰后南斯拉夫被打得山河破碎，其軍隊卻幾乎完整無損。海灣戰爭時，圣薩達姆曾經武裝了500萬民兵，結果如何？其實，以美國現行軍事體系，精確、短時、猛烈、空襲的打法，若不采取占領的策略，傳統人民戰爭是戰略是很難對付的。
張召忠將軍是著名的軍事理論工作者，有著高級的軍事學術職稱。更由于經常在媒體上宣傳國防知識，客觀上還是一個軍事教育工作者。張將軍這樣的身份，雖不能說一言九鼎，但說話、發表文章，對于國民大眾還是有著相當的“權威性”的。不假思索地重復口號是很容易的。但國民需要軍事科普，更需要真知灼見式的理論引導。我希望張將軍能利用自己的蜚聲內外的知名度，做黨和軍隊創新理論的實踐者，而不是教條主義的代表者。
誠懇希望得到張召忠將軍的指教。
張召忠：戴旭同志，你用了洋洋灑灑一萬字來講述你對人民戰爭理論的不同看法，并提出了一些你個人思考。我經常看到你發表的文章，這讓我想起我年輕的時候，那時我也經常撰文發表自己的理論，現在已經沒有那個精力了，只能在博客里寫一些隨筆了。你的文章很長，我就不全部轉貼了，這里只是節選幾個觀點。我理解，你對人民戰爭理論的異議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一是認為時代不同了，人民戰爭理論是一個傳統的理論，已經不適合現在的戰爭需求；二是認為現代戰爭空間已經發展到外層空間、海洋和空中，人民戰爭已經失去了能夠發揮自己威力的空間；三是認為現代戰爭多是局部戰爭，人民直接參戰的機會很少，人民戰爭已經過時。
我曾經長期從事科學技術和武器裝備的研究，在那個時候我也是持有你這樣的認知，我當時的觀點與你的觀點相差不大，主要是認為人民戰爭過時了。90年代以后，我用了五年的時間學習研究了國際法，用十年左右的時間研究了國際戰略、危機沖突、軍事戰略和武器裝備發展戰略，用四、五年的時間研究了聯合作戰和國防建設，這些學習和研究讓我自己的思想和觀點產生了飛躍，使我的視角產生了變化，讓我感覺到過去自己的認識有些狹隘和局限。實事求是講，你現在的認識還是停留在我90年代中期以前的那種思維狀態，希望你加強戰略和作戰方面的研究，這樣的知識會使你改變自己的認知。
人民戰爭的思想是相信和依靠人民，動員、組織和武裝人民，完全徹底為人民根本利益而進行戰爭的戰略指導。人民戰爭的基本觀點我認為有三個：一是進行戰爭的目的完全是為了人民；二是在戰爭力量的運用上，堅決相信和依靠人民，充分動員、組織和武裝人民，實行全面、徹底的人民戰爭；三是戰爭勝利的成果完全屬于人民。所以，我認為，中國軍隊是黨絕對領導下的武裝力量，這支武裝力量在未來進行的任何戰爭都將符合人民戰爭的上述三條基本規律和特征，所以，人民戰爭理論永遠不會消亡。
對于你講的第一點，認為時代不同了，人民戰爭過時了，我認為是不對的。沒有奪取政權之前，共產黨領導人民群眾打贏了戰爭，人民戰爭具有那個時代的特征。建國以后，黨領導軍隊打贏了抗美援朝戰爭、抗美援越戰爭、邊境自衛反擊作戰等一系列戰爭，同樣具有那個時代的特征。現在進入信息時代，我軍在黨的領導下依然按照人民戰爭的理論，與時俱進，建設信息化軍隊，準備和打贏未來的信息化戰爭。從農業時代到工業時代再到信息時代，前后跨越了近百年，時代在變，但人民戰爭的理論仍然沒有變，未來進入信息時代后仍然不會變。時代的變化可以賦予人民戰爭更多新的內涵，但不能把人民戰爭的精髓和本質的東西抽掉，這是必須要注意的。
對于你講的第二點，認為空間變化了，人民戰爭理論過時了，因為人民群眾很難到外層空間和空中及海洋作戰。這個觀點我自己過去在很長時間內就曾經持有過，現在我認為，應該這樣理解：傳統的作戰空間是陸地，未來新的作戰空間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海洋、外空和信息空間。傳統陸地空間作戰，我們依托人民群眾開展地道戰、地雷戰，是那個時代那種歷史條件下和武器裝備水平基礎上的人民戰爭，渡江戰役萬船齊發也反映了那種歷史條件下的人民戰爭，未來信息化條件下依然將繼續發揮人民戰爭的優勢，在海洋、外空和信息空間展開一場聲勢浩大的人民戰爭。未來海上作戰，由于我們執行積極防御的海軍戰略，所以必須依靠人民群眾的海上力量，進行海上偵察監視，協同作戰，海上后勤支援，商船動員和民船改造，民用港口碼頭和洞庫的征用等等。外空和信息作戰看起來好像老百姓參加不上，其實還是要依托人民群眾。比如信息戰、網絡戰的基礎是信息技術和信息設備，這些東西的優勢在軍隊還是在民間？當然是在民間，民用信息技術領先于軍用信息技術，計算機硬件和軟件、因特網的路由器和寬帶技術、手機通信和短信技術、衛星通信和導航技術等等，都是民用技術領先于軍用。還有就是網絡黑客技術、網絡病毒技術等等，就更要依靠人民群眾進行信息作戰。我的結論是即便是未來作戰空間變化了，依靠人民、動員人民，寓軍于民，軍民一體打贏戰爭的指導思想不能變。
三是認為信息化戰爭人民群眾參與少了，人民戰爭過時了。結果恰恰相反，人民群眾參與信息化戰爭的機會比過去更多了而不是少了。信息化戰爭分直接參戰和間接參戰兩個部分，直接參戰的是正規軍，間接參戰的是民兵、預備役和普通人民群眾。今后軍隊發展的方向是繼續大量減少正規軍，增大戰爭動員的潛力，在國家需要的時候通過快速動員體系把戰爭潛力迅速轉變為戰爭實力，支持和打贏戰爭。戰爭動員包括人力動員、國民經濟動員、交通運輸動員和人民防空動員。這些方面都與人民群眾密切相關，比如人力動員，凡是具有專業知識、身體健康的民眾都有可能被動員起來為戰爭服務，比如交通運輸動員，凡是能夠用來為軍事作戰服務的交通工具，無論是民航客機、民用船舶還是私人汽車、摩托車都可能在戰時被征用，還有人民防空，凡是蓋高樓大廈必須具有地下防空設施。所有這一切，都在方方面體現著人民戰爭的思想，所以人民戰爭理論不是過時了，而是應該增加新的內涵，使之更加豐富和完整。
還有一點要注意，人民戰爭不是人海戰爭，不是讓人民群眾全都上前線，未來戰爭沒有前線后方，所以不存在上不上前線的問題；未來戰爭很難分清軍人和民眾，所以不存在直接參戰和間接參戰的問題。當然，這是一般戰略意義上的劃分，就直接作戰部隊而言，未來戰爭講究非接觸、非線式、非對稱作戰，這些則是在聯合作戰層面上的問題，聯合作戰層面要用聯合作戰的概念去解釋，不要與人民戰爭相混淆，人民戰爭是指導聯合作戰的。
2007年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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