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拉美化現狀令人吃驚
s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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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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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主人公網
廣東拉美化現狀令人吃驚
廣東,真實的拉美化 |
作者: sss 日期: 2005-08-30 14:42
1.大約是15個月前,04年的三月份,我出差來了一次廣東。從廣州出發,沿途過佛山,順德,中山,珠海,最后過海從深圳繞回來。這是我第一次來廣東。三月份南方的天氣就已經開始熱起來了,現在還有一些隱約的印象,和躁熱的天氣一起的,是滿街亂竄的摩托車,灰蒙蒙的天空和大街上隨處可見的衣衫破舊面容憔悴的年輕人。回去后我寫了一首詩,還記得兩句:行走在珠三角的土地上/我止不住的熱淚盈眶。這不是一句好詩,但有好幾次,我卻是真的忍不住淚水。現實的凄苦和那些年輕人的夢想碰撞在一起,我雖然是一個旁觀者,卻激起內心的悲壯情緒。多少年輕的姑娘和小伙子離開家鄉和土地,帶著希望與夢想來這片陌生的土地上打拼,背后的辛酸和無奈,又有幾人知?我有三個表姐,還在我上小學的時候,九十年代初期,那時她們剛剛初中畢業,相約一起出來打工。她們是我們村第一批跑廣東的,現在還記得,春節后,天氣陰冷,舅媽和表姐在村頭的土路上抱頭痛哭,好象生離死別一般。若干年后,我的那些表姐們,有一個回家嫁人了,是鄰村的農民;有一個跟一個打工時認識的福建人走了,聽說也是鄉下,境況不好,所以多年來從未回過故鄉。 2.今年5月份,我又來到廣東。這次是長駐這邊。之前我一直呆在上海,那里以治安好聞名,剛來廣州,潛意識里對這座珠三角的中心城市我仍然抱有相同的預期。我的工作和現金有關,經常出入銀行,就有久居這邊的朋友提醒我,挎包在外面行走非常危險,因為廣州的飛車搶奪很厲害。開始我是不以為意的,朋友經常說,慢慢的也在心里有了擔心。 6月中旬的時候,我的兩個朋友從青島過來看我。晚上一起吃飯,我就很自然地提醒他們,挎包在外面行走要小心啊,這邊飛車搶奪厲害。另一個陪吃飯的朋友就講了他親見的一場搶劫場面,我們當時當作社會新聞在聽,誰也沒有在意。第二天中午,其中一個朋友就打來電話給我,語氣急促,我知道不妙,早晨他倆從賓館出來,挎著包準備閑逛,就在芳村大道芳村區政府旁邊,被倆個騎摩托的搶了,包里有七千塊錢和一部數碼相機。后來去派出所報案,對方一副見慣不怪的樣子。可憐我的朋友,是韓國人,嚇壞了,什么都不知道,摩托車的牌照也沒有記下來,筆錄就像記了個失物清單,我知道,被搶走的東西再也找不回來了。 后來我就開始留心本地的報紙,才發現,每天的社會新聞里,都有關于搶劫殺人的報道。慢慢的,我就開始覺得自己隨時都是身處在危險之中,經常去銀行,簡直就是在別人的槍口下走來走去啊。想想就毛骨悚然。東莞的一個客戶給我講了飛車搶奪的種種手段,情形之精彩,絕非電影編劇可為,幾乎窮極了一個人能夠想象到的所有搶劫場面,讓我產生了沒被搶劫完全是先佛護佑的感概。我們以前還和客戶收現金的,現在通通改為銀行劃帳,不論金額多少。說實在的,我被那些故事嚇壞了。偶有必須要去一躺,要么找人陪,要么一路東張西望,搞得自己跟見不得人似的。那天一個廣州本地的客戶來,先講了他在珠江新城那邊的燈具城看到的一副飛車搶奪的場面,然后長嘆一聲,過幾年我們一起到昆明喝茶,廣州是越來越難呆下去了。我猛然覺得,來廣州才短短的三個月時間,對在這個城市里的工作和生活,我已經失去安全感了。 3.我一直感覺奇怪的是,廣州社會治安幾乎已經到了民怨沸騰的程度,而政府為什么似乎依然無所作為?中國的政府,是以擁有暴力機器著稱的,幾個街頭小混混,從新聞報道來看,多是一些從偏遠山區來的農民,還有相當多的是未成年人,除非不想管,要管,怎么可能管不下來呢? 我有一個表叔,在我家鄉的縣城派出所當副所長,記得有一年回家看他,一起閑聊到警察隊伍的現狀,表叔說,警察隊伍也是社會呀,風氣都一樣的,一些偷偷搶搶的小案,不立案,即使立了案,也沒人去查,沒油水,而且也沒名聲。我想是有道理的,作為一個偵察員,與其浪費很多精力去查這種小案子,不如去接手大案更劃算,其實這是今天中國社會的普遍邏輯,各行各業皆如此啊。但顯然的一點是,就是這種邏輯縱容著中國越來越向著一個無序和混亂的方向發展了。 接下來是六月份,鐵道部派來的一個反扒小組進駐廣州火車站搞專項治理。廣州火車站之亂,名冠全國,已經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各種搶騙的花色和品種,讓人眼花繚亂。反扒小組是從北京過來的,媒體報道說一共呆了二十天左右,具體的工作成績如何也是不得而知的。我在廣州呆的時間不長,我并不知道以前的情形,但這件事讓我確信,政府開始花力氣來管了。七月上旬,廣州再次發生了一件可以說是轟動全城的飛車搶劫案,一個婦女騎自行車在廣州市公安局大門口的斑馬線上被搶了。我相信很多和我一樣關心這個社會的人,在第一時間看到這篇新聞,面對照片上血淋淋的手臂和受害者用無助的語氣說出來的那句話:我以為在公安局門口會是安全的,都只能夠無語。 公安局宣布的為期三個月的打擊“雙搶”的新聞終于姍姍遲來了。就開始有調侃的評論說,廣州的夏天太熱,這是在給搶匪們放假,三個月后,天涼了再回來。實際上我也不理解,這種頭痛醫頭腳疼醫腳的劃分時間段集中治理的專項斗爭,這種文革前搞政治運動的工作模式,到底對今天新形式下的犯罪團伙有什么威懾力?毛主席多少年前就實踐并且證明了“游擊戰”理論的偉大,中國這么大,搶匪們回家躲過了這三個月,三個月以后呢?然后真的跑到廣州火車站廣場上振臂高呼,俺胡漢三又回來啦。 然而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顯然超出了善良人民的調侃和想象。進入八月份以來,也就是打擊“雙搶”的斗爭已經開始以后,當然我手頭沒有統計數據的,但就憑媒體的報道和周圍人的談論,這種打擊似乎并未給搶匪們帶來多大的威懾,各種各樣的搶劫事件仍然在有條不紊地發生,當在媒體上看到一個版面有人出來牽著狼狗宣誓要怎么怎么,而在另一個版面上,受害者蒙著被匪徒刺瞎的雙眼痛苦不堪,除了感激我們媒體的勇敢,我甚至不覺得這是諷刺。 4.從廣州出發,沿著東南西北任何一個方向走,沿途所及,皆是大量破舊的工廠和光鮮的住宅小區。因為工作的關系,這段時間我經常在珠三角的各地出差。印象最深刻的是7月份的一次從廣州過東莞到深圳龍崗的旅行。在東莞大郎附近,那些八十年代或者九十年代初期建立的廠房,破敗不堪,旁邊是雞籠一樣的住宿區,逼仄狹小。正是中午吃飯的時間,大量面容憔悴的小姑娘小伙子行走在垃圾味刺鼻的炎炎烈日下,無精打采,年輕的生命啊,當時我就鼻子一酸,青春就在這樣的環境里被消磨掉了,同樣是我們的兄弟姐妹!同行的朋友說,這算是比較好的,畢竟還是正規的工廠,看了那些隱藏在村子里手工作坊,不知你要作何感想。 第一代農民工在城市里忍辱負重,他們可以把自己的生命視同草芥,這是一代人的苦難。但今天,第二代人,他們的子女已經長大成人了。因為城鄉差別,教育的不平等,第一代人的苦難和付出并未能夠給他們的后代進入城市帶來任何幫助,相反,在很多農民工子女的眼里,這是一種身份的恥辱。他們把城市對他們的傷害發泄到他們的父母身上,農民工的子女普遍輕視他們的父母,反叛他們父母的一切,其徹底和決絕,外人難于想象。也是七月下旬,廣州的很多報紙都做了一個“阿星殺人”的報道,來自廣西一個“夜不閉戶”的小山村的阿星,來深圳打工的第二代農民工,在獨自一人拒絕加入“砍手黨”多年,且輾轉了幾個地方后,還是以殺人的方式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我想很多人都看過阿星的相關報道,就像廣州的那幾家報紙一樣,很多人都扼腕嘆息,嘆息一個年輕生命的悲情故事,甚至還無聊地想牽扯一個愛情故事出來。但對我來說,是真的,看過之后,我有一種意料之中的平靜。這是一種必然,不是阿星,就是阿強。與其說是阿星殺人,何嘗又不是阿星的自殺!當他內心的斷裂無法彌合,當他覺得前途無望,生命還有什么意義? 貧富差距帶來的社會分化嚴重地傷害到了廣東社會,今天,日益惡化的治安只是這一系列問題的一個縮影。在珠三角,赤貧和暴富的對比,已經到了令人觸目驚心的地步。但是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看過關于我們的社會貧富分化的嚴肅的報告,但就是在珠三角,富人可以有幾套房,幾部車,而外來務工者是真正的赤貧,無處棲身者有之,即使有棲身之處,也是真正的家徒四壁!而危險的是,他們生活在同一片天空和同一塊土地上!因為條件所限,我手頭缺乏具體的數據和案例(我真誠地希望我們偉大的人民政府能夠對珠三角的外來務工者的生存狀況做一次嚴肅的調查,聽聽那些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一個月工作三十天每月幾百元工資的人們他們的聲音),但有一個不爭的事實是,珠三角的第一代工廠主們(或許全中國皆如此),已經憑著血汗工廠的模式完成了他們的原始積累(時間之短,世界罕見)。而帶著青春,夢想的來自四面八方的年輕人們,在青春已逝,夢想破滅后,只能夠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故鄉,把財富和血汗留在了這片陌生的土地上。 寫到此,我不由想起了我的表姐們,當他們疲憊地拖著行李離開廣州的時候,該是一種怎樣的失望和感傷?她們是生活的弱者,進入城市是她們認為不切實際的幻想,空空而來,空空而去,她們能夠忍受,但今天,新的一代人已經完全不同了。 5.一個辦案民警對媒體說,大多數飛車搶劫涉及的金額都不大,一般是幾百元,但真正可怕的是人身傷害,砍手,剁腳,刺眼,往往是對方稍有反抗或者根本就沒有反抗,劫匪也能夠做出這樣暴行。手段的瘋狂和殘忍,令人不寒而栗。但一個不要再被有意忽略了的事實是,在這一系列血淋淋的罪行后面,不僅僅是錢了,骨子里是他們對這個社會的恨。 共建和諧社會,這是今天各級政府都在宣揚的口號,但實際是,我們并沒有從政府的公共政策上看出他們的努力,相反,一系列有悖于這種精神的地方政策在各個城市之間蔓延。我一直覺得奇怪的是,面對今天珠三角日益突出的治安問題,很多人應該比我更清楚事情的實質,但卻沒有人愿意出來說出真相。治安問題難道僅僅就是治安問題嗎?很多表面的原因被一些人一次又一次地提及,但就是沒有人出來說,底層社會的生存已經變得越來越困難,也沒有人出來說,那些年輕的在城市的邊緣長大但卻無法進入城市的農民工子弟,他們的未來在哪里? 拉美化的實質是什么?我不明白,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糾纏于概念,難道拉美化不可以是中國化么?貧富差距的日益擴大和教育的不平等,沒有給底層社會的年輕人帶來一個和平的上升管道,是他們這個階層里的精英,是的,是精英們開始自己的實現人生理想的冒險之旅,但手段是窮兇極惡地報復這個社會,進而導致社會治安的持續惡化和人們對自身安全感的喪失,影響到這個社會的整體信心。這是一條非常明晰的因果鏈,不管它到底叫不叫拉美化。而讓我驚奇的是,某一位精英教授,在經過一大段引經據典的論證后,居然得出結論說,拉美化在今天的中國是個偽問題! 其實誰都清楚拉美化是一系列的問題的總和(也不論是過程還是結果)。但我們同樣也應該看到,今天不斷惡化的廣東地區的治安問題也只是一系列社會問題的縮影,冰山之一角。更重要的是,它是我們自己的問題,是亟需解決的問題。而不是可以用“偽問題”做結論就可以搪塞和敷衍過去的。我之所以寫這篇文章,是想從我個人經歷的角度,一個初來廣州的陌生人,看到的和想到的,做一個真實的記錄,也希望那些在書齋里縱論天下事的學者和高高在上的政策制定者們,能夠真正關注我們自己的問題,而非漂亮的概念。今天廣東社會面臨的,是一個真實的中國化的問題。我的擔心是,若干年后,這個詞會變得像拉美化一樣四處被人引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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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wyzx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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