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是一部“中國封建社會的百科全書”。作為《紅樓夢》的熱心讀者,筆者對這部偉大作品的作者自然十分關心。
胡適、周汝昌先生早年提出曹雪芹是《紅樓夢》的作者。但紅學界一直有不同聲音。80年代以來,隨著文學界的“春天”到來,關于《紅樓夢》作者并非曹雪芹的各種說法,蜂擁而起。其中不乏索引派,考據派,推理派,類比派,鉤沉派,評點派,令人眼花繚亂。在斷定曹雪芹非紅樓夢作者的各種說法中,代表性的說法有:明末四公子之一冒辟疆說,江左三大家之一吳梅村說,戲曲家《長生殿》作者洪昇說,清代詞人隨園居士袁枚說,明朝遺老顧景星說,康熙孫、愛新覺羅·允禵第四子弘暟說,湖南婁底謝三曼說等等。據有人統(tǒng)計,《紅樓夢》候選作者群竟達65人之多。借用一句時髦的話:“一千個人眼中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顯然,在《紅樓夢》作者的競猜中,真正的謎底只有一個,余下60多個無疑全都是假的。
《紅樓夢》作者到底是誰?僅憑大膽假設恐怕不行。要靠事實說話,靠證據說話。某些否定曹雪芹為紅樓夢作者的文章和著作,雖然洋洋灑灑,但大多穿鑿附會,言不及義,讓人越看越糊涂。
日前筆者整理手邊資料,感到轉來轉去,還是“曹雪芹說”比較靠譜。尤其細讀周嶺先生關于《紅樓夢》作者的分析,深受教益。正如周嶺先生所提示的,要弄清楚《紅樓夢》作者究竟是誰,以下歷史事實是不能視而不見的:
一、曹雪芹與友人敦敏、敦誠、張宜泉大量的詩詞唱和,證實曹雪芹是有血有肉的真實存在,而不是虛構的人物。
史料記載,敦敏(1729-1796),字子明,號懋齋,其弟敦誠(1734-1791)字敬亭,號松堂,清太祖努爾哈赤第12子英親王阿濟格五世孫。曹雪芹在右翼宗學當差時,與在右翼宗學讀書的兄弟倆初識。張宜泉(1720-1770)也是曹雪芹的詩友,清內務府漢軍旗,鑲黃旗人。
由于志趣相投,曹雪芹與他們往來密切,常常以酒當歌,以詩唱和。故而留下不少詩作。敦敏《懋齋詩抄》、敦誠《四松堂集》,張宜泉《春柳堂詩稿》,均記載了不少寫給曹雪芹的詩。《懋齋詩抄》和《四松堂集》兩部詩集先后于1922年和1947年被發(fā)現(xiàn)。《春柳堂詩稿》現(xiàn)存有光緒刊本。這就為我們今天確認曹雪芹是《紅樓夢》作者提供了難得的物證。
敦敏、敦誠、張宜泉寫給曹雪芹的詩都直接題為《贈曹雪芹》、《題芹圃畫石》、《贈芹圃》、《小詩代簡寄曹雪芹》、《訪曹雪芹不值》、《河干集飲題壁兼吊雪芹》、《寄懷曹雪芹(霑)》、《贈曹芹圃(即雪芹)》、《挽曹雪芹》、《懷曹芹溪》,《和曹雪芹西郊信步憩廢寺原韻》,《題芹溪居士》和《傷芹溪居士》等。其中敦敏《題芹圃畫石》一詩云:“傲骨如君世已奇,嶙峋更見此支離。醉馀奮掃如椽筆,寫出胸中磈礧時”,張宜泉《題芹溪居士》“愛將筆墨逞風流,節(jié)錄西山別樣幽”,透露了曹雪芹“奮掃如椽筆”的寫作生涯。敦誠《寄懷曹雪(霑)》稱:“少陵昔贈曹將軍,曾曰魏武之子孫。君又無乃將軍后?于今環(huán)堵蓬蒿屯。(雪芹曾隨其先祖寅織造之任)。”揭示曹雪芹先祖從魏武王曹操,經唐宋元明清,一脈相承的家世。“殘杯冷炙有德色,不如著書黃葉村。”則點明曹雪芹曾著書于北京西山黃葉村的場景。《挽曹雪芹(甲申)》詩:“四十年華付杳冥,哀旌一片阿誰銘?孤兒渺漠魂應逐,新婦飄零目豈瞑!(前數(shù)月伊子殤,因感傷成疾)”《傷芹溪居士》稱“其人素性放達,好飲,又善詩畫,年未五旬而卒。”對曹雪芹殤子之痛,以及曹雪芹不幸早逝表達沉痛的哀悼。
綜上,我們可以得出以下幾點結論:
1、曹雪芹是一個真實的存在,上述詩作是曹雪芹與他的朋友間密切往來的真實記錄。曹雪芹并非捏造與偽托。曹雪芹當年窮困潦倒,鮮為人知。哪位無良文人有興趣為騙點稿費,或蹭點熱度而專門去偽造與他相關的歷史?上述歷史資料應該是可信的。
2、值得關注的是,張宜泉《題芹溪居士》詩前小注完整地指出曹雪芹:“姓曹,名霑,字夢阮,號芹溪居士”。這就是說曹雪芹、雪芹、芹圃、曹霑、夢阮、芹溪居士是同一個人。世界上即使有同名同姓者,不可能有姓、名、字、號全部相同的兩個人。這種巧合尚無先例。
3、曹雪芹才華橫溢,“筆有奇氣”,“醉馀奮掃如椽筆”。
“愛將筆墨逞風流”,以寫作見長。他寫作驚世之作毫不奇怪。
4、曹雪芹的先祖曹寅曾任江寧織造。曹雪芹的遠祖可以追朔到魏武王曹操,有歷史脈絡可尋。
5、曹雪芹曾“著書”于北京西郊“金山腳下黃葉村”。
6、稱曹雪芹“年未五旬而卒”,對曹雪芹十分了解。
二、與曹雪芹所處時代相近的富察·明義、裕瑞、永忠等人借閱《紅樓夢》的經歷,證明了曹雪芹寫作《紅樓夢》的真實性。
首先值得一提的的是明義。富察·明義(約1743-1803),號我齋,鑲黃旗人,明義比曹雪芹小二十多歲。其堂姐夫墨香既是敦敏、敦誠的叔父,又是永忠(康熙帝十四子允禵孫子)的堂兄弟。明義著有《綠煙鎖窗集》。其中有《題紅樓夢》組詩二十首,是有關《紅樓夢》最早文獻之一,書中較早地正面提及《紅樓夢》,備受紅學界的重視。
明義《題紅樓夢》以組詩的形式系統(tǒng)地品評了小說《紅樓夢》的環(huán)境、人物和故事情節(jié)。例如:(詠大觀園)“佳園結構類天成,快綠怡紅別樣名。”(詠怡紅院)“怡紅院里斗嬌娥。”(詠瀟湘館)“瀟湘別院晚沉沉”。(詠大觀園試才)“紅樓春夢好模糊,不記金釵正幅圖。”(詠黛玉之死)“傷心一首葬花詞,似讖成真自不知。”
可見在明義那個時代《紅樓夢》漸漸開始傳播。尤其難得的是《綠煙瑣窗集》《題紅樓夢》組詩前還有一段小注:“曹子雪芹出所撰《紅樓夢》一部,備記風月繁華之盛。蓋其先人為江寧織府,所謂大觀園者,即今之隨園故址。惜其未傳,世鮮知者,余見其抄本焉。”這段小注,文字不多,但信息量很大。回答了幾個最關鍵的問題:
1、明義表示,曹雪芹曾親自出示《紅樓夢》一書。明義親眼看到了《紅樓夢》一稿本,他是《紅樓夢》一書直接見證者。
2、曹雪芹出示的這部《紅樓夢》是曹雪芹撰寫的,不是別人寫的。
3、這部小說創(chuàng)作了賈寶玉、林黛玉等典型人物,涉及大觀園、怡紅院、瀟湘館、黛玉葬花等《紅樓夢》代表性情節(jié)與背景。說明不是另外一本同名小說。
第二個值得重視的線索是裕瑞(1771-1838)提供的。裕瑞,豫親王多鐸五世孫,母嫡福晉富察氏。裕瑞被認為是研究《紅樓夢》續(xù)書第一人。所撰《棗窗閑筆》是一部研究《紅樓夢》有價值的專著。
據瑞裕《棗窗閑筆》記載:“聞舊有《風月寶鑒》,又名《石頭記》,曹雪芹得之,以其所傳述者,與其家之事跡略近。因借題發(fā)揮,將此部刪改至五次,愈出愈奇”。又稱“曾見批本,本本卷額有其叔脂硯齋之批語,引其當年事甚確,易其名曰《紅樓夢》”在這里,瑞裕也證實他曾親眼見到《紅樓夢》一書的脂批本,并指出所謂《風月寶鑒》、《石頭記》、《紅樓夢》,只是《紅樓夢》不同時期的不同名稱而已。
第三個線索來自永忠。他也證實親眼見到《紅樓夢》抄本。愛新覺羅·永忠(1735-1793),號渠仙,延芬居士。雍正同母弟恂勤郡王允禵孫。據所著《延芬詩話》記載,乾隆33年戊子(1769年),曹雪芹去世后約五、六年,永忠因為墨香的關系,(墨香:1745-1790,明義的堂姐夫,敦敏、敦誠的叔父)讀到了《紅樓夢》抄本。讀后專門寫了題為《因墨香得觀《紅樓夢》小說弔雪芹(姓曹)三絕句》的詩。詩曰:“傳神文筆足千秋,不是情人不淚流。可恨同時不相識,幾回掩卷哭曹侯。”又詩曰:“顰顰寶玉兩情癡,兒女閨房語笑私。三寸柔毫能寫盡,欲呼才鬼一中之。”這些詩說明,永忠雖然未見過曹雪芹,但通過明義的堂姐夫墨香讀到了《紅樓夢》抄本。對書中主要人物林黛玉(顰顰)和賈寶玉等藝術形象留下了難忘的記憶,他對曹雪芹寫作才能給予了高度評價。再次證實曹雪芹是《紅樓夢》的真正作者。
三、曹雪芹的至親“脂硯齋”,見證了《紅樓夢》寫作過程。他以親歷者的身份透露了曹雪芹寫作《紅樓夢》的大量細節(jié)。
“脂硯齋”具體是誰,未有定論。裕瑞《棗窗閑筆》記載,裕瑞的舅舅富察明義評曹雪芹“聞其奇談娓娓然,令人終日不倦。”并稱“曾見抄本,卷額本本有“其(雪芹)叔脂硯齋之批語”。這里裕瑞不僅再次證實“曾見抄本”,同時提供“脂硯齋”乃曹雪芹叔父的明確信息。盡管這一信息有待更多的證據支持,但“脂硯齋”與曹雪芹密不可分是毫無疑問的。
脂硯齋在《紅樓夢》一書中留下了大量評語,有眉批、側批、回前批、回后批、雙行夾批等,達數(shù)千條之多。甲戌本下部每頁都有“脂硯齋”的署名。不論“脂硯齋”是不是曹雪芹叔父,從脂硯齋點評《紅樓夢》的數(shù)千條評語中,我們至少可以得出以下結論:
1、脂硯齋是離曹雪芹最近的人,是最密切的接觸者。沒有任何人對曹雪芹日常生活與寫作像脂硯齋那樣了若指掌。他對曹雪芹和《紅樓夢》證言的可信度不是幾百年后的專家可以相提并論的。
2、脂硯齋不僅是曹雪芹《紅樓夢》的點評者,而且也是《紅樓夢》寫作的參與者、審校者。《紅樓夢》第二回回前詩云:“一局輸贏料不真,香銷茶盡尚逡巡。欲知目下興衰兆,須問旁觀冷眼人。”甲側批“只此一詩便妙極!此等才情,自是雪芹平生所長。”這里脂硯齋點明曹雪芹是《紅樓夢》的作者,只有曹雪芹才具有寫作《紅樓夢》的非凡才能。
3、脂硯齋透露曹雪芹常常以親身經歷為素材寫入書中。《紅樓夢》的許多情結,可以看到曹雪芹生活的影子,從而為我們認識《紅樓夢》又打開一扇窗戶。如脂評一再地強調《紅樓夢》中的許多內容都是作者或者評者所親身經歷過的,而非杜撰而來,書中描寫“真有其事”,“作者與余實實經過。”如紅樓夢》第七十四回,寫賈璉借當,脂硯齋在庚辰本夾批:“蓋此等事作者曾經,批者曾經,實系一寫往事,非特造出,故弄新筆,究竟不記不神往事也。”故事情節(jié)并非完全虛構。
在第1回,脂硯齋證實“壬午除夕,書未成,芹為淚盡而逝。”“書”即《紅樓夢》,“書未成”即《紅樓夢》尚未定稿。在小詩的眉批中,還強調:“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淚,哭成此書。余嘗哭芹,淚亦待盡。”“我讀至此,不覺放聲大哭”。在這里,脂硯齋強調與曹雪芹和《紅樓夢》生死相依,命運與共。兩人為《紅樓夢》一個“淚盡而逝”,一個“淚亦怠盡”,決非一般情感。
《紅樓夢》第十三回,“秦可卿淫喪天香樓”,脂硯齋批曰“作者用史筆也。”并透露他曾“因命芹溪刪去。”這說明脂硯齋在小說《紅樓夢》的創(chuàng)作中,非一般看客,而是重要的參與者,重大問題上的把關者。一個“命”字,反映了脂硯齋在輩分或年齡上高于曹雪芹。
又如第75回,回前單頁記載:“乾隆二十一年五月初七日對清。缺中秋詩,俟雪芹”。脂硯齋在校對過程中發(fā)現(xiàn)短缺中秋詩,但未敢擅自作主,而是要等曹雪芹來定奪。這說明曹雪芹是本書真正的寫作者、主導者。曹雪芹去世后,脂硯齋批曰:“今而后,惟愿造化主再出一芹一脂,是書何幸!余二人亦大快遂心于九泉矣。(乾隆三十九年(1774)甲午八月淚筆。”脂硯齋始終將兩人的命運與情感,與《紅樓夢》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對于《紅樓夢》及其作者,他無疑最有發(fā)言權。
四、在小說《紅樓夢》中,曹雪芹坦承,自己就是《紅樓夢》作者,《紅樓夢》是自己的嘔心瀝血之作。
其實,《紅樓夢》開篇第一回,曹雪芹就已經說明這本小說是自己費盡平生心血寫成的。這本書寄托了自己的全部情感。他在書中表示:“雖今日之茅椽蓬牖,瓦灶繩床,其晨夕風露,階柳庭花,亦未有妨我之襟懷筆墨者。雖我未學,下筆無文,又何妨用假語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來。”這部小說開始稱《石頭記》,后改稱《情僧錄》,東魯孔梅溪題曰《風月寶鑒》名稱雖異,實為一書。作者坦承:“曹雪芹于悼紅軒中,披閱十載,增刪五次,纂成目錄,分出章回,又題曰《金陵十二釵》,并題一絕。詩云: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云作者癡,誰解其中味!”
曹雪芹在這里傾吐寫作《紅樓夢》“字字皆是血”的心路歷程,以及“欲天下人共哭”的初心。其中甘苦若不是親歷親為者是難以體會的。作者在這里以寫書人的習慣性口吻和委婉的表達方式,明白無誤地將自己的作者身份公之于眾。
長期以來有人置上述曹雪芹本人、曹雪芹親友、與曹雪芹同時代人的大量親歷、親見、親為、親記的第一手歷史資料于不顧,力求曲徑通幽,在《紅樓夢》之外去尋找《紅樓夢》,在曹雪芹之外去尋找曹雪芹。把清晰的事實模糊化了,把嚴肅的問題庸俗化了。這到底是對這部偉大作品的弘揚,還是對他的糟蹋?這里有沒有值得認真反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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