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條學習札記（二）文革中的兩條路線斗爭

       文革前傳（一）

    我廠的文革，經歷了兩個時期，1966年夏季到年底，是廠黨支部的文革文革時期，這段時間發生的故事，姑且稱之為文革前傳。年底，中央發布了關于工廠文化大革命的文件，關于農村文化大革命的文件，簡稱為雙10條以后，才有了造反派，才開始了走資派們所稱的10年動亂。

      1966年夏初，縣委向我廠派出工作組，宣布開展文化大革命運動。廠里成立了文革領導小組，由廠支部書記麻子擔任組長，支部委員宋江擔任付組長并兼任辦公室主任，負責文革的具體工作。文革小組關門神祕的開了幾天會。那天的晚上召開全廠職工大會，宋江首先宣讀了姚文元的文章“評海瑞罷官”和中央關于開展文革運動的文件。接著，麻子宣布我廠揪出了現行反革命分子齊明。并當場由民兵連長占某某和幾個身強力壯的基干民兵將齊明控制起來。并決定星期五晚上召開全工交系統的批斗會。齊明是一個退伍軍人，平常愛說愛笑，喜歡唱歌，性格外向，人緣不錯。當時，一聽自己成了反革命份子，一下子嚇癱了，臉色慘白，面無血色，渾身不住的打哆嗦，連話也說不清楚了。星期五晚上，全縣工交系統一百多職工全部集中在縣汽車站的仃車場上。臺上白紙黑字，一個大橫幅上寫著，“將現行反革命分子齊明徹底斗倒斗臭”。會議是我縣工交系統文化大革命的樣板會議，全系統的干部、職工全部參加。會議由我廠主辦。我廠的全體職工成扇形全部坐在前排，其他單位的群眾坐在后排。幫我們喊口號，跟著助威，造聲勢。大會由我廠的文革小組組長宋江主持，宋首先宣講了一通齊明的反革命罪行。然后是各車間代表，以及工會、婦女、民兵、共青團的代表的批斗發言。會議的最后一項是要齊明老實交待，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逼問齊明，計劃在我廠發展那些人參加反革命。齊說，從來就沒有這個計劃。齊明的話音剛落，幾個圖積極的年輕人跑到臺上啪啪的連打了齊明幾個耳光，說齊明不老實，欠偏。齊明膽小怕打，無法只有連連點頭，象雞啄米似的連說有，有，有在我廠發展反革命的計劃。那些積極分子又逼問齊明準備具體的發展那些人，齊明只有隨口說了幾個站在他前面，動手打他的幾個工人名字。聽說齊明準備發展自己當反革命，被點名的幾個工人急紅了眼，連忙跳上去，將齊明一頓亂打，說齊明不老實。齊明一害怕，只有另說了幾個工人的名字。被齊明第二批提到名字的工人，又氣急敗壞的跳上臺去，又是一頓拳腳相加，一頓亂打。齊明無法只有再第三次又說了幾個工人的名字。這時，第三批被提到名字的工人又沖上去，將他又是一頓暴打。這樣惡性循環，齊明交代的發展對象越來越多，挨的打也越來越狠。會場一片混亂，完全失去了控制，批斗會開不下去了，宋江無法，只有宣布散會。叫幾個基干民兵將齊明押出會場。全廠三十名干部職工，這次被齊明交代要發展為反革命的有二十八人，其中包括麻子書記、宋江、民兵連長等人。不在齊明發展名單上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我，另一個是老實本分的王姐。為什么我兩人能夠幸免？因為，在會上始終只有我和王姐沒有上臺去圖積極，批斗打人，只有我們對他同情。這次批斗會的情況，是麻子和宋江始料不及的。大家都心情沉重，散會回家的路上，大家都沒有說話，因為大家知道，當時，一個人成了反革命分子的發展對像的后果是什么。

     第二天，早上剛上班，麻子和宋江立刻召開全廠職工大會。宣布齊明說的話是胡說八道，不算數，領導心里是明白的，是不會相信齊明的話的。并當場將昨晚的會議記錄當眾燒掉。希望大家放下包袱，繼續將齊明批倒批臭。這時大家才慢慢放下心來。然而，那天晚上的陰影對群眾的影響力持續了很長時間。從那晚以后，對齊明的批斗再也沒有進行了。齊明最后在十六條公布以后才得到解放。

     此事一直到今天，己過去四十多年了。齊明在街上有時碰到宋江，心中的仇恨無法消釋，咬牙切齒的開口就罵宋江是狗日的。宋江嚇得不敢見齊明的面，對面看見齊明來了，只有繞著走。后來，我們群眾將此事當作笑談。

附：

     文革前傳（二）

    廠里在無法批斗齊明以后，研究了下一步運動計劃，決定批斗我廠的原資本家，即資方人員。我廠原先是由兩個資方小廠合并改造而成。共有4個資方人員，其中有一個巳被下放回家，現有資方人員3名，一個叫成某，是會計兼業務，一個是叫韋某，出納兼保管，另一個汪某，在車間當工人。三人平常的工作，是兢兢業業，沒得話說。成某和汪某為人低調，不與人爭論。群眾關系不錯。韋某則個性張揚，有話直說，平常喜歡和人爭論。雖然工作做得不錯，但領導并不喜歡他。研究的結果，決定從韋某開刀。那天下午，宋江把我們幾個紅五類家庭出身的小學徒叫去。將我們分為三組，分頭到三個資方人員家中去抄家破四舊。宋江說，這些五類分子是，人還在，心不死。他們時時刻刻的都夢想變天，他們都記有變天帳，什么是變天帳？變天帳就是這些四類分子將自巳被沒收的財產和分了他們財產的貧下中農都登記起來，淮備以后反攻倒算時用。我們重點要查這些人的變天帳。我們這一組由宋江親自帶隊出馬，重點抄查韋莊的家。到了韋家，宋江將韋的老婆叫去談話，宣傳政策，無非不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之類的廢話。我和另一學徒則在他們家亂翻起來。我們從閣樓到床下，認真負責的全面檢查一遍，結果什么也沒有，我們感到很失望。沒法，我只好向宋江報告，沒有找到變天帳。宋江說我們沒用。他親自動手，前前后后又認真負責的檢查一遍，最后，他找出一個破婁子，在婁子里翻起來。這個破婁我檢查過，沒有什么問題。宋江從婁子里找出一個破玻璃燈座，仔細看了一下，把我叫過去，說我的階級斗爭覺悟不高。這個玻璃燈座就是韋莊企圖變天的鐵證。宋說，這個燈座上有一個十二角星的圖案，而十二角星則是國民黨黨旗的圖案。韋莊保存這樣的玻璃燈座，不是想變天的證據又是什么？我佩服得連連點頭，心想，還是領導的水平高。我們那次是大獲全勝，凱旋歸來。

     我們抄家剛回到廠里，突然聽到一個消息，韋莊畏罪潛逃。麻子和宋江幾個人立刻關起房門商量對策去了。商量結果是，晚上的批斗會如期舉行，將重點批斗韋莊改為批斗汪某和成某。會上汪某和成某表現得很老實，加上平時二人群眾關系較好，工作認真負責，會議開始時比較正常。會議開到一半的時候，宋江提出將成某的老婆叫來陪斗。成某的老婆范某是廠里的炊事員。范某一上場又哭又鬧，坐在地下撒賴。范某說，她家是貧農，為什么要斗他。鬧得宋江無法，成某這時想去討好一下宋江。啪、啪將老婆打了兩巴掌。這時底下響起一陣竊笑聲。宋江趕緊打園場，說成某不老實，競敢歐打貧下中農。批斗會在一片哄笑聲中結束了。

     第二天一上班，宋江叫我和他一起去找韋莊，找韋莊也就是出門去玩。我歡天喜地的和宋江一起出發了。上午9點多鐘的時侯我們到了韋莊的老家，一個離城約十多里路的小山村。這里山青水秀，風景秀麗，真是一個好地方。我們找到村里的生產隊長，隊長聽完我們的話，又檢查了我們的介紹信，就叫一個小孩到地里把韋莊的父親老韋叫回來。我們問老韋，韋莊回家了沒有？老韋已經70多歲了，老態龍鐘，但是精神很好。老韋說，他是地主分子，韋莊說要和他劃清介線，他們早就沒有來往了。所以這次韋莊逃到那里去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老韋說話滴水不漏，宋江無法，只好說以后如果發現了韋莊的蹤影，要立刻向我們報告。老韋連連點頭說，那當然，那當然。我們只好告別生產隊長回城去了。

      三天后，生產隊長帶著幾個民兵將韋莊押送回廠了。其實，我們那次去找韋莊的時侯，韋莊就在家里。那個生產隊都是姓韋的族人，沒人和我們說實話。韋莊在家里住了幾天，覺長期在家住著，不是一個辦法，只好叫生產隊長派人把他送回廠里。當然，對韋莊的批斗最后也就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