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型期國企問題剖析小說:新潮旋風
趙劍斌著
趙劍斌:男,1948年生;1969年哈爾濱電機制造學校(中專)畢業;19 89年哈爾濱師范大 學中文函授本科畢業;1985年始發表文學作品,黑龍江省作家協會會員、哈爾濱市文聯文學 創作所聘任作家,曾當過工人、工廠企業報編輯、商業公司業務員、商城部門經理,以后遭遇下崗;2000年出版反腐倡廉社會問題長篇小說《父恩難辭》,《新潮旋風》系近年創作 的又一部長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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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辦公桌上放著一帖燙金邊的紅紙片,是新潮集團的老總賈棟才一星期前派人送來的請柬 。閃運吉將上身側靠在轉椅里,胳膊肘壓著墊在桌面的玻璃板,一只手支撐歪斜的腦袋,癡 呆呆地瞧著桌面上的請柬想心事。
昨天——1999年5月18日是新潮集團的兩大支柱之一的新潮商城開業慶典,他作為被邀請的貴 賓親自去過了。今天下午他應該如約跟他的下屬——斗妍服裝商場的女業務員柳介婷一起去上海 參加全國的服裝展銷會,是去抑或留下,想到昨天在新潮商城跟市商委主任文會慶的一番話 ,他正在踟躕不決。
他難免不戀著柳介婷。中午,柳介婷特意帶來兩份盒飯、盒菜,待她進來后他悄悄地從里面鎖上辦公室的門,倆人吃過飯便在他值班用的床上又快活了一陣。
他縱情地吻著柳介婷,吸吮著從她身上發出的味道,品味著跟她在一起干那種事的酣暢的感覺。當然他覺得她比他自己的媳婦要更有滋味。
他有一種預感,自己為此下了不知有多少次的決心,他覺得自己跟他那丑陋不堪的媳婦遲早要各奔東西,分道揚鑣。
只是現在,他還不能,內心里有一個聲音在不斷明確地提醒他:跟晁玉敏至少這幾年不能離婚,不為別的,只為了他自己的仕途。他為此而十分痛苦。恰好昨天他去了新潮商城,他為 自己有可能找回幾分依稀可企盼的希望而慶幸。
昨天的江畔碼頭廣場熱鬧極了,簡直人山人海,新潮商城門前來購買優惠商品的顧客,參加商城開業慶典活動的人群以及上下船的旅客蜂擁而至進進出出,上百條五彩繽紛的條幅從商 城十幾層高的頂層懸掛下來,垂掛在商城寶藍色玻璃幕墻上,幾千只騰空而起的氣球簇擁著幾只碩大的氫氣球飄浮在 廣場的上空,氫氣球的下面連著一條條飄帶,每一面鮮艷的條幅和每一個系著飄帶的氣球都 洋溢著喜慶,都寫滿了祝福祝愿的吉祥之言。
閃運吉早就從松倫市電視臺、報刊及相關宣傳材料上了解新潮集團的概況:新潮賓館是原有的;新潮商城是松倫市“八五“期間商業網點建設的重點工程項目,挨著新潮賓館,形成兩 座連體大樓,共占地7000平米,建筑面積50000平米,商城地上十一層,地下一層,在商城外部設計上采用現代設計與歐式風格于一體的建筑風格,是本市首家采用外墻壁大面積藍色 玻璃體,無櫥窗,空透感極強,內設雙向電動扶梯及中央空調的大型商店。這個集團擁有職工2000余人,商城1100余人,擁有資產兩個多億。試業期間,閃運吉來過一次,他感到一切 都很新鮮,很壯觀。坐在專供顧客休息用的沙發上,望著大部分開架式銷售的柜臺和各種旋轉的燈箱片,閃運吉不能不感到這里的購物環境是多么寬敞明亮,多么優雅舒適。相比較而 言,閃運吉還只是一個經營單一精品時裝為主的中小專業商店的經理,他管的商場規模小得多,所以他挺看重這個新潮集團的龐大資產,挺歆慕這個新潮集團的老總賈棟才。
閃運吉乘著桑塔納轎車直驅這里時,商城門前的大道上早已擠滿了人,他只得獨自下車,讓司 機將車開到附近的停車場。
江畔碼頭廣場是前幾年由市政部門拆遷附近的陳舊建筑物以后形成的。這里空間開闊,草木蔥蘢,景色迷人,這里不僅是市民和外地游人來松花江江畔游覽 必到的場所,不僅是城市一道亮麗的風景線,而且已形成了繁華商業區,新建不久的十幾座豪華富麗的商埠賓館、寫字樓在這里高高聳立著。
緊貼著寶藍色的玻璃幕墻,閃運吉從摩肩接踵的人流中穿過去。在新潮商城的門前,那臨時搭建的主 席臺旁邊,集團總經理賈棟才正畢恭畢敬地跟剛見面的市商委主任文會慶握手寒喧。賈棟才 又高又瘦,正點頭哈腰地在跟又矮又胖的文會慶談些什么,臉上堆滿阿諛的笑,然后他倆分別落座到 主席臺上。閃運吉想過去跟他們打個招呼,搭訕一下。
文會慶曾跟隨閃運吉的岳父晁元多年,晁元從市商委主任晉升為主管全市財貿系統的副市長時 ,文會慶晉升為市商委副主任。幾年后,超過年齡的晁副市長轉到市人大當上了副主任,文 會慶反而從副主任的 位置上升了一大格,被委任為掌有實權的市商委一把手,既是主任又兼黨組書記。文主任以前是岳父家的常客,只是最近一段時期來得少些。上個月岳父因腦部長了個腫瘤住進了醫院 , 幾家大醫院都診斷他的腫瘤是惡性的,沒什么治療價值,即便不是惡性的,動過手術之后人也不能正常工作,正常生活,即便尚有口氣活著,不啻植物人似的沒有了意識,沒有了辦事 的能力。
閃運吉有段時間沒去他岳父家,他不知岳父去北京看病回來沒有,他跟晁玉敏近來經常為一點 小事鬧別扭,發生齟齬,倆人在家里有些天不說話。晁玉敏一直住在娘家,他們的兒子閃政 被他送到他母親家,由退休在家的爺爺奶奶照料。
體態臃腫的文會慶轉過頭來,向遠遠走來的閃運吉打招呼。閃運吉快步走過去,相互握著手時聽文主任特意對他喋喋不休地說:“小閃啊,你岳父這下子可有救了:前天我去醫院探望,大夫說已經在北京請了一個斐聲中外的腦醫科專家,對你岳父的病情進行了重新診斷,他 說你岳父的腫瘤絕對不是惡性的,絕對不是癌癥,他保證手術后人不會癡呆。這下好了,晁老可是福大命大呀!”
文主任的眼睛里閃爍著激動的淚花,正在為以前的老上級的健康而祈禱。
態度謙卑的賈棟才臉上帶著不自然的狡黠的微笑,跟閃運吉握手時用關切的語氣說:“這可 是 全市商業系統的福份呀!晁元當市長時對全市的商業發展貢獻太大啦,連我們的新潮集團都離不開晁市長的關照, 要是沒有晁市長拍板立項決策,要是沒有晁市長給我們向市里工商銀行說情,我們到哪兒去 貸款建樓呀?我們得等到猴年馬月才能籌款開業呀!”
賈棟才嘴上是這么說,但閃運吉從他那維維諾諾的表情和深不可測的眼神里刺探出他內心里的某種不安和防范。
閃運吉離開他去找別的來賓寒喧,腦海里不時地浮現出賈棟才不自然的笑靨和難以琢磨的眼神,他驀然想起文會慶半年前曾說過一句耐人尋味的話:“老賈對你去他們那兒當書記有點想法,你還是等一段時間容我再跟他聊聊。”
閃運吉知道新潮集團的現任黨委書記跟賈棟才合不來,受到賈棟才排擠的那個書記幾次要調走,但不知為啥至今沒調成。可能是眼看著新潮商城開業后經營一天比一天紅火,銷售額每 個 月將能達到上千萬元,比他們在服裝商店一年的數額都多;獎金增加了,其它實惠待遇也高,人家怎么能愿意再挪地方?怎么能愿意跟他閃運吉對調呢?再說他這個服裝商店只是個副處 級單位——他也是一年前剛升為副處,打算來新潮集團當正處級書記,確實需要市里有人拽 他一把。
半年前,閃運吉去岳父家,岳父剛從副市長的位置轉到市人大,他讓媳婦跟她父親提出調他去新潮集團。晁元坐在家里皮沙發上沉吟了好一會兒,才面有難色地說:“閃運吉恐怕趕不 到點上了,我在市人大說話不如在市政府,等以后找機會再說吧!你們可別指望著我這頭。 ”
自從岳父晁元從副市長轉市人大,便經常鬧頭痛的毛病,隔三差五去醫院檢查,一直發展到不久前發現后腦丘內部長了一個鴿子蛋那么大的一個腫瘤,弄得他整天頭痛腦脹,昏昏沉沉 愛睡覺;大夫開始說腫瘤是良性的,現在又說是惡性的,弄得家里人都慌了神,整天忙著跑醫院找大夫護理病人,誰還顧得上他閃運吉的什么工作調動晉官加爵!
他岳父的腫瘤假如是惡性的,他就更指望不上這種奢求。岳父尚未正式去馬克思那里報到,有段時間 文會慶每次見到他閃運吉就不如以往那么熱情,那么親近,直到昨天才主動向他招手說了那 么一大堆近近乎乎的話。
閃運吉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快來了,決意改善他跟媳婦的關系。
其實,他跟他媳婦晁玉敏的關系已經有過幾回波折。
二十年前,倆人被分到一個農場的知青點,閃運吉經常跟早幾年來的老知青去附近酒廠油廠去拉酒糟拉豆餅,拉回來當飼料喂豬喂馬。去酒廠時他們常常揣著幾個空瓶子,向酒廠的師 傅 要幾斤燒好的散酒。因為常去,自己也能找到大酒罐順便行個方便,路上他們幾個湊錢或者將車上拉的酒糟分出點賣給路上的農民,用錢買點熟花生、熟雞蛋,就著散裝的高度白酒喝 它個一 醉方休。有一次,他的確喝得酩酊大醉,馬車將他拉到知青點的倉庫門口他都沒醒過來,四仰八叉地躺在裝滿了酒糟的麻袋上,衣服褲子沾滿了臭哄哄的酒糟湯和酒后吐出的污穢物。 當時他醉得象頭死豬,什么也不知道,許多知青都遠遠地躲開了,尤其那些愛美愛打扮的姑娘們,可是晁玉敏不但沒有躲開他,她給他洗手洗臉,而且將他穿在外面的衣服褲子剝下來 洗得干干凈凈,搭到水房的爐子上烘干。
他知道晁玉敏當時喜歡自己,周圍的知青們也都知道小晁喜歡自己,可是他當時對小晁的舉止并沒有太多的感動。
那時晁玉敏的父親在市里食品肉類加工廠當個小干部,是文革前的市級勞模,在屠宰廠被提拔起來當了工長后,又晉升為車間主任,文革后當了廠長,晁玉敏有時回家將父親廠里分給 職工的紅腸帶回來幾根,偷偷地送給閃運吉當酒肴。
閃運吉于是便嘻嘻哈哈地接受下來,心里毫無愧意,毫不動情。在閃運吉看來,當時的晁玉敏,一 臉的雀斑,臉不夠白,也不夠漂亮,個頭雖然超過了中等,但比起閃運吉他1米80多的大個 兒,膀大腰圓,五官端正,眼睛大大的有股英俊勁,倆人確實有些不大般配。再說閃運吉當 時跟農場好幾個長相俊俏的女知青都有來往,那些暗送秋波的姑娘們都爭著給他打毛衣毛褲 ,主動跟他搭訕,有的知青給他起了個“花花公子”的綽號,他還不知挑誰好呢。
當時,他心里根本就沒有晁玉敏。
幾年后,閃運吉參軍復員回來,當他意識到必須追求晁玉敏以后,晁玉敏鐘情地躺在他的懷里,向他傾訴當年為酒后的他拾掇骯臟的衣褲,為他擦洗臉上手上污穢物時自己一個姑娘的 情感。她 當時看他那醉得爛泥似的樣子,一點都不嫌棄不耐煩,反而希望周圍的人都能離開這里,讓她 擁著他靜靜地躺一會兒,希望以后能像現在這樣讓自己傾心地在這里隨意地靠著他,她希望 自己能依在他的寬闊結實的胸膛上,讓他擁抱讓他占有。
“后來安靜下來,躺在床上酣睡著,幾個伺弄你的人都走開了,我也要走開,但我真舍不得 就這么離開你,因為你知道,我從來沒有機會離你這么近,這么實實在在地接觸你的身體。 ”晁玉敏用手輕輕地撫摸他的胸部臉部,向他表白當年自己的單相思的苦戀。
閃運吉愜意地笑著,回想著自己另有所愛的情景。
一九七五年,閃運吉二十歲,農場里有幾個漂亮姑娘,有的去了省城的歌舞團,有的憑父母的 社會關系當上了大學里的工農兵學員。閃運吉的父親就是一個區商業局的辦事員,母親是小 學教 師,都不是有實權的干部,他只能泡在農場里混日子。一九七七年,粉碎四人幫以后,他的一個 被落實政策的舅舅托人把他送去部隊參軍。他參軍去了鐵道兵部隊,整年修鐵路,鉆山洞, 數九寒天不穿衣褲,光著膀子在涵洞里干,揮汗如雨,累得他一頓能吃8個饅頭。那些年他 的確是吃了好多苦,遭了不少罪,有幾次山洞里塌方,砸死砸傷過十幾個施工的戰士,只是 閃運吉還算幸運,一年后他入了黨,一年半以后被提拔為班長,再以后他舅舅又托人將他抽出來調到通訊連;他想在部隊提干并繼續干下去,但是當時正值中越反擊戰,他父母認為他 不宜在部隊呆得時間過長;而且當年部隊提干已經有了新規定,軍隊的干部一律從軍事院校里產生,閃運吉知道自己的文化水平不行,在學校上中學時的成績一直不好,所以不敢指望 能考上軍事院校。在部隊幾年,他沒有機會接觸女孩子,他知道那種性饑渴不是吃個大饅頭吃一頓紅燜肉所能解決的。
從部隊復員回到城里,有一段時間沒分配工作,他整天在街上閑逛,心里煩躁,偶爾風寒感冒,扁桃體發炎,去市立醫院。一位年輕的裝束淡雅,眉清目秀的女大夫給他看病,他坐在 這 位女大夫身旁,任憑女大夫面對著他,對他的喉部腭下充血的部位進行檢查,女大夫的手上有 一股淡淡的潤膚霜的氣味,女大夫的胸部雙乳凸出的部位離他的臉很近,一股強烈的女性的 誘惑感刺激著他。
女大夫說他的扁桃體炎癥不很嚴重,吃點藥就可以了。
閃運吉說:“發炎好幾天了,吃了藥也不愛好,身上經常發燒。”
女大夫低下腦袋,讓他張開嘴巴,又一次仔細為他檢查咽喉,她順便一甩手,將飄到胸前的長長 的頭發撥到肩后。閃運吉知道聞到的香氣可能還來自她頭發上的發乳膏,他感覺這種幽香氣 味很好聞,他貪婪地吸吮著,覺得自己快要陶醉了。
女大夫伏案給他開藥的時候,他癡情地注視著女大夫那長長的睫毛,清澈如秋水般的眼睛。他 知道這位女大夫對他來說是陌生的,但又是這么地親近,他苦惱地找尋著從感情上能與她拉 近距離的途徑。
“你先吃藥看看,如果經常發燒的話,可能扁桃體影響所致,現在觀察一段時間,實在不行的話,可以摘除扁桃體。”女大夫向他建議。
以后他連續幾次去找這位女大夫看病,雖然他的扁桃體已經消炎,但他堅持要求女大夫給他將扁桃體切除。女大夫告誡他扁桃體如果不再發炎最好不切除,切除后可能造成身體免疫系 統的功能降低。容顏清秀的女大夫給他看了幾次病,仿佛已經跟他熟識了,跟他說話的時候格外帶著一種含蓄溫情的羞怯怯的直率。
“大夫,請你給我切除吧!我謝謝你!我誠心要求你能親自給我做這個手術。”閃運吉根本不 考慮 手術后的負面影響,他只是把女大夫能親自給他做手術,當作他進一步直接能接觸這個戀人的機會,以便享受由此帶來的快樂。
在做手術的過程中,他跟這位女大夫確實進一步熟悉了,他了解了這位叫蘇雅娟的五官科女大夫,不過是正在哈爾濱醫科大學就學的學生,她來松倫市醫院實習已將近一年,很快就要 返校畢業。
做完扁桃體切除手術沒幾天,閃運吉特意趕在醫院快下班的時候去找蘇雅娟,約她出去吃飯,求人家給他一個面子。蘇雅娟先是婉言謝絕,后來又盛情難卻地跟他出去。
倆人坐在一個雅致幽靜的酒店,閃運吉擺闊地點了一桌子的菜。他來的時候已經琢磨了這次 “ 釣魚”的策略:他編好一大套謊話,吹牛地說他舅舅是駐軍某師的師參謀長,他父親是商業局的副局長,他本人是剛從部隊轉業歸來的連級干部,他想跟她交個朋友。
蘇雅娟告訴他,自己是有男朋友的,畢業后不準備回松倫市。
閃運吉當時向她表忠心:不管她分配到哪兒工作,他肯定會追到哪兒。
蘇雅娟不以為然地笑笑:“咱們倆是不合適的,首先文化程度不同。”
飯后,閃運吉送蘇雅娟回宿舍,在一條路燈較為黯然的馬路上,他突然用手扳住了她柔嫩的肩膀,然后摟住她的纖細的腰身。她馬上下意識地用手抵著他的前胸,但很快又放下來, 她沒有呼喊求救,也沒有說一個“不”字,她用嫵媚的眼神默默地看著他,任隨他的熱吻瘋 狂般地襲來……
然后沒過幾分鐘,她突然醒悟過來,猛地推了他一把,疾步向前方走去。閃運吉跟在后面,失落地冷靜下來,一再請她原諒自己的魯莽,原諒他這么做完全是因為對她的 一見鐘情,心醉神迷。
從此,他再沒有見到她,他沒勇氣去哈爾濱找她,他知道自己跟她不是一個等級,一個階層。
后來他處了一個長得很像這個蘇大夫的對象,只是這個對象家里生活條件不怎么好,她是個小學老師,父親是個工人,人家誠心誠意想跟她好好處,他也沒別的想法。
那時,他父親調任市商委主任辦公室秘書,托人把他分配到松倫市第一百貨商店保衛科當經濟警察。他夜間在 商場的外圍巡邏,白天在家睡覺,有一天,睡了一上午覺,下午起來發現父親沒上班,在家 趕寫材料,他湊近看了一眼,上面有晁元的名字和職務。他問父親:“晁元什么時候提升為 你們市商委的副主任?他是不是有個叫晁玉敏的姑娘?”
父親說:“已經提升半年多了,你這次去松倫一百還是晁主任給說的情呢!他姑娘不是跟你一個農場嗎?”
“是這樣。”閃運吉沒多說什么,低下頭思忖著下一步自己要做的事情。
“晁主任家還住在老地方嗎,搬家了吧?”他問。
“早搬家啦,現在人家晁主任家住的闊氣多了!”父親回答著,然后把晁主任家住的新地址 告訴兒子。
閃運吉晚上請了假,特意去晁玉敏家找她,那是座帶庭院涼亭的居民小區,聳立著新建的一棟棟帶大陽臺的單元樓,顯示著這里住著頗有權勢與眾不同的階層。
圍著小區的院墻轉幾圈,閃運吉有些遲疑地站在一個單元的門口,他不太敢徑直地上樓叫門,他希望能在單元的門口碰到晁玉敏。
下班歸來的人們陸陸續續地往自己家趕,閃運吉真的在這里看到那張再熟悉不過的有點雀斑的臉。晁玉敏挽著一位男士的胳膊,有說有笑地走過來,閃運吉一剎那間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位男士很年輕,個子不怎么高,長相一般,絕對不是晁玉敏家里人。他急忙躲開了,轉過身臉背著他們,心里頓時煩惱焦燥起來,有了一種莫名的新壓力。
他找到幾個曾在農場一起混過來的知青,人家告訴他,晁玉敏現在已經有對象,估計不要多久就會結婚,于是他慫恿幾個知青組織籌備知青聚會。
一個星期以后,一個近百人的知青聚會在一家大酒家召集成功了,閃運吉有了跟晁玉敏見面的 機會,互相留了聯系電話和工作單位。這以后,晁玉敏連做夢都不敢想的是,閃運吉已跟他 的 對象吹了,反倒成了她的又一個積極的追求者。閃運吉隔三差五給她打電話,約她出去吃飯,逛松花江江畔公園。她開始還有些猶豫,她懷疑閃運吉的態度轉變是否真誠,她本不情愿 與 即將與自己結成連理的男友分手,但是她經不起他的誘惑,早就潛藏在她內心的單相思的戀火便一下子燃燒起來。
晁玉敏的男友是剛畢業的大學生,其父親是市里一個區法院的院長,晁元和老伴也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嫁到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
這種情況迫使閃運吉加強了他猛烈追求的攻勢。這時他早已不認為晁玉敏長得丑陋,不覺得討厭,他的理智告訴他晁玉敏是他夢里的天仙,是他值得努力追尋的非常有價值的“獵物” 。
盛夏時期的松花江畔,停泊著大大小小的游船汽艇。打扮入時的男男女女,牽手伴行的姑娘小伙兒,以及蹦蹦跳跳的少年兒童沿著江邊的跳板進入游艇船艙,游艇載著滿滿一船人離 開了泊位,開足馬力向江心島駛去。戴著墨鏡的閃運吉一只手提著一個裝滿食品、飲料、游泳衣的網兜,一只手摟著晁玉敏的肩膀,站在游艇的甲板上。他眺望著高懸在藍天白云里的 炙 熱的太陽,眺望著不遠處跨過江面的公路大橋,呼吸著由江面上蒸發起來的水氣,感到同樣是在熱辣辣的太陽下灸烤,但隨著游艇來到江面上,比待在江岸上多少有些涼爽宜人。
晁玉敏穿一件米黃色緊身背心,明顯地凸現著她的兩個乳峰的曲線,一條下擺很大的鮮艷的花格裙子,把她的腰身襯得更苗條。晁玉敏將身子偏靠著閃運吉,手搭涼棚欣賞著近處幾個 游泳者在江水中搏擊的身姿,觀賞著擺蕩一葉葉扁舟在江面上戲水的一對對情侶。
汽艇靠岸后,閃運吉在江心島的一個紅色木板房租到一個宛如小型蒙古包似的簡易折迭帳蓬, 然后走到離沙灘不遠的江邊打開支起來。他和晁玉敏在帳蓬里迅速地換上泳裝,然后手拉手 跑向江邊,逐漸地浸沒在清涼的江水里,暫時躲避了彌漫在四周的酷署。倆人緊挨著游了一會兒然后相互嬉戲起來,閃運吉抓住晁玉敏的胳膊要拉她到江心深處潛泳,晁玉敏機靈地掉 轉身調皮地踹了他一腳,擺脫開用蝶泳快速游向別處。倆人你追我趕地游暢著,江 面上不時蕩漾著這對情侶歡快的笑聲。
游累了,倆人牽手走上岸,回到他倆的根據地,進了帳蓬,并排躺在沙地上歇憩。
“你餓了吧,吃塊面包、香腸?”閃運吉從網兜掏出食品討好地遞過去。
“我不餓,只是有點渴。”
閃運吉打開一聽可口可樂又遞過去。晁玉敏緩緩地喝了幾口,閃運吉側著腦袋看他喝飲料,她也回過頭乜斜了他一眼,紅暈襲上她那襯著雀斑的臉。 倆人似乎都在等待著什么,閃運吉盤算著,雖然他面對的不是一張十分誘人的可心的臉蛋, 但是這并不能阻止他蘊釀已久的謀劃。
看到晁玉敏臉上泛起了羞澀的紅暈,他心里暗暗地笑了,他突然一把搶去她手中的可樂,躍身整個壓在她的身上。
一陣激情的熱吻,又一陣讓人窒息的熱吻……
“別…別這樣,”晁玉敏膽怯地請求著,但 摟住他的手卻幾乎久久不放松。這時閃運吉的手已經伸到下邊,伸到她背后能解開她游泳衣扭扣的地方,他緊張地不容思索地作著……
幾個月以后天氣漸漸涼了,枯黃的樹葉紛紛從枝葉繁茂的樹冠上落下來,閃運吉擁著晁玉敏在江畔大壩墻外的馬路上散步。
晁玉敏情緒激動向他敘說一件事情,她語氣激昂地說著:
“你知道,我父母一直不太同意我們的事,可是我今天向他們挑明了,昨天早晨我沒上班,我偷偷地將懷孕的事跟我媽說了。我媽可能跟我爸通了氣,今天他們問我怎么辦,要不 要做 流產?我哭了,我很氣憤,都到什么時候啦,他們兩位還這樣不通情理,讓我做了去。我堅決不同意,我說我愛這個人,我喜歡這個人,雖然不是門當戶對,雖然你們不喜歡他,非要 我嫁一個有文憑有社會背景的人;沒文憑沒社會背景怎么啦,以后就不能再爭取嗎?說著我又哭了,我哭得很厲害,很傷心,……后來我父母沒再說什么,我父親說他要找你父親談一 談,你應該回家問問你爸,他們在一起怎么談的?”
閃運吉聽著晁玉敏的敘說,心里暗暗得意,他知道生米已經做成熟飯,他的謀劃就要實現了。
回到家,沒等他開口,他爸閃世榮就責罵他:
“你這個缺德東西,你怎么能干那種事?我們 一大幫同事里面還沒見到一個像你這么莽撞的!我問你,你是真的愛上那個長相不怎么樣的姑娘嗎?你又不是找不到對象,你找她你不怕人家說你巴結,咱們家跟人家可不是一個檔次! ”
閃運吉坐在他爸的對面,眼睛卻不敢盯著他爸,他低下頭,眼圈紅了,然后抬起頭來語迄堅決地答復說:
“愛不愛并不重要,跟誰都可以過一輩子,關鍵是誰能在仕途上幫我一把,至少幫我找一個好工作,好職位,單憑你一個剛夠副科級小干部,爸你能幫我這個忙嗎?”
他 爸無可奈何地點點頭,說:“好,那好,那你就當你的乘龍快婿去吧,你可不能半道甩了人 家!”
沒過一個月,晁元為女兒借了一套兩居室房子,為女兒和閃運吉匆匆地又不乏熱鬧地舉辦了婚禮。
婚后一段時間,閃運吉學得很乖巧,每天他去市場采購當天的蔬菜、魚肉,回家來一天早晚兩頓飯由他親自主灶,為妊娠的妻子做一些可口的飯菜,妻子不愛吃家里的,他有時從飯店 買回幾 個炒好的美味佳肴。不久,岳母對女兒說:“你們時不常回來吃吧,可別虧了身子。 ”于是他們小倆口各去雙方父母家,尤其回他岳父母家更勤快些。
在岳父母家,他可個好女婿,拖地板,洗衣服,做飯,他樣樣都能干,都會干,而且時常捎帶著買些水果、飲料。
開始 ,晁元不怎么搭理他,他確實懷疑他居心叵測,懷疑他能否跟他女兒在一起過得長久,但慢慢地轉變了態度,岳父囑托下屬調換了女婿的工作,把他從一個經濟警察調到單位的團委當 專職團干部。這樣他可以不用每天再去上夜班,也不用在每天上班的時間里弄得那么緊張。
他單位的同事和他以前知青、戰友,凡是知道他已經改變境遇條件的,都有些羨慕他。
“你小子挺會來事兒,你是相中人家姑娘,還是相中人家老爸?”
閃運吉心里有時美滋滋的,有時免不了酸酸的,狠狠地咬著嘴唇不出聲。
“以后要找些機會補償一下,可別虧了自己。”他心里暗暗地提醒自己,他要各方面都有所 收獲。
妻子生下一個胖小子,長得像晁玉敏,不太俊,他心里不十分喜歡。但他學會了伺侯女人的月子,洗尿布,熬小米粥,沖奶粉,喂孩子;晁玉敏的奶水不太充足,孩子生下來老是鬧小 病,他有時要深更半夜抱著孩子跟妻子一起去醫院看急診;孩子晚間不睡愛哭,他再困也得起來抱著孩子在滿屋子里走,哄著兒子先睡著了他才睡,可能這時候妻子已睡熟了。
晁玉敏回娘家跟父母匯報閃運吉在家的表現,岳父從此對他刮目相看。晁玉敏心眼不壞,但性子急脾氣酸,有時氣不順容易大聲喝斥他,發起脾氣來摔東西,閃運吉學會了忍氣吞聲, 像個小媳婦似的十分小心地照料妻子,不惹她生氣。
晁玉敏不是個十分勤快的主婦,卻學會了挑別人的毛病。
“怎么怎么,閃運吉你自己看看,這是你洗的碗,油乎乎的,根本沒洗干凈!”
“這么多爛菜葉子也不收拾起來,一腳踩上去就得滑倒,怎么,你想摔死我?”
閃運吉也有 實在忍不下去的時候,跟她頂撞兩句,妻子便氣極敗壞地摔盤子扔衣服,將桌子上的書呀報紙呀,他的煙卷呀,全都推到地板上。
有一次,閃運吉動手打了她一巴掌,她就抱著孩子去公公婆婆家告狀,但她不回自己娘家去匯報。
晚上閃世榮給兒子打電話,將兒子罵一頓并讓兒子主動接兒媳回去。
夜晚晁玉敏躺在閃運吉身邊,主動竄到丈夫被窩里,跟丈夫討溫存。閃運吉這時候也不得不遷就她,滿足她那不斷增長起來的欲望。
晁玉敏是個性欲很強的女人,如果隔一天晚上不過性生活,第三天她會非常主動地揭開丈夫的被角,貼在丈夫胸口,變得十分溫存。
干那種事,時間短了不行,沒來高潮不行,倘使提前撤下,身子背轉過去休息,她會哼哼嘰嘰地再次向他發出邀請。
于是他不得不重新蘊釀情緒重新準備著體力,……在打算著滿足她的要求之前,他想到了如何要挾。
“你得回家跟你爸運動運動,我也不能當一輩子團干部,怎么也得弄個科級吧?再說我也得弄個文憑,讓你爸爸跟我們經理說說,批準我去念幾天公費的職大電大什么的,混個文憑好 提升呀!”
“你能干個啥呀!當個領導干部可不是鬧著玩的,干不好別給老爺子丟臉!”
“有什么干不好的,你還沒看我干怎么知道我干不好,你要不想去說,那就拉倒!”說著他 把臉背到墻里面,嘴里發著牢騷。“自己的女婿都不想幫,幫別人說情的事還少呀,不就用 得著你這么點事嗎?”
晁玉敏再揭他被角,痛快地應著:“行,行,明天我就回家去說,你說你想干點啥,你說你 想去哪個大學?”
小時候上學,閃運吉對學習就打怵,懼怕考試,文革后恢復高考,他根本沒敢打那個譜。但是現在提干晉級,人事部門、組織部門都要考核是否具備大專以上學歷,閃運吉檔案里缺這 個材料。他已經打聽好,有些夜大函大職大辦學主要是為了收費,考試管理不嚴,可以找人替 考,平時可以去聽課,也可以不聽,作業抄別人的,跟老師把關系捋順了,畢業證照樣可以 拿到手。
第二天,晁玉敏給他爸打了個電話,晁元主任也跟松倫市一百商店的總經理通了電話。晚上晁玉敏躺在丈夫旁邊,再一次理直氣壯地掀開丈夫的被角,嬌滴滴地討好說:“你的事我爸 給你打過招呼,明天你去單位找一把手吧!”
“怎么打招呼?”
“上學的學費單位全報,脫產也可以,今年下 半年改選讓你當單位團委書記,副科級,怎么樣,還能滿意吧?”
閃運吉眉開眼笑地一把把她摟過去,說:“還算夠意思吧!為了這個忙我得犒勞犒勞你。”
小倆口扭作一團,掀起一個做愛的高潮。
第一次擺脫了“什么也不是”的底層群眾的地位,閃運吉嘗到了在單位里行使權力的滋味, 也有了去市里商業職工大學上學的機會。最初幾年他在單位的團委當書記,后來調到保衛科干了幾年科長。開始當科級干部他覺得挺神氣,但是他自己能力低,沒有經驗,后來干的時 間長,看到跟自己年齡相仿的大齡青年里面,也有副處級干部,他有些不滿足了。
晁玉敏從農場返城后,被分配到她父親原來所在的肉類食品聯合加工廠當保管員,后來當會計,因為父親的關照,現在已升到廠工會任工會副主席。單位一把手說她有一定的 文字水平和組 織協調能力,與周圍同志人際關系處得較好,工作干得有一定起色,因而不再需她父親過多指示,自然而然地還會提拔她。
閃運吉有些不一樣,他在單位已經惹了幾把事,任團委書記時,他帶著單位的青年職工去市里 的幾個高檔酒店酗酒鬧事,被公安局巡警收審過;任保衛科長時,在單位值班偷看黃色錄像 ,被職工舉報過;這些事都讓單位大頭頭們壓下,但是要想很快由科級提拔到副處級,閃運吉也知道自己表現實際不夠,即使他岳父說情也不那么容易辦。
本來自己工作上不太出色,沒有顯示出一定的能力,又一連串惹了不少麻煩,使得單位一些領 導和群眾看不起自己,自己難于被再往上提拔,閃運吉想起來這些就恨自己不長記性,沒有 臉面,恨自己因小失大,影響了個人的仕途進取,得不償失,太失策。
從此他嚴以自律,工作上早來晚走,晚上親自陪同保衛干事值班,蹲坑,偵破了幾起保管倉庫被盜案,同時他非常注意密切聯系單位領導,凡有大事小事,過年過節他常去領導家,平 時上班他一有機會就去領導辦公室聯絡感情。
岳父家他去的也很頻繁,幫岳母做飯,給岳父送幾條好煙好酒。
幾年以后,岳父晁元從市商委副主任升為正主任兼黨組書記,再過幾年又升為主管市財貿工作的副市長。
閃運吉去岳父家更為頻繁,他的職業大學的畢業證書早已拿到手,工作也卓有成效,雖然單位職工背地里仍叫他“花花公子”,但是他在中層以上干部中已經有了一些威望和人緣,單 位一把手將他提升為主管保衛、儲運、后勤的副總經理,成為副處級領導。
為了爭得一個負責經營管理全面工作的領導機會,他求岳父將他從原單位調到松倫市斗研時裝商場去當一名副處級的黨委書記。這個商場總經理是一位已經五十四歲的女同志 ,過 了一年就辦理了正式退休手續。他閃運吉雖然還是副處級,卻順理成章地接過一把手的實權,使自己權力的含金量大大地增加了。
他當這個時裝商場總經理,確實使這個僅有1500平米面積的經營商場發生一些變化。他用了幾個善經營會管理的新人,雖然他自己這方面,沒經驗,沒水平,但是在他的領導下,商 場的銷售 金額和利潤指標比以往有了顯著的增加,職工的獎金也明顯地多了起來,他個人已經在市商委文會慶主任那里掛了號,成為一位有一定開拓精神的中青年企業領導。
他想讓岳父給他透透話,由副處級轉正處級。
晁玉敏這時早已經在肉聯加工廠當上了工會主席,副處級。
倆口子都很忙,誰也顧不了家。有時已經上了小學三年級的兒子閃政放學沒人去學校接,或者孩子自己回家又吃不上飯,遇上感冒發燒,腸胃有病,也得不到及時的醫治照應。久而久 之,閃運吉對晁玉敏很有些看法:她作為一個單位的工會領導,其實并不一定會有什么要緊事需要去忙;他過去的一個知青向他私下 透露,晁玉敏喜歡跳舞,她單位附近開了一個經營性的舞廳,有些職工經常見到晁玉敏跟一 個長得挺帥氣的陌生男人去舞廳跳舞。
閃運吉揣測這是妻子向他進行報復。前半年他求妻子去找他岳父再給他說說情,調一個規模大些級別高一點的單位讓他升為正處級。晁玉敏對他的請求不冷不熱地反駁說:“你才干幾 天副處,你往后排著吧,我還想調一調升一格呢!”
當時聽了妻子的話,閃運吉很無奈,但每當妻子欲火強烈地要求他配合時,他反而不冷不熱地應付,甚至借故出差去單位值班不按時 回家。 妻子此時這么對待他,他知道自己咎由自取。
其實,閃運吉原來在松倫一百商店有過一個女相好,現在在服裝商場又姘上了柳介婷。
從市商業技校畢業分配來的柳介婷,以前是男裝部的營業員,后來被閃吉遠提拔為女裝部的副主任,再后來又被提升為業務科科長。每次進貨閃運吉都不讓別人出去,讓柳介婷跟他天 南 海北地走。他將各個營業部的獨立進貨權收攏到商場業務科,給了柳介婷一個實實在在的進貨權和吃回扣的便利。年輕嫵媚的柳介婷當然十分感激他,對他情意纏綿。
出差時他跟她合住一個房間。
中午在商場辦公室,倆人關起門來經常歡樂一番。他覺得柳介婷比自己的妻子更有女人味,畢 竟柳介婷才三十歲左右,比自己年輕十來歲,每當他跟柳介婷溫存一番以后,他便更加厭惡 妻子的丑陋,厭惡那個人老珠黃的女人。
晁玉敏不肯積極地去為了他找老丈人說情,他當然要冷淡地面對她。老婆因為丈夫的冷淡,因為他已不像以前那樣熱心地為家庭為兒子為自己盡一份 責任,因為她自己已經從別的男人那里得到了一定的滿足,所以對自己的丈夫也就不那么在意。
閃運吉站起身,在辦公室里來回地踱步想著主意,他覺得自己似乎已經到了一個關口,需要自己好好想一想來作出抉擇。
早晨,頭上盤著發髻,穿著講究的柳介婷風風火火地來給他送臥鋪票。這意味著他倆就要去上 海參加全國春季服裝展銷會,明晚就要啟程,他倆又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假扮夫妻來行樂了。
“這次買軟臥,好不容易弄到的!”柳介婷故作多情地對他說。
閃運吉將火車票收進自己的錢包夾里,然后從側面將身材欣長的柳介婷抱住,低下頭去吻她的臉頰。
“中午你出去嗎?你中午來吧!”他央求她。
柳介婷嬌情地沖他笑著:“你又等不及啦?過幾天咱倆單獨在旅館住還不隨你的便。”
“恐怕我要去不成——去不成,給你搭配個女同伴。現在讓我再考慮考慮,這幾天我有點事要辦!”他語氣深沉地說。
“什么事——那么要緊?”柳介婷不無遺憾地轉過臉來問。
“別問你啦,中午來吧!”
中午剛過,柳介婷來了,閃運吉將辦公室的門從里面反鎖上。倆人匆匆吃了幾口飯,便雙雙倒在床上親熱著,弄得單人用的鐵床咯咯吱吱地響。
閃運吉眼下正下著決心,他狠著心告訴自己不要陪柳介婷一起去參加展銷會,雖然這不過是短 短幾天,然而他內心里卻感覺這絕不是暫時的離別,他很快就務必得回到那個讓人厭倦了的 女人 身旁,再去違心地巴結她來實現自己仕途上的下一步進取。他不想讓別人說三道四,他的非份之舉很有必要收斂一下。
想到要收斂,想到要離別,他便忍不住現在更放縱,更瘋狂地跟自己所喜歡的女人縱情行樂。
小鐵床仍在咯咯吱吱地響,柳介婷提醒他:“輕點輕點,別讓走廊的人聽見。”
閃運吉閉著眼睛吻著柳介婷,腦海里不知為什么突然浮現出自己跟晁玉敏做愛時的情景。不久 前有一段時期,他一跟那個未老先衰的黃臉婆上床,他的情緒上不來,陽具也挺得不堅,他 的女人很不滿意他,懷疑他在外面提前泄放了能量。
“你怎么啦?讓你輕點就弄不動啦?”柳介婷在埋怨他。
一想到老婆,他的興致驟然間降下來,感到身體十分疲勞,他不得不鉆出被窩,穿上衣服。
“你緊張了吧,要是在晚間在旅館里你不會緊張。”妖艷而放蕩的柳介婷一邊說一邊把挺實 的雙乳推到乳罩里,慢慢地穿上衣褲。
柳介婷結婚已經有幾年,丈夫是一個國有工廠的技術員,從一個不知名的大學畢業,每月有限的 幾百元工資,掙不過商業技校畢業的柳介婷。已經當上業務科科長的柳介婷跟自己的領導在 外面 辦這種事根本不顧忌什么。為了得到進貨權能吃到回扣,為了在單位混個讓人高看一眼的地位,柳介婷什么都愿意付出——只要作為單位一把手的閃運吉需要她,只要她能從尚有實權的閃運吉那里得到實惠。
“你蘊釀蘊釀情緒,明天中午我再來。”柳介婷說過這句話就走了。閃運吉在自己的辦公室 里 踱來踱去,他在進一步下著決心,狠狠地下著決心,要回到自己的那個早已厭煩的女人身邊去。
幾個月前,晁元反映自己的腦袋疼,閃運吉為岳父幾次聯系醫院找大夫,住院后多次去醫院探望,捎去臨時用的衣物,買些岳父平時愛吃的食品、水果,只是前些天前岳父乘飛機去 北京查病,他沒能準時趕去機場送行,當時晁玉敏好一頓發泄了對他的不滿:
“真是一個忘恩負義的狼崽子,你以后怕是求不到我爸了?”
“對你爸你就不能這樣,我爸要真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就更不認老丈人啦!”
那幾天偏巧,閃運吉下班回來晚了一會兒,兒子放學回來沒能及時吃上飯,晁玉敏做飯兒子又不愛吃,閃運吉回家來的時候,晁玉敏咒罵他怎么沒在外面被汽車撞死,說他近來越來越 不顧自己的家。
閃運吉冷靜地反駁說:“這個家就非得我一個人管?你是死人?”
“你才是死人呢,你管個屁!”妻子罵他并將一只碗摔到地上。閃運吉不甘勢弱將一只盤 子 摔到地上,于是倆人動起手來。閃運吉忍無可忍地將剛擺放一些食物的圓飯桌掀翻了,地上一片狼籍。
后來晁玉敏扔下孩子回到娘家,閃運吉去岳母家接了一次,晁玉敏嫌他態度不夠誠懇,沒跟他回來,以后他沒有再去請她原諒,晁玉敏就一直住在娘家。
岳父是什么時間從北京回來的,病情到底如何,閃運吉一概不知道。岳父去北京之前,松倫市最好的醫院大夫經過查驗,懷疑他得的是惡性腦瘤,閃運吉以為松倫市的大夫說的千真萬 確,他岳父已經沒有絲毫希望了。
這些天閃運吉在單位跟柳介婷縱情地歡樂幾把,一方面是因為他不再指望能得到岳父的蔭庇,不再指 望什么,而幸災樂禍地放棄今后奮進的事業;另一方面,他以為這樣一來便能從晁玉敏那兒 解 放出來,他覺得自己不必再夾著尾巴去遷就那個人老珠黃的女人,自己厭煩透了的女人。
他想做一個真正的男人,做一個全面享受生活質量的男人。
然而事情的發展并不像閃運吉所預料的那樣。昨天他去參加新潮商城開業慶典,文會慶主任說他岳父得的不是腦癌,動手術以后不會成為植物人,閃運吉的心又一次被狠狠地觸動了。
他坐在辦公室的轉椅上,一只手支撐著腦袋癡癡地想心事,他又一次地下定決心要委身事人轉變態度,去岳母家將晁玉敏接回來。
畢竟她是他的老婆,畢竟她還有沒讓他厭倦的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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