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怎么是寶玉一生最重要的女子之一

——與劉心武老師討論《枉凝眉》一曲的深意

互聯網上有一批人，一直要用一種價值取向來評價紅樓夢，對紅樓夢里沒有寫出來的情事情有獨鐘，立志要把寶玉寫成賈瑞，把所謂的意淫這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詞，真真實實地寫出來，于是就有了一些《紅樓戲夢》、《紅樓遺夢》之類的活春宮，把寶玉和大觀園里的各色女子都寫到了床上，當然也讓看客很是過癮。

日本和臺灣還開創了一種名叫H-GAME的游戲，讓玩家扮演一個情種式的角色，在游戲中過足“意淫”的癮頭。這其中就有《紅樓夢——金陵十二釵》。把紅樓夢編成了一個養成游戲，玩家將扮演寶玉，通過完成各種條件，把金陵十二釵包括襲人、晴雯等，在電腦屏幕上“意淫”一遍，當然了，這也讓玩家十分過癮。

歷史以來，“意淫”就是人類內心最深處的一種隱私。從《金瓶梅》、《玉蒲團》到《聊齋志異》、《三言二拍》，作者們或放肆、暢快地寫出潘金蓮醉臥葡萄架；或者含蓄、隱忍地寫出賣油郎怎么怎么樣。總之都是想把自己對所鐘意女子的愛慕和思戀，在文筆中流暢出來。不光是中國人，外國人也是如此，諸如國外一些我不屑一讀的所謂名著，這里免談。

古人沒有現在的一夫一妻制度，但是他們有高低貴賤之分。高貴的人，最高級的皇上自不必說了，最低一級財主類，也實行的是1+N生活法，也就是說，有一妻有N妾（N≥1），還有丫環使女；而低賤的人卻只有一妻，甚至有的連一個老婆都混不上。但是低賤的人還是有思想的，他可以思想自己有三妻四妾，三宮六院。他可以在思想中看不上自己的老婆，看上別人的媳婦，就是常說的“好漢沒好妻、賴漢娶個嬌滴滴”。膽子大的，身體有本錢的，這種思想力就付諸為行動力，讓別人的媳婦紅杏出墻，或者是到煙雨樓眠一夜；膽子小的，或者是身體本錢不足的就只有一個辦法，拿出毛筆，把思想力流暢到紙上。《百家講壇》不是馬上要講：“為什么美麗的狐仙都看中窮書生嗎？”，其實不是美麗的狐仙看中了窮書生，是窮書生看中了狐仙。

說到《百家講壇》，這個節目已經被一些人講下了神壇，正在把我上面說的這些書生的“意淫”進行宣講。下面就是我在這里要討論的話題，妙玉怎么成了賈寶玉最重要的女人之一。

《百家講壇》里講道，在《紅樓夢》里，警幻仙姑讓仙女們給寶玉演唱紅樓夢十四支曲子，其中第三首《枉凝眉》唱的是史湘云和妙玉，“一個是閬苑仙葩指的是史湘云，一個是美玉無瑕指的是妙玉，這兩個人物也是寶玉一生中最重要的四個女人之二”。好，就按照這個想法來看，十四支曲子除了頭尾引子和結尾之外，第一首《終身誤》說的是薜、林二人，第二首《枉凝眉》說的是史湘云和妙玉，那為什么后面還專門給史、妙二人一人寫了一支曲子，他們兩個每人就得到1.5支曲子，而最重要的林、薜二人卻每人只有0.5。這難道就是曹雪芹用心良苦的編排嗎？

史湘云和寶玉的關系有多重要，還有一些考慮，我這里不敢胡說；但十八歲的妙玉和寶玉之間的感情在寶玉這里絕對是不重要的。妙玉是給了寶玉自己的喝茶的杯子，那么秦可卿還把床給寶玉睡了呢！這兩個女子喜歡寶玉，是喜歡他天真爛漫，清純可愛，不象一般俗人一樣污濁不堪。至于超過喜歡之外的感情是絕對談不上的。《百家講壇》講：妙玉在金陵十二釵中的排列位置靠前。是值得考慮，也許曹雪芹對她今后的故事還另有安排。但是單從前八十回和十四支曲子來談妙玉是寶玉一生最重要的女子之一，遠算不得謹慎。看到哪個女孩子清香可憐，就把她往主人公的懷里送，這是《聊齋志異》的寫法，不是曹雪芹的情懷。和尚、尼姑如果最后有了點什么，這種想法也大大低于曹雪芹的境界。

那么《枉凝眉》這一支曲子到底在唱誰呢？我有這樣的想法：第一支《終身誤》，明寫薜寶釵，暗戀林黛玉。或者說寫的是寶玉在世俗中的婚姻（薜寶釵）與理想中的愛情（林黛玉）。詞中有這樣幾個詞值得注意：在寫薜寶釵的時候用了“晶瑩雪”，唱林黛玉的時候用了“寂寞林”。在世俗與理想的交鋒中，薜寶釵取得了勝利，對寶玉舉案齊眉，但是最后一句說，“到底意難平”。對林黛玉的這種刻骨銘心的愛沒有得到完美的結局，曹雪芹是難以平覆自己的感情的。于是就有了《枉凝眉》一曲——把世俗中的舉案齊眉拋在一邊，給我一個夜晚，讓我一個人傍著殘燈，望著窗外無盡的黑暗，去想著林妹妹，讓眼淚無聲地流上一夜。

其實曲子的名字就已經很清楚地說出來了，《枉凝眉》，什么叫凝眉，那不就是顰兒嗎？

回到開頭，許多人都認為或者都想著，寶玉和大觀園里的兩個或者是更多的女孩子中的每一個都有一點感情，但那只是大家從書中看到的曹雪芹對這些女子的一種憐愛而已；讓每個純潔可愛的女孩都和寶玉有愛情，包括湘云、妙玉甚至晴雯、襲人、芳官，只是說明讀者對這里的女孩子們都有著自己的憐愛，都不忍心讓這些水做的人兒陷入到世俗的淖泥中。但是寶玉對這些女子的愛都是如《金瓶梅》序言里所說的，“如果你覺得她們的命運可憐，那你是菩薩心腸。”（原話我記不住了，大意如此）

賈寶玉在整本《紅樓夢》里，只對林黛玉有著真正的愛情。是在《霍亂時期的愛情》里寫的那種：從靈魂到肉體的愛，從肉體到靈魂的愛。當寶玉偶然看到薜寶釵雪白的胳膊時，他想到的只是，“如果這肩膊生在林妹妹身上，也可得摸一摸。”這是一種前世修來的緣份在冥冥之中掌控著，只是今生今世不得圓。或者可以說是黛玉把淚水還盡了、離開了，丟下寶玉孤伶伶一個人，就讓薜寶釵來圓這個夢，但夢醒之后，終是意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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