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地語錄

甘地語錄

甘  地  著

吳  蓓  譯

王榮亭  校

 
    摘錄自《The Selected Works Of Mahatma Gandhi》 VOL.V，THE VOICE OF TRUTH?? Navajivan Publishing House Ahmendabad－14，April 2001， INDIA，P99－P127。
（由于原文較長，瀚海沙《山水間》刊登時有節選，原譯文請登陸瀚海沙網站查閱。）

文明和文化

    古時候的教育不受限制。它不受政府的管制，完全是由婆羅門來負責，婆羅門設立的教育體系純粹是為了人民的福利。它的基礎是克制和禁欲。正是由于這樣的教育體系，印度文明歷經數千年的多次興衰仍然存活下來，而希臘、羅馬和埃及的古代文明卻滅絕了。無疑，一種嶄新的文明浪潮正在席卷印度，但我肯定它會轉瞬即逝，不久就要離去，印度文明將重新恢復生機。古時候，生活的準則是自我約束，但現在是享受。結果，人民變成了軟弱無力的膽小鬼，并且脫離了真理。由于處在另一種文明的影響下，我們的文明有必要在某些方面做些調整，以適應新的環境，但我們不應該對它做任何根本性的變動，甚至連西方某些學者都認為我們的文明是最好的文明。也許，我們迫切地想要采納西方文明的方法和工具來滿足西方文明的物質力量（material force）。但來源于精神的力量是印度文明的根基，它遠遠超越物質力量。印度是卓越的宗教國家，保持這種狀態是印度人的首要責任，也是最終的責任。他們應該從心靈、從神那里汲取力量。如果他們堅持走這條道路，則他們所熱望并為之奮斗的自治將成為他們的輔佐。

圣雄甘地：他的生活、寫作和演講 (Ganesh & Co), P194-195

    印度教文明本來就有禁欲，西方文明沒有。人們也許會說西方文明繁榮興旺，但我要問，他們的文明有多長的歷史？埃及、巴比倫、希臘和其它的偉大文明滅亡了，但印度文明仍然活著。這是因為印度文明擁有他們沒有的東西，即禁欲。

圣雄甘地選集，Vol. XXV， P321

    我們只能希望，如果亞洲人相信自己和他的文明，他就不會貶低自己的文明，我們毫不懷疑經受過許多時代考驗的文明，能夠平安地通過目前這個次大陸經受的考驗。但是在南非的一些亞洲人必須記住，如果他們不想使他們的祖國或他們的生活制度蒙受恥辱，他們一定要充分地代表它，而不是裝模作樣地模仿。他們必須遵守久遠的過去流傳下來的道德規范。其中，誠實不是最佳策略，不是有利可圖時才講誠實。我們必須不惜任何代價，在所有情況下都堅持誠實。其中，強權不是公理，但公理總是強大的。適者生存的學說和他們毫無關系！他們必須生存，也必須讓別人生存，如果他們傳染上現代的瘋狂競爭，接受這種自吹自擂文明的貪婪本性，他們將注定會沉沒下去。

圣雄甘地選集, Vol. XI, P193

    我是，并且已經是一位現代文明的堅決反對者。我要你睜開眼睛看看歐洲正在發生什么，如果你得出結論，歐洲正在現代文明的腳下呻吟，那么，你和你的兄長在祖國熱心學習現代文明之前要三思而行。

圣雄甘地選集, Vol XIII, P65

    在歐洲，現代文明是一個詛咒，在印度也一樣。現代文明的直接后果是戰爭。

圣雄甘地選集， Vol.XIII, P80

    可以把現代文明概括為兩條。第一它代表了無休止的活動，第二它的目標是消滅空間和時間。如今，每個人顯得雜務纏身，對我來說這是一種危險的征兆。他們太專注掙得面包和奶油，以至沒有時間做其它的事情。現代文明把他們變得物質化，使他們把心思集中于身體和貪圖身體舒適的手段上。赫伯特·斯賓塞1總結現代人，他說文明人過著復雜的生活，反之，野蠻人過著簡單的生活。在德蘭士瓦2，亞洲人的麻煩來源于亞洲人需求甚少，而歐洲人的需求復雜又昂貴。現代的方法趨向于使土著人的生活更加復雜化。原始土著人的需求容易滿足，越是開化的土著人越是需要更多的裝飾。因此，他們需要更多的錢，當他們發覺靠誠實掙不到錢時，他們就開始欺騙。
    對這個問題考慮18年后，我得出結論，事情不是正在變好，而是變得更糟了。我覺得簡單生活優越于復雜生活，過著簡單生活的人們有時間把注意力投入到更高的追求中去。古代文明無論怎樣，人們不會忙忙碌碌。如今，他們向下盯著塵世，過去，他們向上仰望天堂。
    血肉之軀不是生命的全部，也不是生命的一切目的。現在的人們為金錢服務，那時為神服務。如果我不認為靈魂存在，如果我不認為所有的人都有相同的靈魂，那么，我不愿意在塵世上繼續活下去。我寧愿死去。身體是從屬于靈魂的工具。身體僅僅是泥土、渣滓，并且令人討厭。
    古代文明讓他們關注生命中更高的追求，熱愛神，尊重鄰人，并且意識到靈魂的存在。他們越快回歸簡單生活越好。

圣雄甘地選集，VolX, P279-280

1，譯注：Herbert  Spencer 1820－1903英國實證主義哲學家。
2，譯注：Transvaal 南非的一個省名。

    目前的文明，即西方文明，有兩個主張幾乎成了生存的座右銘——我稱它們是騙人的座右銘。它們是“強權即公理”和“適者生存”。提出這兩條座右銘的人們給它們賦予了一定的意義。我不想涉及它們的含義，以免我們的頭腦依戀它們。但他們確實說過，“強權即公理”也就是物質強權（physical might）是公理，物質力量（physical strength）是公理、是至高無上的。其中有些人把智力的力量和物質的力量結合起來，但我用心靈力量來代替這兩者。我說只依靠物質強權和智力強權的人可能永遠享受不到發自心靈力量的快樂。單一的智力，或者單一的物質力量絕不可能永遠超越心靈力量，心靈力量就是魯斯金說的人際交往感情（social affection）。一個蘇醒的生機勃勃的靈魂，只會對心靈的跳躍有反應。

圣雄甘地選集， Vol. VIII, P243-244

    看起來，西方文明是毀滅性的，東方文明是建設性的。西方文明是向外擴張的，東方文明是向內收斂的。因此，西方文明自然是分裂的，東方文明是聯合的。我還相信西方文明沒有一個目標，東方文明總是有一個前方的目標。我不把西方文明和基督教的進步混淆，或混合起來。我們在地球上大部份地區鋪設了電報系統，我們有了電話和海洋快船，我們的火車每小時奔馳50至60英里，我不承認這些是基督教進步的象征。我不相信所有這類活動意味著基督教的進步，但卻真的與西方文明有關。我認為西方文明還代表了繁忙的活動，東方文明代表了沉思冥想，但有時顯得昏昏沉沉。印度人，中國人——眼下我不提日本人——沉浸于他們的冥想中，他們忘記了事物的本質。他們沒有虛度光陰，他們不懶惰，但他們忘記了把活動從某個生活領域轉向另一個領域。結果一遇到障礙，他們就干脆坐下來。這種文明有必要與西方文明接觸，有必要受到西方精神的激勵。一旦達到了這個目的，我不懷疑東方文明將占據優勢。因為它有目標。我想你們很容易看到，一種所有的力量從中心分離的文明或狀況，必然沒有一個目標。而所有力量匯聚一處的文明總有一個目標。因此兩種文明的會合是必要的。我們將把不同的力量結合在一起，它絕不是威脅的力量，它絕不是分裂的力量，而是一種團結的力量。毋容置疑，這兩種力量是相反的力量，但在自然經濟中可能兩者都需要。我們只是具有心靈和靈魂的聰明人類，我們必須明白這些力量是什么，不能盲目地而應明智地運用它們，不能雜亂無章、隨心所欲地，而是必須有個目標。一旦做到這些，兩種文明的會合，無論怎樣也不困難了，會合是為了良好的目的。

圣雄甘地選集， Vol.VIII P244-245

    正在歐洲發生的混亂，顯示出現代文明象征邪惡和黑暗的勢力。古代文明，如印度文明，本質上象征著神圣的力量。現代文明主要是唯物論（materialistic）的，我們的文明主要是唯靈論（spiritual）的。現代文明專注研究物質的規律，把人們的聰明才智用于發明或發現生產方法和毀滅性武器上，我們的文明主要用于對精神規律的探索。我們的印度教圣典清楚地規定，對正確的生活來說，恰當地遵守下列準則是不可或缺的，這些準則是：真理、貞潔、慎重對待所有的生命、不貪圖別人的財產、除了日常生活的必需品拒絕任何財物。不遵守這些準則，是不可能了解神圣的要素。我們的文明大膽肯定地告訴我們，恰當地、完善地培養阿希姆薩1的品質，它積極的形式就是最純潔的愛和憐憫，這樣整個世界就會拜倒在我們的腳下。這種想法的創始者給出了大量令人信服的例證。

圣雄甘地選 Vol.XIII. P261-262

（譯注1： Ahimas，阿希姆薩，源于古代梵文，婆羅門教、佛教和耆那教等主張的宗教戒律或道德準則，意為不用語言、行為和念頭去傷害別人以及一切生命。）

    我斗膽直言譴責現代文明，因為我認為它的精神是邪惡的。它的某些事情可能是好的，可是我考察了它在倫理范圍內的趨勢。我辨別了超越某些個人的不同理想之間的差別，這些個人超越了他們的環境，我辨別了基督教和現代文明的差別。現代文明的活動范圍超出了歐洲，它的巨大影響正在日本充分顯示出來。現在它威脅著要淹沒印度。歷史告訴我們，除了個別的情況外，處在漩渦中的人們，必須努力找到逃脫命運的出路。但我提議，還沒有受到現代文明影響的人們，那些有著歷經考驗的文明來指引方向的人們，應該得到幫助，使他們保留在原處，哪怕只是一種小心謹慎的措施。我主張檢驗現代文明下的生活，也檢驗古代文明下的生活。在于下述觀點抗辯方面，我感到有些力不從心，這種觀點是：印度居民需要靠“競爭的鞭子，以及物質的、感官的以及智力的刺激”來喚醒。我不認為這些東西會把道德境界提高一英寸。

圣雄甘地選集， Volm.X, P247

    雖然西方文明仍然年輕，但我們發現事物已經發展到這樣一種狀況，除非放棄所有機器，否則人們就會像許許多多蛾子那樣自取滅亡。甚至就在今天，我們也能看到每天有越來越多的人自殺。

圣雄甘地選集，Vol.IX, P389

    可是坦白地說，我不太關心大英帝國的穩定性，我關心的是印度古代文明。在我看來，她代表了世界上曾看到過的最好的文明。印度的不列顛政府造成了現代文明與古代文明的沖突。現代文明是惡魔的王國，古代文明是神的王國。前者是戰爭之神，后者是仁愛之神。

圣雄甘地選集  Vol.X, P189

    你和村民說話，他們開始應答時，你會從他們的話中發現智慧。在粗糙的外表下面，你會發現深藏著的精神寶庫。我把它稱為文化。你在西方發現不了這樣的事情。當你設法和一位歐洲農民交談時，你會發現他對事物的精神性不感興趣。在印度的村莊，古老的文化潛藏在粗糙的外表下面。除去外表，揭開文盲的面紗，你就看到有文化、有教養、自由的公民是什么樣的。

圣雄， Vol. V. (1952),P11

    沒有西方或歐洲文明這種事情，但是有現代文明，它完全是物質的。

圣雄甘地選集，VOL.IX，P479

    當西方拋棄了現代文明，幾乎全部拋棄，東方和西方才能夠真正地會合。當東方吸收了現代文明，它們好像也會合了。但那種會合是一種武裝的休戰，就像是，比如說德國和英國之間，為了避免一個國家被另一國家吞滅，兩個國家正生活在死亡的大殿里（Hall of Dead）。

圣雄甘地選集， Vol. IX, P479

    我們時代的印度文化正在形成中。我們中的許多人努力把各種文化混合起來，如今各種文化好像在互相碰撞。沒有一種排外的文化能夠存活下來。今天，印度不存在純粹的雅利安文化。無論雅利安人是印度本土的人還是不受歡迎的入侵者，我對此沒什么興趣。我感興趣的是我的遠古祖先以最自由的方式互相融合，我們這一代人就是那種融合的結果。無論我們是否正在為生養我們的國家做好事，是否正在為維持我們生命的小小星球做好事，無論我們是否成為負擔，未來將彰顯出來。

哈里真，9-5-26，P100

    我不想讓我的房間四周都被墻壁圍起來，不想讓我的窗子都被堵塞起來。我要讓來自各地的文化之風，盡可能自由地吹進我的房間。但我不會讓任何一種風把我吹倒。我拒絕作為闖入者、乞丐或奴隸住進別人的房間里。我拒絕為了虛偽的自尊心或可能的社會利益，把學習英語的壓力強加在我的姐妹身上。我愿愛好文學的青年男女，想學多少英語或其它世界語言就學多少，然后期待他們把學習的收獲貢獻給印度和世界，就像博斯先生1和雷先生2，或詩人本身做的那樣。但我不希望印度人忘記或忽視他的母語，或者為母語感到差恥。我希望他用自己的本國語言來思考或表達最杰出的思想。我的房間不是宗教的監牢。

青年印度，1－6－21，P170

1，譯注：Bose Jagadis Chandra  1858－1937  印度物理學家和植物生理學家。
2，譯注：Ray  1890－1976    美國旅法畫家和攝影家。

    古吉拉特大學1Vidyapith并不主張僅僅依賴或重復古代文化。他倒是希望建立一種新的文化，新文化基于過去的傳統，又被后來的經驗所豐富。它代表了傳入印度的各種文化的綜合。外來文化影響了印度人的生活，反過來，它們也被這片大地上的精神所浸染。這種綜合自然是斯瓦德希2類型，它確保了每種文化都有正當的地位，不像美國的類型，一種主導文化吸收了其它文化，目的不是和諧相處，而是為了人為的、強迫的統一。

青年印度，17-11-’20,P6

1, 譯注: The Gujarat Vidyapith, Vidyapith意為學府,高級學校,大學
2，譯注：斯瓦德希，Swadeshi，指自給自足，愛國，使用本地、本國的產品，抵制外國產品，當時尤指英貨

    對于向著西方尋找光明的習慣，如果我的一生在這方面一無所獲的話，我給不了什么指導。光明一向是從東方來的，如果東方的寶庫枯竭了，自然，東方不得不從西方借光。我困惑，如果光明，如果它是光明而不是臭氣的話，是否會被耗盡。當我還是一個男孩時，我了解到光明會隨著給予而增長。無論如何，我以這個信念來做事，并以這個古傳的資本進行交易。它從來沒有令我失敗過。但這并不意味我必須像井底青蛙那樣。任何東西阻止不了我從可能來自西方的光明中有所獲益。我只是必須十分小心，不要被西方的魅力制伏。我不能錯把這種魅力當作真正的光明。

哈里真，13-1-40，P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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