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在信息時代，電視已不是不可缺少的選擇了，但一年一度的維也納新年音樂會直播卻是割舍不掉的情結，這是中國人難得的與世界同步欣賞高雅藝術的機會。
如果光是音樂會，那么聽就可以，屬聽覺享受。但既然是電視直播，那就是讓你看的，既然是看就要講視覺享受。不過和其他許多方面一樣，不管是思想觀念也好，高雅藝術也好，名牌商品也好，只要一到中國這片土地，就逃脫不了入鄉隨俗，遭遇到扭曲變形和被“打折扣”的命運。
每次看音樂臺，總是被那畫面的支離破碎搞的心里發毛，維也納新年音樂會直播同樣是如此。請看：屏幕左上角有臺標也就罷了，右上角隱隱約約還打個“立體聲”三個字，而且這三個字既不叫美術字，也不算是“制式”字體，更何況倚現在的音響技術，“立體聲”并不是什么希奇的配置，純屬畫蛇添足。右下角有在播節目的名稱，有時還經常翻轉滾動。誰都知道是衛星直播，還偏偏要把這幾個字打在屏幕上。再加上時不時橫著走的游動字幕，把畫面的整體感與美感破壞的體無完膚，風景盡殺。讓人聯想到林沖額上的刺字、美女臉上的痤瘡、大街墻上的牛皮癬廣告。
另外還有個節目叫《星光舞臺》，在播出期間經常會突然噴射一段象人體內臟CT掃描的圖象，并配有張牙舞爪的恐怖音效，和著一個象在集市上闖江湖賣大刀的聲音咆哮道：“古典中的時尚，高雅中的通俗，經典中的流行”，力圖傳達出它不同凡響的“高品位”，但適得其反的是，他恰恰給人一種蠻橫粗暴，強買強賣，虛張聲勢，故作高深的惡俗之感。
也許有人會覺得這么說是否過于苛求，其實未必，這種在傳達高雅文化時的小節直接反映出對高雅的認知程度。這種視覺效果對于中國的“媒老大”來說其水準令人不敢恭維，讓人看到的是思維的僵化、內心的粗糙、和審美的貧乏。
高雅不是喊出來的，也不是秀出來的，更不是裝出來的，應該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美學史上有很多大師對“美”下過不同的定義，令我最為贊同的還是馬克思作出的“美是人的本質力量的對象化”這個詮釋。對應上述現象，充分證明了“大褲衩”里的“高雅”就是脫離不了“褲衩里的環境與屬性”。目前中國人的“本質力量”離不開的是求“大”、求“高”、求“多”、求“奇”，而“大褲衩”幾乎匯總了所有特性，當他作出“對象化”投射時，便展現出了他“獨特的高雅”就是——盡管“褲衩”夠大，但放屁還得脫褲衩。
十八世紀德國學者溫克爾曼在《古代藝術史》中對古希臘藝術的概括是“靜穆的偉大，莊嚴的崇高”，也有人翻譯成“高貴的單純”。不管怎樣，“靜”和“純”都是核心特征，而西方藝術無論從理念到形式都脫胎于古希臘，“高雅”離不開的是心態的平和與精神境界的超脫。布里安，拉奇執導維也納新年音樂會電視轉播幾十年，盡管今年換了新導演，但他們共同的方式是，根據樂譜來設計拍攝用的分鏡頭臺本，為的是使畫面與音樂得到完美協調的精致呈現。
而在我們這個好熱鬧，喜嘈雜，既浮躁又膨脹的社會生態里，“高雅”是月宮里的嫦娥，可望而不可及；是飛翔中的天鵝，想吃又夠不著。原本純靜而又富于質感的畫面到了我們這里，就被以本土化的粗鄙額外貼上了丑陋的“創口貼”，從維也納發射出的“高雅”信號，落到了一個不具備細膩心靈的接受站，放大出來的自然就是美中不足的圖象。要想享受到不搭配強制性印記的純“高雅”，在這里還是種難以企及的夢想。
盡管不具備“高雅”文化的足夠土壤與市場，但偶爾接觸到卻不能不讓你折服，即使你接受不了西方純古典音樂，也可以從同屬西方文化體系的一些美國商業大片里感受到那種蕩氣回腸的雅致。約翰威廉姆斯、詹姆斯霍納等作的電影配樂，經常被用來當“大褲衩”里的電視節目的背景音樂。盡管擁有著第一時間碰觸到“高雅”文化的天時地理與近水樓臺，但遺憾的是，“大褲衩”里的人似乎并沒有因此被陶冶得充滿溫情。要讓這種“高雅”文化成為我們這塊土地上的社會常態，恐怕比兩萬五千里長征，三十年改革開放要難得多。
“大褲衩”里制作的節目，動不動都要冠以個“大”字，“大型晚會”、“大型直播”等等，反正用詞要到漢語里的最高級。而所謂的“大型”、“小型”又沒有一個計量單位來作規范界定，下意識表現出的是在特殊體制下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很難想象在這種氣場環境里能產生出具有天鵝絨般溫暖質感的“高雅”文化，相反，由他倡導的低俗文化卻在他獨有的“號召力”下在各地蔓延泛濫。這說明了一個簡單的道理。以現在的財大氣粗，可以買到所向往的所有物質形態的奢侈與張揚，但即使傾家蕩產，也買不到精神形態的“純粹”與“高雅”。
一個不經意的小處能讓人作出一番預料之外的論述，而從小處著眼做一個不費力的改變會讓人看到脫胎換骨的進步，而人性化與高雅往往就體現在細微之處。什么時候“大褲衩”里能呈現出真正能打動人心的“小制作”，那么“高雅”文化這顆種子才算找到了合適的土壤，精致與考究才能成為文化發展的標準與追求，“大褲衩”里就會產生出不一樣的的環境生態，“高雅”藝術才能以原汁原味的狀態讓人得到不大折的享受。
而面對今天的現實只能說——“大褲衩”，你“大”、毫無疑問，你“高”、不容否認，你“雅”、以目前狀況還難以讓人愉快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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