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紙能用七回，你信嗎？
——“暴殄天物”解
馬望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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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有人說過：“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信！”在這里，我也要說：“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信！”
——起頭：紙·燈草芯——
◆我信。我是從這么辦事的老太太的兒子的回憶里知道到這件事的。記者這樣寫道：“一張紙怎么用才算真正的物盡其用？母親曾這樣告訴他：先是寫字、畫畫；之后空白地方可以當草稿紙，記記帳目，做做備忘；不能寫字了，給孩子折紙玩；折紙玩完了，還能包東西；包完東西檫桌子；檫完桌子可以檫地。檫完地之后，還可以晾干，冬天用來生火?！保ā赌戏街苣?011/07/28陳一鳴：《宋冬的“窮人紀念碑”》）
◆我信。因為我也經歷過類似的生活方式。那是抗日戰爭時期，年幼的我隨家逃避日本鬼子的鐵蹄踐踏，逃到了邊遠的深山溝里，那里沒有電燈，靠進口供應的煤油，當時也很難買到，煤油燈也不容易使的上，只能用植物油來點燈?，F在這種油燈，大概已經沒有多少地方使用了。大多數是在竹筒做出的燈具的碗里倒上不能吃的桐油（用桐子榨出），放上爛布卷成的燈捻，一劃火柴慢慢就能點著。要想亮一點，就點兩個以上的燈捻。由于桐油進嘴就會瀉肚，很怕孩子們不小心沾上因之鬧??；加之這種燈點起來黑煙熏得人受不了，一久了連鼻孔都會變成是兩個黑洞洞。我家一般就在碟子里倒上一點植物油，或茶子油、菜子油，很少用花生油，因為那時侯花生油金貴，費錢。燈捻呢，就用一種曬干了的植物剝出來的名叫燈草芯的東西代替了。那種燈草芯比掛面粗一點，三四根就抵得過一條布捻。為了省油，我家往往只點一根，除非是小孩看書寫字，或者大人做針線活，才點兩根。不過，那些活路大都放在白天趕著做完，晚上可以連燈都不點了。小孩要是點著兩根燈草芯，大人馬上就要撥開一根，還要好好說道說道你一番，省油啊！只用一根燈草芯也能給黑暗帶來光亮。。。。。?！ ?/p>
◆物盡其用，勤儉持家，這是我國勞動人民的優良傳統。也許有人說，這過的是窮日子。不錯，而且是苦日子。那是舊社會嘛，到了新社會，現在，將來，我們都不希望再過類似的日子了。不過，在那種日子里，我們也看到了中國勞動人民因為長期的貧窮生活而形成的勤儉持家的美德。而這種勤儉，并不是小氣，不是摳門，好象某些人所譏笑的那樣：撒泡尿都要用面籮篩過才澆地——生怕丟了什么。不是的，絕對不是的。而是就在這種美德中，體現出來一種珍惜勞動，珍惜資源的品質?！耙恢嘁伙?，當思來處不易；一絲一縷，恒念物力唯艱?！币活w汗珠摔八瓣，才摔出一粒糧食來??！那些不珍惜勞動、不珍惜資源的言行，就是“暴殄天物”。什么叫“暴殄天物”？殄：即絕滅。天物：指自然界鳥獸草木、水土礦藏等萬物。這句成語，有兩層意思：（1）原指殘害滅絕各種自然生物?！渡袝の涑伞罚骸敖裆掏跏軣o道，暴殄天物，害虐蒸民?！彼巍り懹巍稄V德軍放生池記》：“至于后世德化弗行，歷禁弗施，廣殺厚味，暴殄天物，放而不知止，舍耒稆而事網罟者，日以益眾，于是有以放生名池，用祝壽祺者?！保?）后指不知愛惜物品，隨意毀壞糟蹋?！都t樓夢》第五十六回：“既有許多值錢的東西，任人作踐了，也似乎暴殄天物?！保〒吨腥A成語辭海[修訂版]》劉萬國、侯文富主編，吉林大學出版社1996年6月第一版）暴殄天物，就是不珍惜勞動，不珍惜資源。這種惡行，這種丑態，在中華民族傳統文明中，歷來就是被認為是缺德，不能不受到萬眾詬病，斥責，怒罵的。很可惜，這種劣跡，現在，我們卻在不少同胞身上，時有所聞，時有所見。酒店餐館里，吃不完的剩飯剩菜太多不說；大學的食堂外，竟然還有把好好一個饅頭丟到垃圾桶里去的。有的“大”字號的人物：大款，大腕，大官，到了國外，大手大腳，什么名牌、高價的奢侈品，甚至自己不會用的、用不上的都能買回來，弄得多年以前因此而被歐美人士詬病的日本消費者也對我們側目而視。有的人那兜里的錢也不知是怎么來的那么多，好象巴黎的艾菲爾鐵塔、布魯塞爾的小于連撒尿銅像，如果有標價，他也敢買下來拿家去似的。這和勤勞節儉、謙虛進取的中國人的形象相去太遠了。連我們呆在國內的人們聽說了都為之臉紅！當然，這也還是個人生活的小節：浪費奢侈，揮霍無度，雖然有礙環保，暴殄天物，可是人家花的是自己的錢，你只能作道德上的批判，卻不能送上法庭審判。您再生氣兒，也不能過于上綱上線。但是有一些發生在身為公仆、名為當局的諸如此類的行徑，確實就不能令人容忍了。請看：
——中間地帶：云·徽·蘇·粵——
◆[一]云南省大理州政府把行政新區修在洱海之濱龍山之上，真乃依山而建，錯落有致，規模龐大，裝修豪華的大手筆，辦公樓前臺階高筑，周圍還有廣場、草坪。樓群等級分明，幾大班子居中，其他職能部門環抱兩側。大部門一家一樓，小部門幾家一樓。有記者想把全景拍下，卻因沒帶廣角鏡頭而未果。當地規劃部門還公然拒絕回答記者對建筑面積和費用的提問。附近的老百姓傳說是花了好幾個億。不說錢財土地的浪費，只問問一個州的行政單位需要諾大的辦公樓嗎？暴殄天物啊！
◆[2] 安徽省安慶市望江縣，這個僅有60萬人口、10個鄉鎮的縣，縣委、縣政府竟占用農田182畝，修起建筑面積達43600平方米的辦公樓。據說，可供2180個正縣長辦公了。有人計算，它相當于美國八個半白宮。白宮占地為109畝，建筑面積5100平方米，132個房間。而按照規劃圖，與占地90畝的辦公樓群一路之隔還有占地90畝的廣場，廣場上還要有音樂噴泉、親水平臺、魚趣臺、露天舞臺和咖啡座。與本地其他單位情況比照，該縣大灣小學的300多名師生，還整天提心吊膽地在D類危房里上課。暴殄天物啊！還捎帶置后人安危而不顧。。。。。?！ ?/p>
◆[3]江蘇省阜寧縣10年前修建的號稱50年不會落伍的辦公大樓，忽然間被棄之不用。目前正準備拆毀開發新項目。其中規劃的縣行政中心辦公樓前有三大水域，波光樹影，煞是動人?！叭绻麤]有群眾的反對和舉報，這個投資2·4億元的項目也許早就動工了?！北╅逄煳锇?！幸虧有群眾舉報。。。。。。
◆[4]廣東陸豐行政新區，在建設中，竟把當地一條主要灌溉水渠攔腰截斷，致使數千畝農田失去澆水的可能?！昂芏啻迕裾f，沒想到政府的新樓建起來，我們的稻田里卻沒水了?！北╅逄煳锇。∵B飯碗都不要了。不過，他們自己的飯碗好象并沒有什么危機！
（均見《人民日報》2011/08/30）
這些人，身為公仆、名為當局者，他們要的是什么呢？誰也不知道嗎？
◆一種“表面繁榮百姓不便”的城市“貴族化”傾向，在我國建筑中俯拾皆是?！ ?/p>
我國一位著名的現代建筑的奠基人、城市規劃專家和風景園林專業的創始人——馮紀中先生，生前就指出過這個問題。
他說；“現在中國政府的辦公大樓基本都差不多，都很高、很大，而且門前都有很高的臺階。大樓梯，看著就累，看著就讓人害怕。”
他說，“現在中國每個城市都有很大的廣場，不少廣場很少使用，這是很大的浪費。這樣的設計就不是公民建筑，因為沒有考慮到普通百姓的使用。”
他說，“我們這個時代，公民建筑才是真正的建筑，其他的建筑如果不是為公民服務，不能體現公民的利益，它就不是真正的建筑?！薄 ?/p>
（見《雜文月刊》2011年9月[上]沈 棲文）
請問，“不是為公民服務，不能體現公民的利益”，再大再靚，不都是暴殄天物嗎！
——收尾：負利率·納稅人——
◆聽說有這樣的一個故事，某城市當局決定把全市的樓房外觀重新粉刷一下，不料竟有市民提出反對意見?？墒钱斁植荒芙蛹{，理由是：我們沒要私人出這份錢，費用全由公家支付。但是，人民群眾反問了：公家的錢是從哪里來的？
這個問題，問的好！
◆大家都知道，公家的錢也是從銀行拿出來的??！銀行的錢又是哪兒來的？前些天，有媒體報道，我國16家上市銀銀行，2011年上半年總共實現凈利潤4654.5億元，凈息差提高和高速增長的手續費及傭金收入成為各銀行上半年的吸金法寶。這里面只講和居民關系比較密切的那個原因，是利差的提高。利差是怎么回事？那就是個人的存款利息，低于銀行貸款的利息，中間有個差價。今年上半年，央行先后兩次加息。上市銀行貸款收益率提升明顯，除個別銀行外，凈息差出現普漲。其中，民生銀行的凈息差高達3%，招商銀行凈息差為2.99%，同比分別增長0.08個百分點和0.43個百分點。五大國有銀行中，農行凈息差上升0.32個百分點至2.79%，領銜五大行。利用利差掙錢，是銀行的公開秘密，也算是正當手段，毋容非議。但是，現在的情況卻是，居民的存款利率低于物價的漲幅，人稱負利率，居民存款不能保值，而且時間已經延續了將近二十個月，可是居民所損失的那部分卻被銀行在給企業的貸款率中取得，銀行享受了隱性的巨額“特許利潤”，“利差保護使得銀行‘躺在金山上’，不賺錢也難?！边@是銀行損人利己的行為。損不足以奉有余??！此之謂也。（《京華時報》2011/09/01）如果說銀行賺了錢，也還通過一定的方式交一點給了國家，其中就有居民的某些貢獻，那么對居民也應該有所感謝，至少要有個說明，才合乎人情世故吧？現在可好，拿了你的就拿了，怎么的？你不讓拿，你別來存款啊！明著是店大欺客嘛！特別是國有銀行，這樣做更不在理。如果不是為了支援國家建設，人民群眾根本就不上你的門來存款。如此話說回來，公家的錢里面，至少是從銀行拿來的那些錢，有一部分是居民存款的貢獻，也就是老百姓的勞動所得，是老百姓血汗的結晶。平白無故地或者亂出妖蛾子地拿去刷老房子的外墻，有這個必要嗎？結果無非是給當權派臉上抹粉增光罷了，這是不是暴殄天物！如此行徑，老百姓能答應么？
◆公家的錢有很大部分是老百姓納的稅款。公民納稅，古今中外，一直就是天經地義，也毋容非議。但是，我們現在收的稅，越來越重。請看以下的數據。2007年我國累計完成稅收收入49449億元，比上年增長31.4%；2008年全國稅收超過5.4萬億元，同比增18.8%；2009年全國稅收收入6.31萬億元，比上年增長9.1％；2010年全國稅收總收入完成73202億元，比上年同期增長23%；2011年上半年，全國稅收總收入完成50028.43億元，同比增長29.6%。從中可以看出，除了金融危機的2008年和2009年稅收增速低于20%以外，2007年、2010年和2011年上半年都高于20%，即使在金融危機的2008年仍然高達18.8%。從絕對額來說，2007年全國稅收只有接近5萬億元，而到今年全年可能達到10萬億元，短短5年時間增長兩倍。除了金融危機時期的2009年以外，2007年和今年上半年稅收增長都高于GDP增速20個百分點，2008年和2010年高于10個百分點以上。2007年和今年上半年稅收增長高于城鄉居民扣除物價影響以后的收入增速20個百分點以上，2008年和2010年高于10個百分點以上。同時，加上每年幾萬億元的土地出讓金收入、歸財政和不歸財政的每年幾萬億元的各種收費，中國內地的稅負并不輕。美國《福布斯》雜志推出的榜單顯示，中國內地的“稅負痛苦指數”居全球第二，這也是繼2009年中國內地首次排名第二位后，再次位列該名次。（2011年9月1日《人民日報海外版》）如果人家要說，我們的“稅負痛苦指數”，居于世界的前列，也不能說沒有一點道理。“稅負痛苦指數”主要痛苦在誰身上是一個必須闡述清楚的問題。應該說，主要痛苦是在普通百姓和中小企業身上。普通百姓的稅負主要有兩個方面：
◆一是直接稅收負擔。2007年個人所得稅完成3096.8億元，增速高達29.8%；2008年人所得稅完成3722.19億元，同比增長16.8%；2009年，全國個人所得稅完成3944億元，比上年增長5.9％；2010年個稅收入4837億元，同比增長22.5%；2011年上半年個人所得稅完成3554.78億元，同比增長35.4%。五年中除了2009年金融危機外，其余四年增長都在15%以上，今年上半年竟然高達35.4%。而同期城鄉居民收入增速徘徊在7%-8%左右。
◆二是百姓的間接負擔。中國企業稅負過重，但是，企業將稅負最終轉嫁到了最終商品成本里，普通消費者和百姓是企業高稅負的最終間接承擔者。物價持續走高，通脹難以回頭，高稅負是剛性推手之一，而最終都轉嫁到了百姓身上。（《北京青年報》2011/09/02 河南職員常 亮：《對“稅負痛苦指數”排名反駁不如反思》）今年9月1日起，要實行納稅的新辦法，是不是會有所改善呢？我們還要繼續觀察。。。。。。?！ ?/p>
◆如此看來，鄙人在前面說過那番話，還不是不對的。公家的錢里面，至少是稅款里分給地方的那些錢，大部分也是居民納稅的貢獻，也就是老百姓的勞動所得，是老百姓血汗的結晶。平白無故地或者亂出妖蛾子地拿去刷房子的外墻，拿去給縣市修筑高檔、豪華、寬闊、龐雜、氣人、禍民的辦公樓、廣場，有這個必要嗎？結果無非是給當權派臉上抹粉增光、腦袋上戴起更大的更高的烏紗帽罷了。這是不是暴殄天物！如此行徑，老百姓能答應么？
◆唉，在這些“建設者”、“當家人”眼里、心中，哪兒還有老百姓呆的的位置。。。。。。
■所以，末了，我還是要說，大家伙都不要忘記了：一張紙能用七回。
（2011/09/03。抗日戰爭勝利六十六周年紀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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