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企業關停困境都是誰造成的？
——宏觀調控的失措與制造業的危機
據7月19日的廣州日報報道，“日前，東莞市的玩具企業‘素藝’和紡織企業‘定佳’突然倒閉。業內人士認為玩具業和紡織業或成本輪關停風潮重災區。”
針對市場上的這種擔心，工業和信息部的新聞發言人朱宏任通過詳解中國上半年工業經濟的運行情況，很快就對此作出了自己的否認。在7月20日的國務院新聞辦的記者招待會上，朱宏任指出：“當前，工業經濟正在由政策推動向自主增長有序轉變。現在，沒有中小企業扎堆倒閉或倒閉如潮的這種情況。”
中小企業會不會像市場所擔心的那樣出現多米骨牌式的的關停風潮？朱宏任的出面詳解能否消除市場上的這種擔心？目前的中小企業又將如何走出自己的經營困境？要在這些問題上作出中肯的判斷，就必須先行探明我國目前的中小企業究竟遇到了哪些經營困難，又是因為什么造成的。
不用隱瞞，目前我國的中小企業已經多半掉進了這樣一種陷阱之中，一邊是融資、工資、原材料成本躍進式的增加，另一邊則是市場需求與企業利潤的急劇被壓縮。雙重的擠壓讓這些中小企業的經營者們“有單不敢接、有資不敢融、有料不敢進”，工人的討薪、債務的壓身更使其惶惶不可終日。在這樣的重壓之下，一些泯滅了社會責任感的經營者偷偷地把一大堆債務拋下，而轉賣企業、卷款潛逃。據廣州日報的記者陳明披露，素藝、定佳的老板卷款潛逃之后，那些被拋下的打工者不得不跑到當地的鄉鎮政府門前討個說法。最后，沒辦法只能由這些鄉鎮政府自己拿出一點錢來善后這些事兒。
是什么造成了這些中小企業的關停困境呢？
追根求源，近二年來政府宏觀調控的一再失措，是絕對脫不了干系的。
為了控制這種因貨幣的泛濫而不斷上漲的物價和通脹，政府的宏觀調控采取了收緊銀根、壓縮信貸的辦法。準備金率的一提再提和央行的一再加息，很快就把信貸的蛋糕瘦身了不少。與國字號的大企業競食這些信貸的蛋糕，這些中小企業只能遠遠地站在一邊看著。信貸不出這些流動資金，它們就只能在市場行情的變化中固守在自己的原點錯失良機。如果轉向地下錢莊借貸生產，嗜血如命的高利貸者就可能把它們辛辛苦苦賺到的一點利潤吸食得所剩無幾，甚至淪為這些高利貸者所雇傭的一個長工。一些經營者因為這種高利貸債務的不堪重負而紛紛被逼自殺了事，就很能見證中小企業的這種“有單不敢接、有資不敢融”的尷尬困境。在這種貨幣的緊縮中，政府宏觀調控的一個沒有覺察到的失措點就是把這些被壓縮的信貸都主要投放給了那些國字號的大企業和支撐GDP增長的房地產業，而沒能統籌兼顧到這些中小企業的正常融資需求。對于這些中小企業的融資需求，政府的宏觀調控大都把它交給了這種由地下錢莊和高利貸者操縱的市場，而讓它們在這種高利貸的盤剝中苦苦掙扎自己的出路。中小企業在這種融資困境中關停倒閉，這難道不是政府的宏觀調控和央行的緊縮貨幣沒能兼顧到它們正常融資需求的錯？
除了這種融資成本的擠壓之外，這些中小企業的市場運營也還受到了這種勞動力、原材料價格高位運行的擠壓。一些出口型的中小企業，它們所面臨的市場競爭壓力也是空前的，甚至超過了2008年的那場金融海嘯。勞動力低廉的越南、印度等國在對歐美市場需求的競食中都對這些中小企業構成了致命的威脅。對價格彈性極為敏感的歐美市場需求，從根本上壓制了這些中小企業產品價格和經營利潤的抬升。人民幣的不斷升值，也更讓這些中小企業越來越沒有了自己價格上的競爭力。對它們而言，訂單的減少和需求的流失是必然的。一邊是自己產品價格抬升的力不從心，一邊又是自己生產成本的急劇上竄，這種市場的虧損營運又豈能長時段地支撐下去。
所以，政府的宏觀調控通過推高原材料和勞動力價格而縮小這種行業、區域、要素之間的分配差距，在這種中小企業市場營運環境不斷惡化的時點推出是失措的。
最近，廣東的汪洋很是羨慕內蒙古GDP的高速增長，并暗譏它們的GDP增長主要都是得福于這種原材料價格上漲的支撐和拉升。
對于最低工資標準的大幅提高，香港的 張五常 教授很早就反對北京的這種做法，認為企業用工成本的這種增加，很可能把這種制造業的營運環境給搞糟，而逼其關停倒閉。
提高勞動力價格、縮小企業內部生產要素之間的分配差距，這沒有錯。錯的是張五常。張五常只知道幫著資本家說事叫苦，而全然不顧勞工階層生計的艱難。這一點應該狠狠地批，也不要聽信他的說三道四。但從給這些中小企業減負的角度上看，全面推高水、電、煤、油、氣以及各種原材料等上游性的基礎性產品的價格，以求縮小這些要素、行業、區域之間的分配差距。這樣的宏觀調控就用的不是時候，應該算是一個負面作用最大的失措點。發改委不斷地通過自己看得見的手推高這些上游性的基礎性產品的價格，是導致這種制造業困境的一個最直接的根源。疲軟的需求與上竄的成本，把這種制造業的利潤空間幾乎壓縮成一個虛無的點。沒有利潤可賺，投資又何以增加、生產又何以擴大。一些人老是抱怨銀行信貸到這種制造業上去的資金，并沒有用于它們自己本業的擴大再生產，而是不務正業地溜到樓市、股市、期貨等資本市場流竄生息牟利。想一想，投到這種制造業上無錢可賺，它們干嘛不溜進這種投機性的資本市場賭一把呢！而這種信貸出來的投機資本所炒作起來的資產價格又會連鎖性地引發那些原材料價格眼紅性的搭車漲價。如此地搭車與攀比，中國經濟中的物價與通脹又豈能不猛漲上去。而這樣的上漲固然很令人欣喜地把中國經濟的GDP給漲上去了，但同時卻也把這些中小企業的利潤空間和生存機會給漲沒了。一些人跑南跑北地調研這種貨幣的緊縮和資源性價格的理順對中國經濟的可能影響，為什么就沒有慮及到這種雙重擠壓下的這些中小企業的市場運營困境呢！如果能慮及到這樣的困境，又如何只把自己的貨幣緊縮一刀切地對準這些中小企業呢！又如何不去謹慎地推動這種資源性產品價格體系的改革呢！
大難臨頭，出路何在？
一是趕緊松動自己的信貸支持一下那些產能先進、綠色環保、有存續價值的中小企業，幫助它們搶占市場、恢復運營；二是降低這些中小企業的資本和營業稅，減輕它們的稅負，幫助它們降低成本、獲取盈利；三是嚴厲打擊各種地下錢莊和高利貸者通過中小企業的融資壓榨它們的利潤空間；四是嚴密監管這些中小企業的轉手買賣和經營者的卷款潛逃；五是國有資本要隨時做好接管和收購這些頻臨關停倒閉企業，以保持它們的繼續運營、減少工人的失業；六是用兼并重組、產業升級的辦法引導這些中小企業退出或轉產到那些節能環保、低耗高效的新興產業上去。七是堅定這種以服務和擴大內需為主的發展戰略，推動這些原本出口導向的中小企業進行自己經營產業的戰略性調整，增加內需產品的有效供給。只有進行這樣的解套和救濟，這些中小企業才可能走出自己目前的這種經營困境；否則，它們的關停倒閉風潮就決不是朱宏任的否認所能阻止了的。信不信由你，未來的事實會見證這一切的。
2011年7月20日 初稿于論道書齋 胡顯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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