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仰：瘦肉精之害是觀念之害

    今年的“315”最大的轟動是“瘦肉精”。雙匯受此之害，已遭遇大量退貨，效益大減；執(zhí)法部門開始大力檢查，已經(jīng)控制了一批相關人員；一些菜市場已經(jīng)出現(xiàn)簡易的檢測“瘦肉精”的儀器，賣給到菜市場買肉、買菜的阿姨、大媽，有關部門說，這種簡易儀器并不可靠，還是要靠專業(yè)機構(gòu)。但是，雙匯號稱“十八道”檢驗程序，為何還是出現(xiàn)了“瘦肉精”？一些人又說政府部門“監(jiān)管不力”，養(yǎng)豬戶“唯利是圖”，但這并不是問題的全部。
    “瘦肉精”大約是30多年前，由美國一家公司的科研人員發(fā)明的，目的是提高禽類、畜類的瘦肉產(chǎn)量，減少脂肪量。如果了解一點歷史就會知道，上個世紀70年代以后，西方社會研究提高瘦肉添加劑的機構(gòu)很多，所謂“瘦肉型豬”的概念，也是在那以后產(chǎn)生的。中國則在上個世紀80年代開始引進瘦肉精。但因為瘦肉精有嚴重副作用，隨后不久，中國在1997年明令禁止使用任何瘦肉精。從養(yǎng)豬者使用瘦肉精和政府部門監(jiān)管這一“貓捉老鼠”的游戲上說，它與三聚氰胺有點類似：既然政府已經(jīng)明令禁止使用，就不該用。但是，為何還有人一定要用？
    中國當年從美國引進的瘦肉精學名叫做“鹽酸克倫特羅”，它能治哮喘，但副作用很大。中央電視臺曾經(jīng)報道說，瘦肉精在“全球禁用”，這個說法有點迷惑人。“全面禁用”實際上指的是“鹽酸克倫特羅”，但是，美國卻開發(fā)了所謂第二代瘦肉精，學名叫做“萊克多巴胺”，俗稱“培林”。并且，美國FDA允許使用，規(guī)定了殘留比例，豬肉為50ppb，牛肉30ppb，相當于每公斤豬肉、牛肉含50、30微克“培林”。關于第二代瘦肉精，在世界各國的使用情況也不相同。歐盟禁用；美國國內(nèi)可以用，出口至歐盟禁用；日本國內(nèi)禁用，進口允許殘留10ppb；新西蘭與日本相同；加拿大與美國相似；聯(lián)合國糧農(nóng)組織、世界衛(wèi)生組織都允許使用“培林”，殘留標準與美國類似，但其他瘦肉精則禁用。中國則像歐盟一樣，全面禁用。
    于是，我們就看到一個現(xiàn)象，當中國全面禁用一切瘦肉精時，美國還在用。像日本那樣的國家沒有辦法，進口美國肉類，只好屈從美國，也允許瘦肉精殘留。糧農(nóng)組織、世界衛(wèi)生組織幾乎就是美國的工具，同樣允許使用只有美國在用的瘦肉精“培林”，這就對中國造成巨大的壓力。雖然中國禁止使用一切瘦肉精，但總有很多科學家、技術(shù)人員反復從理論上宣傳第二代瘦肉精的好處，這些專家要求中國像美國一樣對第二代瘦肉精解禁。然而，中國對于第二代瘦肉精同樣禁用，當市場沒有第二代瘦肉精“培林”的時候（那是美國技術(shù)）一些人只好用較為便宜的第一代瘦肉精。尤其是，第一代瘦肉精曾經(jīng)還是治療哮喘的處方藥，比較便宜，作為治病，只能在醫(yī)生指導下使用，現(xiàn)在作為平喘藥也被禁用。但相對來說，生產(chǎn)鹽酸克倫特羅難度不大，成本也較低，所以，還是有人偷偷使用。換句話說，中國政府全面禁用瘦肉精，但是，專家認為像美國一樣使用第二代瘦肉精也沒問題，但第二代瘦肉精搞不到，只好用第一代瘦肉精。
    一些媒體在報道違禁使用瘦肉精時，常常都說是養(yǎng)豬戶“唯利是圖”，再加上政府“監(jiān)管不力”。這個說法不算錯，但是，我們很有必要問一下：養(yǎng)豬戶為何“唯利是圖”？那是因為瘦肉豬好賣。瘦肉豬為何好賣？因為國內(nèi)市場上需要瘦肉豬，人們大都不喜歡肥肉太多的豬。為何中國的廣大消費者不喜歡肥肉？這其實是一個觀念問題。
    我記得小時候沒有不吃肥肉的習慣，那時候，干體力活的人喜歡吃肥肉，因為肥肉對于補充能量很有好處。中國很多歷史名菜都是肥肉，例如東坡肉、紅燒肉、梅菜扣肉等等。我認為，不吃肥肉、害怕吃肥肉的習慣是改革開放以后出現(xiàn)的。嘉興粽子很有名，但嘉興粽子一定要有肥肉才好吃。十多年前，有一次在北京一個賣嘉興粽子的地方，一位顧客看到里面包著的肥肉，立即惡心地皺起眉頭，鄙夷地說：這怎么吃啊？！也是十多年前，有一次我去蘇州拍片，當?shù)厍昝?zhèn)木瀆鎮(zhèn)有一個老字號，叫做“石家飯店”，有一道著名的菜，叫做“醬方”，也就是一種獨特的紅燒肉做法。在一起吃飯的有一位中央臺記者，我勸他吃點“醬方”，極美味，是我吃過的最好的紅燒肉，一些海外華人還借助真空包裝買回家。但這位中央臺記者冷冷地說：我不吃肥肉。我當時沒說什么，心里想：吃肥肉什么時候變成一種受歧視的行為了？
    我認為，不吃肥肉、只吃瘦肉的習慣來自西方社會，近幾十年來，隨著中國的開放進入了中國社會。西方人具體的飲食習慣不去多說，對于高膽固醇的害怕也是一方面，除了高膽固醇疾病之外，美國人日益強勁的減肥運動，也是造成歧視肥肉的重要原因，這也是植物脂肪代替動物脂肪的原因。因此，在以美國為首的西方觀念的引領下，吃肥肉成為避之唯恐不及的事情，近幾十年來，這種觀念在中國極為流行，以至于肥肉或肥肉較多的豬肉沒有市場，市場上賣得最好的就是瘦肉。這才是養(yǎng)豬戶、肉類企業(yè)“唯利是圖”的根本原因，說到底，這是來自西方社會害怕肥肉的觀念造成的。這種觀念不改變，崇尚瘦肉的唯利是圖難以禁絕。
    事實上，肥胖、健康等等，與是否吃肥肉并沒有必然的關系。有記錄顯示，很多長壽老人有規(guī)律地吃肥肉。毛澤東曾經(jīng)說過，吃紅燒肉養(yǎng)腦子。美國人對肥肉如此退避三舍，依然是肥胖者眾多的國家。然而，崇尚瘦肉、不吃肥肉這一錯誤觀念在美國依然強勁，并向全世界尤其是崇洋媚外占主流的中國蔓延。再加上美國仍然使用第二代瘦肉精，時尚領域也到處是骨瘦如柴之美，人們簡單地把吃肥肉與肥胖等同起來。“環(huán)肥”已被鄙視，“燕瘦”大大流行，這一觀念深入到飲食領域，才是造成瘦肉型豬、瘦肉精暢銷、豬肉生產(chǎn)者“唯利是圖”的根本原因。
    所以，瘦肉精之害，其實是觀念之害。我們錯誤地接受西方的荒唐觀念，并對西方的很多做法盲目地相信，包括當年從美國引進瘦肉精，也是這種觀念的產(chǎn)物。現(xiàn)在有人把當年從美國引進瘦肉精的科學家拎出來，但這位科學家當年從美國的引進，屬于國家科委“八五攻關”項目。這位科學家說，他當時說了有副作用，但是，現(xiàn)在某些人卻說科學家隱瞞了副作用，這種扯皮已經(jīng)沒有意義。關鍵在于，當時我們懷抱著向西方學習的天真，把美國的一切都當成是好的。中國在1997年禁止使用瘦肉精，也是因為國際上統(tǒng)一禁止第一代瘦肉精。幸好我們在這個問題上沒有徹底跟著美國對第二代瘦肉精解禁。然而，來自西方的錯誤觀念已經(jīng)種下，受害是必然的。瘦肉精問題很像轉(zhuǎn)基因，美國也用轉(zhuǎn)基因，歐洲基本拒絕。而中國國內(nèi)則跟著美國，大搞轉(zhuǎn)基因。等到哪天轉(zhuǎn)基因的危害也被昭然天下，我們將再次飽嘗觀念之害的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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