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水暖
《深圳特區(qū)報》11月8日發(fā)表了一篇報道“深圳最有影響力十大觀念出爐 時間是金錢列第一”，記者不無自豪地寫道“在深圳經濟特區(qū)建立30周年之際，深圳報業(yè)集團主辦的‘深圳最有影響力十大觀念’甫一啟動，就吸引了許多關注的眼球，激起了人們的共鳴，在共同回顧過往、梳理歷史中，尋找出深圳人所認可的最有影響力的十大觀念。”
一句曾經響徹全國的口號“時間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據說名列榜首。“這個口號發(fā)展成為最有代表性、最能反映特區(qū)建立早期深圳精神的觀念。可以說，這一觀念的出現是中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破殼的標志，是深圳精神的邏輯起點。”
看了《深圳特區(qū)報》對采訪對象的描述，是這么說的“回顧深圳觀念網絡征文活動，90后市民丁仕源是一位熱情的參與者。…在得知‘敢為天下先’進入十大觀念時，丁仕源認為，對于這個觀念，新生代可以有新的認識和新的實踐。…他坦陳，深圳已是一座現代化的大都市，深圳的90后，00后大多較有個性，他們大多家境較為優(yōu)越，那么，在優(yōu)越的環(huán)境中，我們這一代人如何發(fā)展呢？‘我們更需要打破現有常規(guī)，敢想，更要敢做。’…”
然后就是記者關于這些“深圳最有影響力十大觀念”的長篇大論。
給人的印象是，“深圳的90后，00后大多較有個性，他們大多家境較為優(yōu)越”，是一種普遍現象，雖然算不上那種可以跟港臺娛樂女星“牽手”的所謂“京城四少（爺）”之類，但也算是大大小小的“家境優(yōu)越少爺”、“家境優(yōu)越小姐”了，果真如此？深圳已經富裕到家境優(yōu)越的少爺、小姐們惠及全城了？也即是說，深圳人效率的確是“生命”，的確是把時間點石成金地轉換成了“座座金山”。
據報道：截至2010年５月１８日，深圳累計登記流動人口1200.55萬人，居住證辦證率74％，加上現有246萬常住人口，深圳目前總人數近1450萬。（深圳新聞網）那么在這1200萬流動人口中，“深圳市總工會發(fā)布新生代農民工調查結果。據測算，深圳僅參加社會醫(yī)療保險的農民工已突破700萬人，…”（新華網）。
還有在那些小血汗工廠打工的、打短工的農民工，當有1000萬以上的農民工在深圳勞動。而這些上千萬的農民工之中，“新生代農民工占該市農民工總數的73.8%。”（新華網），所謂“新生代民工”，說穿了就是80后、90后。
從這一組數據，可以看出《深圳特區(qū)報》采編方面眼光的偏倚，看到的只是敢言“深圳的90后，00后大多較有個性，他們大多家境較為優(yōu)越”的一小撮群體，看不到絕大多數不敢說“家境較為優(yōu)越”的近千萬青年勞動階層。
為什么絕大多數在生活、勞動深圳的80后、90后不敢說“家境較為優(yōu)越”呢？因為“新生代農民工普遍面臨生存困境、發(fā)展困境和身份認同危機，并在勞資關系中喪失了話語權。…深圳新生代農民工當前面臨的第一問題是工資偏低。許多企業(yè)按該市最低標準支付工資，農民工為了增加收入只能大量超時加班。但即使加班，今年的月平均工資也只有1838.6元，約為該市在崗職工2009年月平均工資的47%，只夠維持在深圳的最低生活水平。…盡管受教育程度明顯高于老一代農民工，但新生代農民工仍大多就職于制造、建筑、零售等勞動密集型行業(yè)，普工、營業(yè)員等占被調查人數的52.4%，從事管理類職位的比例甚至低于老一代農民工。”（新華網）
這樣一來，所謂“深圳最有影響力十大觀念”涵蓋的群體的代表性就很單薄了，一個龐大的群體在“普遍面臨生存困境、發(fā)展困境和身份認同危機，并在勞資關系中喪失了話語權。”的前提下，有什么閑情逸致來討論“深圳最有影響力十大觀念”？難不成這“深圳最有影響力十大觀念”只是少數“家境比較優(yōu)越”甚至是什么“少”之類的專利？
說到時間和金錢的關系，有兩個深圳的樣板可供討論：
其一，聞名全球的“世界最大代工廠”富士康，其設在深圳寶安的廠區(qū)據說有30萬工人，基本是農民工組成，據央視2010年5月24日的《經濟半小時》報道，自2010年1月23日起到2010年5月21日，富士康深圳廠區(qū)一共有10名工人跳樓，成為震驚全國的“十連跳”事件，其中八名工人死亡。
根據央視給出的名單，這些跳樓的員工，最大的24歲，最小的18歲，全部是80后、90后，其中還不乏受過高等教育的。雖然太多的專家、學者給出了什么“心理”呀、“脆弱”啊之類的“理性”評價，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這些年輕的生命是處在一種長時間單調、重復的勞動和低下的收入水平的壓抑倍受煎熬的環(huán)境中生存的。
據央視報道：這些普通工人每個月只有900元的基本工資，大概合每小時5元錢多一點。如果他們每天只工作8小時，那么，只能拿到這900元的底薪。如果他們想賺取更多的錢，他們就不得不選擇多加班…900元的最低生活標準，在深圳可以做什么？可以交最偏僻地方最便宜房子的房租兩個半月，可以吃上幾頓飯，可以看上10幾場電影，可以買幾件最普通的衣服。于是，這些工人不得不被動地選擇了加班。因為只有加班，只有他們付出更多的時間，他們才能賺回更多的加班費。
那么，按每天加班2小時算，富士康的工人每天要工作10小時，而據報道一般是加班4小時，達到12小時，這樣大的加班強度之下，每月才能夠拿到一千多元。而根據調查“但即使加班，今年的月平均工資也只有1838.6元”。
富士康的工人待遇，據說是數得上的“好”，可以說富士康工人們的勞動時間和收入，代表了深圳絕大多數工人群體的“時間就是金錢”，靠長時間超標準加班換來的金錢“只夠維持在深圳的最低生活水平”，在農民工們的內心，怎么體會“時間就是金錢”呢？
其二、說到“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最初是在蛇口工業(yè)區(qū)提出來的，總部設在深圳的，以蛇口保險局改制起家的平安保險公司的老總馬明哲，與富士康30萬工人的體會恐怕正好掉了一個個。
據《京華時報》報道“平安在2007年年報中公布高管年薪，馬明哲年薪超過6000萬，此信息遭到市場炮轟，…對此，馬明哲昨天首次表態(tài)，平安一直在關注市場對薪酬的評論。…‘作為職業(yè)經理人要履行自己的職責，董事會根據我的表現給我薪酬。我不是完全為了收入從事這份工作，20年來我把平安帶入500強，是我最大的榮耀。’”
好一個6000萬年薪，就是說，馬明哲先生一年365天，每日的薪酬是16萬4千元，連吃喝拉撒睡滿打滿算，每小時賺6850元。
也就是說，馬明哲先生已經睡夢中的時候，工人還在加班，而馬明哲先生即使睡覺不干活，相對于正在干活的工人，其身上的“效率”，也平均有6850元了。
富士康的工人用時間換來的金錢是如此的少，馬明哲先生用時間換來的效率卻畸形地高，這才是深圳不可回避的現實。
《深圳特區(qū)報》在歡呼“深圳最有影響力十大觀念出爐 時間是金錢列第一”的時候，能否深入審視一下10個如花的80后、90后生命在空中飄逝，和馬明哲6000萬年薪背后的“深圳精神的邏輯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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