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鋒：當代列寧主義與歷史大變局

　　激流按

　　4月22日晚，為紀念列寧誕辰150周年，激流網、旗幟時評、紅色參考、人民食物主權共同舉辦了一場盛大的網絡文藝晚會。本文為激流網勤務員余鋒在晚會上的發言。

　　今天是列寧150周年誕辰，今晚舉辦的紀念列寧誕辰的文藝晚會讓我們十分激動，這么多的朋友熱愛列寧、信仰列寧主義，大家聚在一起，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有意義的事。

　　中國的社會主義革命與俄國的道路有所不同，在中國毛澤東有無人能比的威望，有人發明了一個公式：毛澤東>馬克思+列寧+斯大林，這個公式反映了很多人的一種毛澤東情節。但我認為這個公式是有問題的，因為毛主席始終認為自己是馬列的學生，而每個年代的共產黨人要完成的任務是不一樣的，不能用大于或小于來衡量。后來者理應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在前人的基礎上取得新的成就，否則是有愧于革命前輩的。

　　我們今天紀念列寧，其實是要學習列寧的精神、列寧的思想，踐行列寧的主義，其實是認識到了列寧主義仍然是我們這個時代的指南針。特別是年輕人，不會憑白無故對列寧產生感情，很多人是認識到了列寧主義的現實意義。

　　紀念列寧，首先我們要學習列寧的革命精神。這個提法似乎有點兒虛，其實一點都不虛。1926年1月17日，李大釗在列寧逝世兩周年紀念大會上發表演說，他將列寧與孫中山相提并論，從革命者的偉大人格角度來贊頌列寧：

　　中山先生的人格偉大，無論是他的朋友，他的信徒，他的仇敵，都沒有不承認的。列寧的人格偉大，也無論是他的朋友，他的信徒，他的仇敵，都沒有不承認的;在俄國的人民非共產者，他們往往反對共產，卻對于列寧個人非常崇拜。他們的革命精神，兩人也有相同之點：列寧遇到反動不灰心不失望，中山先生親自說過二次革命失敗亡命東京的時候，手下人人灰心，先生以為革命黨人并沒有損失，不必灰心，再干好了!這樣，列寧精神就是中山精神，就是革命者的精神!我們應該服膺這種精神!

　　李大釗這么說，似乎有點唯心主義的意思，不談階級，不談主義，卻談革命精神。其實不然，恩格斯也是這樣贊揚馬克思的：“他可能有過許多敵人，但未必有一個私敵。”這就是革命的精神，革命的人格。作為唯物主義大師，列寧也好，毛澤東也好，他們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高度注重人的主觀能動性，擁有高度的革命自覺性，有意識地將自己的生命與革命事業深度捆綁在一起，共同鑄就了一種革命人格。列寧甚至說,唯物主義者最“唯心”，毛澤東也被人批評為“唯意志論”。這正是他們徹底的唯物主義者的表現。因為人本身也是物質，但人不是普通的物質，掌握了先進理論的共產黨人更不是普通物質，先進的共產黨人理應起到革命的催化劑、放大器的作用，徹底的唯物主義者應主動發揮這種作用。列寧的革命生涯，大部分時間不是被流放或蹲監獄，就是長期的流亡國外，但他的革命意志沒有受到絲毫挫折，因為他非常注重隨時隨地鍛煉自己的意志。

　　今天的朋友，學習理論的條件比列寧那個時代要優越無數倍，今天是知識爆炸的年代，獲取知識并不困難。但從意志培養上、從習慣的養成上，需要彌補。現在流行喪文化，頹廢、絕望、悲觀等成為時髦，很多年輕人崇尚喪文化，包括一些左翼青年。我們可以理解為這是對資本主義的消極反抗，但是，這種反抗是有局限性的，它會消磨人的意志，會讓人迷失方向，自稱信仰馬列主義的年輕人尤其不能沉溺于其中。這樣做對不起這個大時代，對不起所謂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這個時代需要我們有堅強的神經和強健的體魄，需要我們有意識地鍛煉自己。

　　我們已經看到了，一場疫情對整個資本主義體系造成多大的沖擊，對我們的生活造成多大的沖擊。疫情只是一個開端、一個導火索，更加艱難、更加殘酷的挑戰還在后面，包括全球性的經濟危機，甚至包括戰爭、饑餓和動蕩，這些也許并不遙遠。因為我們面對的是整個資本主義體系的崩潰，會有很多無辜者為這個體系陪葬。這在幾年前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但活生生的現實就在我們眼前。我們要為此做好準備。

　　這是我的第一點感想，我們需要有意識地鍛煉自己的意志，要準備過苦日子，迎接大時代的到來。

　　第二點感想，就是列寧在理論與實踐的完美結合。列寧是個非常務實的人，做事情有非常明確的目標與方向。相對于馬恩的創造體系階段，列寧的理論有很強的實用性、操作性，我們今天讀列寧的書就跟看說明書似的，我們今天耳熟能詳的先鋒隊理論、薄弱環節論、灌輸論、反對左派幼稚病的理論，操作性都非常強。列寧本人也是從點滴做起的，列寧是學法律的，他剛畢業就利用他的專業知識，幫助農民群眾和手工業者維權，他一到彼得堡，就扎入到當地的工廠和工人小組中，和工人交朋友，給工人上課。即便是僑居國外，與國內聯系相對困難，但他也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來了解國內工作的細節。

　　列寧同時又非常注重理論斗爭，在重大理論問題上從不妥協。列寧的“好斗”是很著名的，民粹主義、經濟派、合法馬克思主義、社會沙文主義、改良主義、取消派、召回派、“左派”幼稚病，都是在他斗爭的對象。不管是在監獄、在流放地，還是在僑居國外，他始終毫不留情開展斗爭。列寧有句名言：寧要好梨一個,不要爛梨一筐，從理論上純潔布爾什維克隊伍，是取得革命勝利的必須條件。

　　這對我們今天的左翼有什么啟示呢?我認為最重要的啟示，就是我們各方面都太欠缺了。理論建設方面欠缺，實踐方面也欠缺。實踐方面且不說。理論建設需要結合最新的時代特征，需要反思左翼內外各種思潮，需要做各種理論斗爭。不要一說爭論就是打橫炮，就是不團結，關鍵看說的是否有內容，是否在理。我們今天使用的話語體系，很多是照搬西方馬克思主義學者的話語體系，老同志用的更多是毛澤東年代的話語體系。我們今天對時代特征的認識，是落后于時代發展的。我們經常為保持一團和氣，害怕爭論。理論建設與實踐工作沒有排斥關系，不能互相瞧不起，大家都差得遠，要補的課太多了。列寧那么聰明，尚且那么勤奮，何況我們!

　　第三點感想，是列寧對時代特征的把握，有很強的歷史穿透性。這主要體現在他的帝國主義論上。列寧根據他的資本主義國家政治經濟發展不平衡理論，反對超帝國主義論，對帝國主義年代的世界和平沒有一絲一毫的幻想，對帝國主義年代的社會沙文主義、護國主義持強烈批評態度。

　　從上個世紀七十年代開始，我們進入了一個所謂的全球化年代。由此，全球左翼批評的主要目標是新自由主義，是作為新自由主義現象之一的資本全球化。很長一段時間內世界左翼的主要斗爭方向是反全球化。我們曾經將全球資本主義體系看得強大無比，鐵板一塊。比如薩米爾·阿明的經典觀點是將美日歐稱為“三合會”式的壟斷資本主義集團，比如我們的一些國內學者曾經鄭重其事地認為國家壟斷資本主義階段已經過時了，現在是所謂的“國際壟斷資本主義階段”。

　　但是，列寧絲毫不相信這些觀點。他的觀點是，超帝國主義是不可能的，換句話說，全球化不可能是一成不變的，它有自己的限度。事實上也是這樣的，20世紀的兩次世界大戰就是典型的逆全球化，這個時候的全球化水平反倒不如19世紀70年代。今天同樣如此，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的資本主義全球化是一個不斷深化然后崩潰的過程，我們正在經歷這個過程。因此，我們不能線性地理解全球化，這是帝國主義的內在矛盾決定的，這個內在矛盾，首先是因為經濟危機的發展在現有的全球體系內已無法解決，結果是“達則全球主義，窮則民族大義”;其次，現代帝國主義國家的競爭，也有爭相給跨國資本做管家的味道，資本在挑更符合其利益的管家的意義上是“有祖國”的，資本也要借助其管家的力量加劇競爭。列寧認為，全球壟斷資本集團之間的合作，絲毫不能取代他們之間的惡性競爭，或者合作只是競爭的一種特殊方式。今天的帝國主義體系也到了這個地步，為了傷敵一千，不惜自損八百，這是過去鼓吹全球化最得力的美國干的。全球范圍的民粹主義、民族主義、國家主義、社會沙文主義、文化保守主義正在成為一股潮流。列寧強烈反對超帝國主義論，反對由此而帶來的護國主義、沙文主義等機會主義。他的目光穿透到100年之后，這就是理論的徹底性，這就是預見性，我們不得不佩服。而十年前左翼談的是世界體系論，談的是依附理論，今天的年輕人又開始談列寧了。是現實促使了列寧主義的回歸。

　　所以，今天我們面對的，恐怕不僅是百年未有之變局了。百年變局對應的是國際政治格局的變遷，是大國間的此消彼長。這個變局是存在的。但我們現在將要面臨的危機，更是全球積累無法進行的危機，是整個資本主義體系的危機，進而是人類幾千年的私有制面臨終結的危機，是數千年未有之大變局。

　　百年前的一場帝國主義變局中，列寧帶領布爾什維克成功“破局”，誕生了人類第一個紅色政權。百年后的這場變局中，中國何去何從，世界何去何從?我們拭目以待。面對這個大時代、大變局，重新認識列寧，學習列寧，是非常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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