辮子有兩種:土辮子是由頭發盤成的,早在辛亥革命那會兒,中國男人的辮子就讓軍人給強行剪掉了。與此同時,蔡元培下令禁止學生讀中華經典,全國性的大罵祖宗的運動興起,知識階層心中的一根長長的新辮子----洋辮子逐漸長成。
頭上的辮子是有形的,剪完就完了。精神中的辮子,是無形的,一旦長成,往往根深蒂固。從此,洋人給自己編撰的歷史,總結出來的“科學理論”,成了知識階層心目中的金科玉律。知識階層高舉著放大鏡檢閱中華歷史,凡是與洋書上不一致的東西,都是邪惡的。
今人大腦中對中國歷史、文化的印象,大多來自于近百年的“專家”們撰寫的 “白話文”中國史。以白話文寫中國歷史的專家們,大多通過以洋概念圈定中國歷史的模式,添加了大量的食洋不化的私貨,比如重農抑商啦,比如封建專制啦,比如閉關鎖國啦。諸多謬種流傳的“概念”和偽學問,左右著人們的大腦。因此,要想了解原滋原味的中華歷史文化,包括解決當下的許多社會問題,首先必須從“新文化運動”建立起來的一團漿糊、自殘自賤的“知識體系”中走出來。
這里聊舉幾例,供大家參考。
一
正如每個人有自己的活法,每個民族也有自己的生息之道。
洋學者說,古人有圖騰崇拜。洋人這樣說,必有所本,但那是人家的事。我們的祖先是否也搞圖騰崇拜?沒有任何資料可以下肯定的結論。洋人整天扛個十字架,神圣的不得了,我們的祖先顯然沒玩這個。訪西安,看北京,登泰山,我們發現,中華的高端文化是崇拜天地日月山川,敬畏大自然。查閱萬千的古籍,走遍中華的城鄉,黃帝陵、炎帝陵,還有無數的宗祠家廟,這告訴我們,深入中華民族骨髓的,是祖宗崇拜!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這套理論才是中華文化的源頭,哪里會有什么圖騰崇拜的影子!
但是,當今一些專家以八竿子打不著的東西,硬往“圖騰崇拜”上靠。《詩經·商頌·玄鳥》云:“天命玄鳥,降而生商”,說的是商王室始祖契的母親簡狄因為吃了玄鳥蛋而懷孕生了契。這個故事也寫入了《史記》。于是,專家們約定俗成,給商朝下了一個定論:鳥圖騰。殊不知,翻翻二十五史,圍繞每一個開國之君降生,必有一個玄之又玄的神話故事。倘若將這些都作為“圖騰”之據,豈不熱鬧!
眾所周知,若真要在中國找“圖騰”,最拿得出手的證據莫過于龍、鳳了。不過,在《禮記·禮運》,孔子說:“四靈以為畜,故飲食有由也。何謂四靈?麟鳳龜龍,謂之四靈。”在至圣先師孔子眼里,龍是魚類的頭兒,鳳是飛禽的頭兒,麟是走獸的頭兒,養好它們,就可以吃上豐盛的飯菜了。讀讀神話《西游記》就知道,在中國人的記憶里,龍是以海洋為居的神靈。
倘若我們的祖先搞的是龍圖騰,那么,再結合“精衛填海”、“哪吒鬧海”、“八仙渡海”之類的故事,完全可以做出“中華文化是海洋文明杰出代表”的大文章來,對不?鳳凰是神鳥,專家們也可以圍繞鯤鵬、嫦娥、孫悟空展開充分聯想,朝著“航天文明”做點文章。當然,專家們絕不會給出這樣“高貴”的解釋。
如果以洋人的文化路徑,來解讀中華文化,那必然得出十分搞笑的結論,中華文化一定被曲解得面目全非。
二
洋學者說,若干百年前,古人先后處于母系氏族、父系氏族社會。中國是否經歷過這一時期?不知道。沒有任何文字資料依憑,我不敢妄斷,但是,夏、商、周的中國,絕對與“氏族社會”無關。某些專家在論述這一時期的時候,無不隨手使用“夏氏族”或“夏部落”、“商氏族” 或“商部落”、“周氏族”或“周部落”,并且將大禹等開國之君說成是什么“部落首領”,純屬咬牙以洋概念硬往中國歷史上套。
孔子講述了這么一個故事:“周自后稷積行累功,以有爵土,公劉重之以仁,及至大王亶甫,敦以德讓,其樹根置本,備豫遠矣。初,大王都豳,翟人侵之,事之以皮幣,不得免焉,事之以珠玉,不得免焉,于是屬耆老而告之:‘所欲吾土地。吾聞之君子不以所養而害人,二三子何患乎無君?’遂獨與大姜去之,踰梁山,邑于岐山之下。豳人曰:‘仁人之君,不可失也。’從之如歸市焉。”(《孔子家語·好生》)這是見諸《史記》和諸子百家著作的普通故事,說的是,周天子的始祖后稷因功獲得了一塊封地,子孫世襲,至大王亶甫(古公亶父)時,經常被翟人侵略,大王亶甫想離開這里,便召集長老們說:“我打算離開這里,你們就放心吧,翟人想要的是土地,他們一樣需要百姓,你們還擔心沒有君主嗎?”因為大王亶甫深得百姓信賴,當他帶著老婆孩子遷到岐山時,老百姓紛紛跟隨過來。這個故事應該是來自周朝史官,不管故事是真是假,可以肯定是:周朝起家的力量,不是“部落”或“氏族”,而是一群與“周王室”無血緣關系的人,而“周王室”是他們的君主。 “周”有都城、有政府、有軍隊,更是眾所周知的了。按照國人對古希臘的標準,至少也是一個“城邦”吧?
歐洲歷史確實是從原始社會、奴隸社會、封建社會、資本主義社會這么一路走過來的。這不等于中國人也是這樣走路的。原始社會姑且不論,因為專家們除了想象,就是依據某一學說推斷。那么,中國經歷過奴隸社會嗎?目前,出土的甲骨文字數以萬計,僅陜西省出土的青銅銘文就有四五萬字,至于簡帛文書、傳世文獻更是無以計數,但是,沒有任何文字資料可以佐證中國曾經有過奴隸社會時期。在殷墟考古發掘中,確實存在不少的人殉。何以證明這些陪葬者就是奴隸?據《史記·秦本紀》,秦穆公死后,自愿陪葬的177人全是高級官員:“三十九年,繆公卒,葬雍。從死者百七十七人,秦之良臣子輿氏三人名曰奄息、仲行、針虎,亦在從死之中。秦人哀之,為作歌《黃鳥》之詩。君子曰:‘秦繆公廣地益國,東服彊晉,西霸戎夷,然不為諸侯盟主,亦宜哉。死而棄民,收其良臣而從死。且先王崩,尚猶遺德垂法,況奪之善人良臣百姓所哀者乎?是以知秦不能復東征也。’”在古代西藏,也有親信官員自殺追隨君主的風俗,杜佑《通典·邊防·吐蕃》:“人死,殺牛馬以殉……其臣與君自為友,號曰共命人,其數不過五人。君死之日,共命人皆日夜縱酒,葬日,于腳下針,血盡乃死,便以殉葬。”即便殷墟人殉是奴隸,也不能斷定商朝是奴隸社會,因為全社會多數勞動者是奴隸的社會,才叫做奴隸社會。
中國歷史上,也從未經歷過歐洲式的“封建社會”時期。直到到第一次世界大戰,歐洲從國王到爵士從騎士到農奴,全民身份世襲,而中國從來就是一個高度平民化的社會。《禮記·王制》:“諸侯世子世國,大夫不世爵。使以德,爵以功,未賜爵,視天子之元士,以君其國。諸侯之大夫,不世爵祿。”這就是說,至少自周朝起,一個諸侯國僅儲君一人可以繼承他老爸的爵位了,其他任何人要想獲得爵祿,都得靠自己的本事。顯然,身份世襲的人極少,是數得出人數的小圈子。
自秦始皇拋棄分封制,改行郡縣制,特別是科舉制興起后,除了皇帝世襲,中國便進入讀書改變命運的平民化社會。如果按照專家們分析西方的套路來解讀中國歷史,那么,基本可以說,從漢朝開始,中國便進入資本主義社會了。當然,專家們死活不會認可這一點,他們會找出N多理由,證明中國直到清末還不夠格稱為“資本主義”。
如果肩扛著幾個洋概念,便以為掌握了解釋中國歷史的法寶,豈不可笑?
三
我拒絕 “少數民族”這一概念。
幾千年來,我們的祖先從來沒有什么“民族”概念。在中華傳統文化中,只有“華夷之辨”,凡是認同主流文化的,便是“華”,否則就是“夷”、“蠻”。眾所周知,在漢朝,匈奴人金日磾官至宰相;在唐朝,胡人安祿山、哥舒翰官至大軍區司令員;明清時期,還有若干西洋人在朝為官。這些西洋教士被趕出中國,也是因為他們反對中華文化,甚至要求朝廷禁止中國人祭祖,并企圖以基督教教義取而代之。
今天一些專家,把古人稱為“蠻”、“夷”的群體,統統劃為“少數民族”,實屬荒唐。古人口中的“蠻夷”,其真實含義,與當今“大老粗”、“土包子”差不多,這自然包括邊遠地區不夠開化的人群。周成王時,分封了一批跟隨周文王、武王有功的臣子,楚國是其中之一。在周王室衰微時,楚國國君“熊渠甚得江漢間民和,乃興兵伐庸、至于鄂。熊渠曰:‘我蠻夷也,不與中國之號謚’。乃立其長子康為句亶王……”(《史記·楚世家》)楚國國君自稱“蠻夷”,不遵守中央制度,四處搞擴張,還把天子稱號“王”封給自己的兒子。其所作所為,與當今一些自稱“老粗”的人差不多。
要想讓大家舍棄這傳播百年“概念”,也許不太容易。我再與大家分析一個眾做周知的事兒。《孔子家語·相魯》:“定公與齊侯會于夾谷,孔子攝相事,……獻酢既畢,齊使萊人以兵鼓躁,劫定公。孔子歷階而進,以公退曰:‘士以兵之,吾兩君為好,裔夷之俘,敢以兵亂之,非齊君所以命諸侯也,裔不謀夏、夷不亂華、俘不干盟、兵不偪好,于神為不祥,于德為愆義,于人為失禮,君必不然。’齊侯心怍,麾而避之。”這也是見諸《史記》、《左傳》等文獻的普通故事。說的是齊魯兩國國君聚會時,齊國指使萊國人劫持魯君,大約是想嚇唬、羞辱魯國人。不少專家們將萊人說成是“少數民族”。在春秋戰國時期的齊魯大地上,何來“少數民族”!萊國,是商周諸侯國之一,不僅在《左傳》、《史記》、《禮記》等文獻均有記載,而且還有包括“萊伯作旅鼎”在內的不少萊國文物出土。此時,萊國已完全臣服于齊國。孔子說的這番話,意思十分明白:兩國國君聚會,如此神圣莊嚴的場合,竟然闖入這么群粗人搗亂,太不成體統了!齊君您不覺得有損形象嗎!
用洋概念分析當今的國人也就罷了,但是,將這些東西強行套到古人的頭上,欺負古人沒法開口辯解,是十分不道德的行為。
在中國,硬性將國民劃分為若干個“民族”,不過是近幾十年的事情。這種做法,人為造成了國民間種種隔閡,種種不信任,生造出諸多社會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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