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位朋友轉發給我一篇網上的文章（http://opinion.nfdaily.cn/content/2011-07/22/content_27058861.htm），文中稱：“相比于完全不懂生物學、用簡單的“人文關懷”來反對轉基因的人，一些戴著生物學“帽徽”的所謂專家，他們的欺騙性更大。 近年來，中國比較關注轉基因技術和食品，與此同時，也出現一股反對轉基因的勢力。看看一些反轉基因人物的所作所為，或許能夠幫助人們免受誤導。”“中國對于食品的安全要求低于美國，為什么在轉基因方面的要求卻大大高于美國呢？是中國在轉基因方面比美國高明？顯然不是。一個重要原因是：反轉基因的勢力在網絡和一些傳統媒體上誤導了國內輿論，阻礙了中國轉基因技術的發展和應用。一個不可忽視的事實是：反轉基因的華人無一是分子生物學的專家，更沒有做過轉基因的專家。海內外華人主導反轉基因的人，絕大多數缺乏專業知識。真正懂得分子生物學的華人專家，還未有反對轉基因的。出頭激烈反轉基因的都不是專家。但是他們制造的輿論已經對中國轉基因技術產業產生了不良影響。”
因為我的朋友和家人多次善意的告誡我，“話說的太多，要專心本職工作。”所以，長期以來，我對于轉基因食品的態度是忽視，不討論，不回應，不解釋。但其實，我對于轉基因食品的安全性是十分擔心的。不僅因為轉基因食品本身存在的潛在危險性還沒有完全揭示，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們的力挺轉基因食品的人士都只是在放空話，并沒有做實事。
當然，我知道，當前中國的社會是一個狡辯的社會，全民狡辯，只是空想討論，而在做事的時候，要么就是潛規則，要么就是雷人也要做。在轉基因食品的問題上，尤其如此。那些力挺轉基因食品的人，通常都是先設立一個偽命題，把轉基因食品等同于轉基因技術。反對冒然食用轉基因食品，就是反對轉基因技術。其實，這是非常荒謬的。還有就是，力挺轉基因的人最善于人身攻擊，一來就是反轉基因食品的都是假專家，都不懂分子生物學。可是，分子生物學只是一種技術而已，生物化學家做得，農業專家做得，免疫學研究人員也是可以做的。其實，轉基因技術的領域非常廣闊，轉基因治療也是其中一個備受人們關注的領域，而且美國也一直在探索。轉基因治療最早而且主要是用于治療原發性免疫缺陷病和自身免疫性疾病等免疫系統疾病的方面。但在轉基因治療中，雖然人們一種重視其安全性，但由于人類的認識能力有限和準備并不充分，1999年美國發生一例轉基因治療ADA缺陷癥的患者因基因治療死亡的事件，導致轉基因治療的研究受挫。2004年法國又報道了2例因轉基因治療X-連鎖SCID患者因轉基因導致T細胞白血病的事件。所以，如果不想得到更多的負面信息，我希望我們的力挺轉基因食品的人士還是把話題限定在轉基因食品的問題上，而且應該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一種一種的談，不要泛泛而談。我只是一個免疫學的研究人員，按照力挺轉基因食品的人士的看法，當然應該不懂分子生物學，更不應該做轉基因技術了。但其實，我本人也在做轉基因技術，做轉基因疫苗，但只是為了研究和治病。不過，我知道，雖然轉基因治療免疫缺陷病是一項高科技，也可以促進我國的人群健康，但是，由于其高風險，我國至今并沒有和美國攀比而大力發展這個技術。這主要是因為免疫學研究人員更能認識到生物技術安全性的意義，更加能冷靜的思考。
不過，上面也算我說了些空話。我還是說些實際的吧，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一吐為快。轉基因食品范疇很大，不能一概而論，我只談談轉BT基因食品安全性中有哪些具體的問題并沒有得到解釋。這些問題才是我質疑轉BT基因食品安全性，呼吁暫緩其進入我國民眾食物鏈的主要原因:
1) 轉BT基因食品中有多少BT蛋白可以進入人體。加拿大的研究已經表明，BT蛋白可以完整的進入人體，甚至胎兒的臍帶血中。所以，轉BT基因作物中的BT蛋白會被完全消化，而不會進入人體的說法已經被證明是錯誤的。而我國在批準轉BT基因作物安全性證書時，并未提及其進入人體的劑量，途徑以及量效關系等等。
2）我國人群對于BT蛋白的過敏性研究數據缺乏。我早就呼吁應該對我國人群中對BT過敏的人群進行篩查，因為國外已經有報道，BT蛋白可以引起過敏的現象。所以，我國應該評估，一旦轉BT蛋白作物被推廣，會有多少國人不能再吃這些作物了。
3）轉BT基因作物的花粉中BT蛋白對于人群健康的影響。研究表明，轉BT基因水稻的花粉中可以含有BT蛋白，這些花粉污染的桑葉甚至可以導致家蠶中毒死亡。那么，這些花粉又會引起多少人過敏，以及過敏的癥狀會如何呢？
4）BT蛋白本身和轉BT基因食品喂養試驗中的細胞毒性問題并沒有獲得解釋。在體外細胞培養、動物注射BT蛋白和動物喂養轉BT基因大米的飼料的不同研究報告中，均提示BT蛋白可以導致白細胞的數量減少或凋亡。但至今這個問題一直被回避，而沒有得到重視和解釋。
5）轉BT基因食品對于腸道微環境的影響。國外的研究表明，食用的飼料中只要含有60%的轉BT基因食物，就可以導致腸道菌群變化，出現雙歧桿菌等益生菌減少和其他腸道致病菌增加的現象。但這并未得到解釋。
6)轉BT基因食品對于老年人和嬰兒等特殊人群的影響。由于胃腸功能的不足，這些人群可能比正常成年人更容易吸收BT蛋白，是否會更易受到轉BT基因食物的影響，應該被關注。
7）轉BT基因食品對于胃腸道疾病患者的影響。例如，胃潰瘍是否會增加吸收，而潰瘍性結腸炎等自身免疫性疾病是否會由于BT蛋白而惡化。
8）進入機體的BT蛋白如何排泄，是否會積蓄在人體，是否有慢性毒性？是否會加重腎臟負擔？
9）轉入大米的BT基因是否會形成其他的產物，這些產物是否會對人體的健康有影響？在這方面是否有安全措施？
......這樣的問題還有很多很多。
可是，我們現在這些力挺轉基因食品的人士卻放著這么多實際的問題不去研究和回答，反而只知道罵別人，是國人的可悲之處（可能這也是網上那篇文章的作者自稱可悲（柯貝）的一個巧合吧）。
對于轉基因食品的問題，我一直都十分克制自己，不要發言。因為自從我當初說了一句質疑轉基因食品的安全性不足的話以后，失去了很多，得到的只有“造謠專家”和“偽科學”的稱號，罵人的帖子甚至都貼到北大的BBS上了。對于這些侮辱，我都忍了，沒什么可以爭論的，因為他們無知或者使受金錢驅動而為之，我理解。而我失去了很多，其中有些是原本我很在意的。不過，現在想想何必在意浮云呢？人可以去追求名利，但更應該有良心。良心在，名利又何求呢？而著名的免疫學家梅里切科夫不也曾經被叫做“騙子”嗎？為了轉基因食品不會對人類健康造成傷害，或者認識其潛在的危險性，那么，我再失去一些，或者再當一次“造謠專家”也是值得的。所以，我這次還是用真名，我也希望，以后我也不會被逼著去用“馬甲”。
其實，很長時間以來，一些人采訪我，包括科學雜志、央視等等，我都反復強調，對于轉基因食品的安全性問題應該認真評估，不能貿然推廣食用，但這些建議都被忽視了，而且，至今為止也沒有任何一位力挺轉基因食品的人士去做一個哪怕最簡單的安全性試驗。相反，我也相信很多反對轉基因食品的人士是出于自發和本能，但是，他們卻更熱衷和支持進行轉基因食品的安全性研究。例如，有人就問我，是否可以檢測我國人群血清的BT蛋白含量？開始，我以經費為理由，進行了拒絕，但有些人士問經費要多少，還要資助。最后，我只能實話實說，那就是，我只能做國家要求我做的事情，不能接受這類國家目前可能不支持的研究。因為我相信，國家和有關部門最終也會認識到，在轉基因食品安全性評估方面還有很多被我們忽視的問題，還需要有更多的研究要進行下去。
希望我國力挺轉基因的人士，無論從任何層面上，都不要再搞空談，或者靠潛規則和魯莽推動來促進轉基因食品，應該更加務實，切實開展安全性研究，針對具體目標進行研究，給人民一個合理科學的結果，從而可以打消民眾的疑慮，更可以積累食用轉基因食品的經驗，為今后確定轉基因食品的使用范圍確定標準。
我寫這個文章，不是為了反對轉基因，也不是空談質疑轉基因食品的安全性，而是希望力挺轉基因食品的專家能夠理解民眾的擔心，并且從具體的實際的問題來幫助解除這些擔心，或者及時發現隱患。從而使轉基因技術在造福人類的同時，而不會給人類帶來傷害，或者應該將傷害降低到最小。
北京大學免疫學系 王月丹 博士
于學院路38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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