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庭賓：社會資本辦醫意見存在公眾利益盲點
2010年12月06日 第一財經日報
未清晰界定社會辦醫和公共醫療邊界
張庭賓
12月3日，本輪醫療體制改革的一個重要政策——《關于進一步鼓勵和引導社會資本舉辦醫療機構的意見》發布，醫療市場對社會資本正式開放，首先需要肯定的是，將社會辦醫的能量發揮出來，這是一個較大的社會進步。
然而，這個意見的具體規則中，尚存在著一個公眾利益的較大盲點，它的存在很可能埋下隱患，在日后使本次醫改目標和宗旨變形，使本以更合理分配醫療資源為目標，將實現社會公眾基本醫療保障的宗旨變形，其客觀上存在加大醫療資源兩極分化的風險。
這個潛伏盲點的核心要害是，它未能清晰界定社會辦醫和公共醫療的邊界?！吧鐣k醫”更本質準確地說，應該是私立醫院。公立醫院以社會大眾基本公共醫療保障為目標，私立醫院本能地以獲得利潤最大化為目標，這兩者有著基本出發點和價值歸宿的不同，因此，兩者間應當清晰地界定邊界，并實行不同的管理方法。然而，此意見中的幾個條款，混淆了公立醫院與私立醫院的界限，使得公共利益和私營收益容易被混為一談。
——落實非公立醫療機構稅收和價格政策。社會資本舉辦的非營利性醫療機構按國家規定享受稅收優惠政策，用電、用水、用氣、用熱與公立醫療機構同價，提供的醫療服務和藥品要執行政府規定的相關價格政策。免征營業稅。
——將符合條件的非公立醫療機構納入醫保定點范圍。非公立醫療機構凡執行政府規定的醫療服務和藥品價格政策，符合醫保定點相關規定，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衛生和民政部門應按程序將其納入城鎮基本醫療保險、新型農村合作醫療、醫療救助、工傷保險、生育保險等社會保障的定點服務范圍，簽訂服務協議進行管理，并執行與公立醫療機構相同的報銷政策。各地不得將投資主體性質作為醫療機構申請成為醫保定點機構的審核條件。
——鼓勵醫務人員在公立和非公立醫療機構間合理流動，有關單位和部門應按有關規定辦理執業變更、人事勞動關系銜接、社會保險關系轉移、檔案轉接等手續。醫務人員在學術地位、職稱評定、職業技能鑒定、專業技術和職業技能培訓等方面不受工作單位變化的影響。
——改善非公立醫療機構外部學術環境。非公立醫療機構在技術職稱考評、科研課題招標及成果鑒定、臨床重點學科建設、醫學院校臨床教學基地及住院醫師規范化培訓基地資格認定等方面享有與公立醫療機構同等待遇。
如果以上幾個條款實施之后，筆者很擔心公立醫院以后難以生存，優秀人才將嚴重流失，很難承擔對于看不起市場化高價病的社會大眾的醫療保障的責任。原因很簡單，因為你很難再找到公立醫院的政策性扶持的優勢。
能夠給公立醫院的優惠扶持性政策，私立醫院現在幾乎全部都擁有了，私立醫院全部都享受了——用電、用水、用氣、用熱與公立醫療機構同價；醫保費用能在公立醫院用，也能在私立醫院用；免征營業稅；無論是醫務人員身份還是職稱，在公立和私立醫院之間開了一道“旋轉門”。
而私立醫院明晰的產權、雄厚的資本、市場化定價機制以及強烈的市場進取意識，卻是公立醫院所沒有的。如此一來，公立醫院有的，私立醫院都有；公立醫院沒有的，私立醫院還有。那么在未來公立醫院和私立醫院的競爭中，很難不出現一邊倒的情況。如此一來，公立醫院還有什么吸引力留下優秀醫生，人才和資源將很可能加速流向私立醫院。而被淘汰的私立醫院職員反而可能通過“旋轉門”進入公立醫院混日子——此情此景下，怎么保證公立醫院未來醫療水平不下滑呢？
倘若如此，公立醫院剩下唯一可持續發展路徑只能是政府大規模補貼公立醫院。
接下來的問題是，如果政府財政支持是以醫保資金的方式來實現的，那么，在私立醫院也同時可以享受醫保的情況下，醫保資金也會分流入私立醫院中。
公立醫院和私立醫院之間的“旋轉門”，似乎還意味著另外一個隱患，即政府工作人員通過各種形式的“福利”去享受昂貴的私立醫療，甚至成為新的腐敗溫床。
在醫療體制改革這一涉及到最廣大人民群眾根本利益的重大社會變革上，需要避免走極端的情況，即過去是不允許私立醫院進入市場，把絕大部分市場和政策蛋糕都切給公立三甲醫院；現在也不能走向另外一個極端，即私立醫院可同時享用市場和政策的雙重優勢。
筆者認為，醫改在具體實施中，應嚴格劃分私人民間力量辦醫和政府公辦醫院的界限。放開社會資本投資辦醫，經一定門檻標準核準后，鼓勵各種力量，各種社會資本，包括內資、外資；私立醫院必須繳納稅收；無權獲得公費醫療資源，即禁止國家公務員及社會保障資金在私立醫院花費；私立醫院擁有藥品和醫療服務定價等經營自主權，可不納入政府主導的集體采購，私立醫院擁有經營管理自主權，包括用人權；在私立醫院無過錯情況下，政府不干涉私立醫院獨立經營管理和人事權。
本質而言，搞新醫改的目的，就是為了更合理的二次分配，讓更多的社會大眾獲得基本的醫療保障；如果私立醫院同享公立醫院的政策優惠，在醫療資源配置權力也未得到公眾有效監督的現實下，社會公共醫療資源會不會轉由私立醫院向少部分階層集中？這一點值得更慎重地思考。
(作者系本報主筆，僅代表個人觀點，聯系郵箱[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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